《红楼之并蒂双生》冬廿七

88、冰山微一角（六）

　　和这银弹子一起落下的还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珍珠，想来若不是这珍珠恰好将这银弹子撞开，此刻见血的恐怕就不是自己的虎口而是自己的右眼了！
　　银弹子不过龙眼大，光辉灿烂，上面还有精雕细刻的蟠龙纹饰，至于那珍珠，看起来也很眼熟，却是林姑姑袖子上的袖扣。林姑姑又救了自已一次！
　　珍珠转了两圈，便碎裂成了一撮白色粉末，贾芸见了，更是后怕，他心里想到若是没有这珍珠拦上一拦，那银弹子若是直接打在自己的眼睛上，此刻恐怕非但眼睛要瞎，恐怕一个不好就连自己的脑浆都要溅出来！从小到大，虽然家计艰难了些，要为银钱衣食烦恼，可从来未曾如今日一般遇到这等危险！素来寡母看儿子最重，贾五嫂子虽然性子绵软，可待贾芸这个儿子却是如珠如宝，从小到大也没受过什么大苦头，他哪成想不过是偷着赶车出趟门就差点变成半瞎子呢？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冷汗津津，浑身都提不起力气来。

　　“哪里来的乱民，竟然敢违抗皇命，袭击公差？”
　　突如其来的一阵嘶哑的嗓音让贾芸抬起了头，明显变声期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可笑，可来者话语里头的恶意非但让人笑不出来，还浑身如同针扎一般浮起了鸡皮疙瘩。“违抗皇命”这种罪名自己可担不起，他连忙反驳：“谁袭击公差了？我家这头不听话的骡子差点撞到人，我刚想教训教训它，你们就突然蹦出来……”
　　贾芸忽然说不下去了，来人一身紫貂大氅快步而来，不过略略侧头，风帽下露出的肤色与满眼的白雪不相上下，朱唇如血，更妙的是唇边一点胭脂痣，更增风韵无限，他贾芸自然也见过美人，不说贾府里头的一个个花红柳绿的丫头，便是素来以美貌著称的王熙凤和秦可卿他也曾在贾府见到过，可即便如此，还是被这绝顶的美貌所震慑，一时间张口结舌起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这美人越走越近，他只觉得浑身寒意更甚。

　　“蠢材，就这么点事儿还办不好。若是那被房梁压住的穷鬼有个好歹，你们便和他一样吧！”
　　这话狠毒，语气却是轻描淡写，并不大在意的模样，他这一开口，贾芸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充满恶毒罪名的话语正是出自他口，这雌雄莫辨的美人竟然是位少年！他一想明白此事才真正从这惊人的美貌中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他身前那两位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仿佛听了什么可怕的命令一般，浑身发抖。
　　这二人也见到了刚刚那颗珍珠，心里有数，身后的是老虎，可这身前的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恐怕也是不好惹的刺头！可再不好惹也得惹啊，身后这位小爷那可真是得罪不起，刚刚救灾的兵丁稍有怠慢拖延便是当胸一刀，那人他也认识，北城兵马司有名的老油子，这回还是偷懒耍滑卖弄小聪明，可没想到这回可是碰到了硬钉子，把命都搭进去了！那当胸喷出的血，溅湿了一地，这位年纪轻轻的小爷，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反而可惜“都把这白雪弄脏了”。想起当时那取人性命如同折草一般的眼神，这两人如今是真害怕！

　　还是年长的那位有成算，他上前对着贾芸长身深深一躬身到底，正色道：“这位小哥请了，五城兵马司奉圣上之命——”
　　贾芸一听“圣上”二字，立刻也不抖了，从车上跳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逼着手站着，那年长的兵丁一看心下就松了一口气，口里越发装腔作势，一派郑重其事的模样：“奉圣上之命踏勘实灾，清道通路，纠乱除贼，维安赈民，奉华亲王之命封锁益民街至窑工巷一段，清雪救灾，因积雪压塌民房，就近征调附近车辆运送伤者，一概相关民众皆需戮力同心，救灾救急！如今奉命征调车辆送伤者前往附近医馆救治，特征调小哥车辆一用，三天后只管去衙门领回，官府另有补偿赏赐。”
　　贾芸一听还能如何，若是两个兵丁仗势欺人还罢了，可如今顶着陛下和华亲王两位大佛，他能如何？救灾是正事，纵然贾府有几分面子也不会为了他这辆半旧的骡车跟华亲王讨情。他心里也顾忌那绝美的少年，与其在这儿磨蹭再惹出什么事端，还不如干脆些，舍命不舍财那是蠢人的行径。他心里想得明白，当下乖乖一作揖：“两位差爷请了，实在是在下年幼，赶车也生疏，偏偏今天天冷手冻僵了，这鞭子就有些不听使唤，差点伤到人，小弟先给两位大哥赔个不是！说起来也都不是外人，家里和华亲王殿下也是实在亲戚，我托大沾光些也勉强能称呼殿下一声‘姑父’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我这小车能帮上华亲王些许忙，那也是在下的福分。”

　　这贾芸还挺会扯虎皮做大旗，他这声“姑父”一出，两个兵丁惊疑地互相打了两个眼色，难道这还是位皇亲国戚？他们又在贾芸这身半旧的棉袍和绽开线的布鞋上狠命看了两眼。
　　贾芸硬挺着腰，强行掰着自己不缩手缩脚，他哂笑一声，自嘲道：“俗话说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在下就是那种沾光的穷亲戚，不过好歹能自食其力，虽然不好看相，但也不曾偷抢拐骗丢了家里的脸。”
　　他这话一出，虽然自嘲之味极重，反倒让人相信了他所说的是真话。就连那绝丽的少年也垂下眉目扫了他两眼：“你是贾府的族人吧？”
　　贾芸心里一惊，连忙拱手道：“小可正是姓贾。”他不知怎么得，跟这位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少年说话便提起了心，纵然是被对方容光所摄，可下意识便有一种小动物碰到克星一般的危机感。

　　那少年并未停步，显然是并未将这点小事儿放在心上，他显然也有事在身，似缓实急地经过了骡车，在越过贾芸身侧的时候低语了一声：“倒是没想到，贾家还有几个能看的人。”
　　贾芸眼看着他渐渐走远，直到又奔来一队侍卫经过，他才惊醒，只见那群人一边呼唤着“明小爷”一边在雪里奔跑，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他是姓明。”
　　又发呆一会儿，眼看那兵丁要来牵过骡车，他才霍然想起来：林姑姑还在车上！
　　自己之前誓誓旦旦要送林姑姑去贾府，又是自己图快走了小路，结果半路上遇到这么回事，如今不光骡车被征用了，前方还被封路，只能绕行，非但没有省路反而还绕了远，这回可是丢人现眼了！

　　他急忙伸手想要拦住那个牵车的兵丁，却只见车帘一掀，林绯玉从车里跳了出来，贾芸连忙行礼，下意识便咽下了一个字：“——叔叔。”
　　绯玉摆手拦住他的话，冲着那两位腰明显弯了一截的兵丁一点头，也不多言，直接回头便走。
　　贾芸连忙撩起袍子，追在绯玉背后，一边喊道：“叔叔，等等我啊！”

　　绯玉放开心神，此刻此地方圆一里内的动静便瞒不过她了，此地大都被封锁了，如果想去林府，只有重新回到大路上，绕开附近四五条街道才行。
　　只是此时那唯一的通路上漫步而来一行人，却是避不开了。
　　此刻绯玉的大氅已经给了贾芸，一身素衣别无装饰也别无阻挡，来人一见便高呼：“绯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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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到来了
希望今年能够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