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这篮子有洞

5、教育

　　自从吃了上次那个伪散伙饭，秦娇娘想要离开家里的心越发炙热了。没过多久，她就让赵管家在柳河县找了一个两进的院子，拖家带口的住了进去。

　　因为流言还没传到柳河县，她还是过了一段蛮逍遥的日子。直到李嬷嬷听到消息借车过来这里，秦娇娘闲散的日子才算彻底结束。

　　李嬷嬷对自己奶大的娇娘确实非常好，就是为人古板了点，最看不惯别人每日无所事事的样子，就算是娇娘也不行。

　　李嬷嬷一在这院子里住下，院子里除了赵管家之外的所有人都老实了许多，秦娇娘也拿起了荒废许久的针线，开始练起女红。

　　秦娇娘名为娇娘，自然养的娇，到了现在的年纪，也不过是勉强能缝补衣服，绣个荷包什么的，说出去都让人觉得好笑。不过，她自己对这东西也不敢兴趣。

　　小时候家境好，秦父也宠她跟命根子似的，见她手上被针扎出了血，都会心疼得厉害。后来秦父去了，其他的长辈也依旧是特别宠她，对于学习女红，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对于地主家的小姐而言，女红勉强算得上是一种爱好。旁人都道娶妻当娶贤，可是家里条件好，谁会让主子干这个？家里养的丫鬟绣娘可不是吃干饭的。

　　可现在是李嬷嬷当家，秦娇娘再怎么不乐意，也得和小翠一起接受李嬷嬷的调＼教。只不过她是一个非常懒的人，偷奸耍滑到了她这里，就成了一门不着痕迹的艺术。

　　李嬷嬷年纪不小，外面是赵管家主事，家里就全靠李嬷嬷管着了。她的职责不只是看着家里的下人，还得去和附近的邻居打好关系。很长一段时间，李嬷嬷都是脚不点地，手不落空，忙得恨不得一个人分出好几个身子来。这样自然不可能一直盯着秦娇娘。

　　于是李嬷嬷就想了一个招，她让小翠帮忙，每天汇报一下小姐的女红进度。可是自从上次秦娇娘和小翠去土匪寨里过了一遭，小翠对于秦娇娘那可是死心塌地。招成了昏招，这自然就给了秦娇娘可趁之机。

　　当着李嬷嬷的面，她就乖乖巧巧地装着名门淑女；李嬷嬷一走，她就浑身没有形状，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借着窗户透过的光，看着好不容易淘来的新话本，偶尔兴致来了，还会来几段戏文。

　　虽然上面有个如来佛压着，可是她比那孙猴子都活得痛快。

　　这一痛快，就过去了好几个月。

　　李嬷嬷带领着一干下人也熟悉了这柳河县的人事来往，自然就可以抽出大把时间来管教秦娇娘。

　　李嬷嬷看着秦娇娘长大，自然清楚她的性情，知道她不会老老实实，所以即便是看见秦娇娘针下那依旧扭曲的像水蛇一样的鸳鸯，也丝毫没有任何气恼和惊讶。

　　她只是停下了继续考核秦娇娘女红的行为，直接起身，拉开娇娘的床柜，将她的被褥一把掀起，几本封面花里胡哨的书就直接被带了出来，映入众人眼帘，上面还写着大大的“李娘子传”四个大字。

　　秦娇娘一看李嬷嬷利落的动作，就知道自己要坏，就算知道自己的宝贝们要被收缴，她也不敢有半点反抗的心思。急急忙忙扮出一幅委委屈屈的样子，水汪汪的眼睛就直直地看着地面，小嘴紧抿，瞧着可怜极了。

　　本来还想挣扎一下的小翠也直接认了命，耷拉着脑袋站在门口，看着小姐的眼神也充满着同情。虽然等会她也逃不了李嬷嬷的惩罚，可是小姐只会比自己更倒霉。

　　看着面前可怜兮兮的秦娇娘，板着脸的李嬷嬷心里却是又软了下来。现在知道后怕了，怎么之前不听话？

　　该惩罚还是要惩罚。学女红可不是为了绣的好看，而是为了调养心性。娇娘要是连这点简单的事情都不耐烦了，以后可怎么办？

　　李嬷嬷到底年纪不小，压根陪不了娇娘几年了。小翠现在也是不够稳重，根本做不了娇娘的左膀右臂，遇见事情可能会比娇娘还害怕，这可不成。

　　看着娇娘因为自己没发怒而悄然放松的表情，李嬷嬷又狠下了心。就算是为了小姐考虑，自己也不能再做慈母了，必须得对她严格一点。

　　她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的遗憾和恨铁不成钢几乎要将娇娘淹没进去，“嬷嬷我年纪已经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该回老家颐养天年了。嬷嬷知道小姐其实不愿意做这些，每天只想着看才子佳人的故事。可是那些故事都是虚的，只有小姐这个看书的人才是真的。小姐可不要沉迷在那种虚假之中。做梦就像喝酒，喝多了伤身，梦多了伤心。”

　　娇娘试探地搭着话，不过说的也是真心，“娇娘没什么想法，不过就是想找一个看得顺眼的人嫁了，可惜到了现在，也没成。”

　　秦娇娘若不是嫁了三次都不成，怎么会一个人来到这柳河县？只是现在顶着这黑寡妇的名头，怕是没人敢娶了。

　　“可是小姐对于如何做当家主母都不懂，怎么可以嫁人呢？”李嬷嬷漫不经心地抛出了自己的反问。

　　秦娇娘一听就忍不住想要反驳，自己长得好看，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就算是现在嫁不出去，以后也是可以的。只是看着李嬷嬷严肃的表情，她又不敢提了。

　　秦娇娘这边眉头一皱，那边李嬷嬷就轻飘飘地看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做当家主母和做以色侍人的妾是两码事。做妾侍只需要长得好看，可是做当家主母，长得好看可不是要紧的，关键是得会持家。小姐可从来没管理过下人，也没看过账簿吧！这是嬷嬷失职的地方，以后这段时间，嬷嬷就专门教教小姐学习这个。”

　　什么，要学管家？

　　秦娇娘顿时没了精气神，和小翠默默地对视了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的恐惧。

　　瞧着娇娘哭丧着一张俏脸，一副大祸临头地凄惨模样，李嬷嬷缓缓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

　　只是，在娇娘看来，这笑容格外恐怖。

　　听说李嬷嬷要专门教导小姐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当家主母，赵管家喜出望外，无视了秦娇娘希冀的眼神，当即表示会大力支持。之前悄悄让小翠寄回家的书信也收到了回信，在里面大伯母对于李嬷嬷的举动大加赞赏，明里暗里鼓动娇娘乖乖听话学习。

　　在小翠之后，秦娇娘仅剩的三分之二的倚仗也倒戈了，她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一开始伪装的悲伤成了真。她这次没有被罚背书，也没有被罚针线活，而是在李嬷嬷的严密监视下开始学习看账本的艰苦之旅。

　　……

　　赵管家对于秦娇娘终于被教着管家这件事很是激动，直接将秦家在县里开的几间铺子的账簿都跟管事要了过来，全都堆在秦娇娘的房间，等着她好好研究研究。

　　秦娇娘房间里，原来堆着碎布料和针线的桌子早就被腾了出来，上面密密麻麻地摆着三摞账簿，每一摞都是一尺多厚，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外面大好的天气，秦娇娘却是被迫没了兴致，呆呆地坐在书桌旁，看着面前鬼画符般的账簿。

　　小翠被李嬷嬷提前说教了一通，也长进了许多。当下也不和小姐说笑，脸无表情、安安静静地磨着墨，收拾好纸张，还特意弄来了一个小巧的松木算盘，专门供娇娘演算。

　　李嬷嬷就虎视眈眈地坐在另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娇娘不说话，等着即将到来的疑问。

　　真到了要看账本的时候，秦娇娘又不怯了。她识字，算数学的也不错，家里的三叔也是常年外出经商的，在娇娘小的时候也抱着她看过，账簿于她，倒不是很麻烦。

　　账簿虽然都是这两年的，只是不一定就是一个账房，一本账簿的字迹来回变了好几次，看得人眼花缭乱。有的字迹漂亮，有的字迹潦草，有的字迹扭曲变形，一一辨认的话，确实有些困难。

　　秦娇娘虽然很多女子该会的东西她都不会，比方说女红，比方说厨艺。可是她写的字倒是很漂亮，一手颇有风骨的欧体写的像模像样。

　　看着面前混乱的账簿，秦娇娘突然升起了将账簿誊抄一遍的念头。

　　这念头一出来，就压不下去了。反正秦娇娘对于账簿的构成还一无所知，现在草草地看一遍，还不如好好地抄一遍，也正好熟悉熟悉自家店铺的情况。

　　她招呼了一下小翠，就开始了自己的抄账簿大业。

　　每日入多少东西，出多少东西，给谁，是否付讫，上面都写得一清二楚，秦娇娘也是看的明明白白。

　　她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自己原来家产并不少，只是那几家店盈利都很一般，大部分的银两都还积累在货物上，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秦娇娘将这些记在心里，却不打算立刻去处理这些事情。这些店这样开都已经是惯例了，自己毕竟还是刚接触，还是先缓缓再说别的。

　　最起码，得先争取到赵管家的同意。在此之前，她还是老实地学习吧。

　　篮子可是有一章存稿的人【正气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