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趣》半菱

21、第二十一章

　　秦莞没好拆穿赵渊道貌岸然的形象，自然无法辩说不是自己打翻茶杯的事实，见母亲对他嘘寒问暖的关切，越听越觉得嫉妒，拉着她胳膊催促回家。

　　出了景王府，她抱着那只终于得手的西蜀猫小心眼道：“渊哥哥就会当着您的面装腔作势，您还偏帮他！”

　　崔雯见她虽是不满抱怨的语气，但眉色间不见生气，只道是女儿家娇气，更加信了方才自己所见，叹息着拉过她的手教育道：“阿莞，你渊哥哥母亲去的早，娘偏疼他些，你不能总看不过去便故意闹他。他身子弱，经不住的，想想他疼你的那些时候，你要懂得理解。”

　　这番话，秦莞听得耳朵都生茧了，鼓着脸皱眉摇头：“我哪有故意闹他，是他……”尴尬的心虚低头，委实不好意思说出口。

　　“是他如何？”崔雯含笑追问，见她话声戛然而止，意料之中的再道：“你啊，凡事就知道推他身上，是认定了阿渊舍不得说你半句不好。”

　　这倒是真的，秦莞在赵渊面前听惯了好话，虽然总被夸得满脸通红，心里儿却是欢喜的，闻言扁扁嘴应和道：“本来就好。”说完低头慢抚膝上的这团小东西，毛绒绒的的确才巴掌大小，通体雪白，被她环在两手间乖巧极了，睁着鸳鸯色的圆眼珠看自己。

　　秦莞咧嘴道：“这猫真稀罕，就是不晓得能不能养大。”

　　崔雯想到方才赵渊带着讨好带着紧张问莞妹妹是否会喜欢时的场景，再想到他因为这猫起了身疹子，越发心疼的说：“他是真把你放在心上，万事只为你高兴。”

　　“我知道了，娘不用总提醒我。”

　　提到赵渊，秦莞心里是甜蜜的，尤其是最近阵子的接触，让她特别欣喜。从前她每欲近前，他就疏远而客气的婉拒，不是将她打发去王妃屋里，便是吩咐侍女陪她逛园子，就景王府的府邸，她都无聊跑过多遍了。

　　秦莞老以为，是赵渊不喜欢自己去看他，是以每次进清远居，都特别注意言行，生怕过于接近了被打发到别处。着实料想不到，原来那般有距离感的渊哥哥实则特别喜欢她，都舍不得放自己回家，还能几番哄她早些嫁给他。

　　思量着，秦莞唇间的弧度如何都抿不下去。

　　回到德公府，她便唤诗情和画意在房里为猫布置了个小窝，亲自指挥着。刚弄好，秦蕙就带着秦萦秦蓝及陆芷媛过来了，是闻声来看猫的。

　　大姑娘秦蕙噙着笑温婉道：“景世子对二妹妹真好，特地从宫里求来了讨妹妹欢心，不怪你和大伯母总去王府看望他。”

　　三姑娘秦萦有些眼红，蹭到秦莞身边讨好的说：“二姐你要养猫吗，瞧你这边临水，猫儿若顽皮跑出去就不好了。二姐，不如我帮你养吧？”说着就想伸手去抱猫。

　　秦莞侧了侧身，躲开了道：“不，我自己养。”声音虽轻，却很坚定。

　　“二姐，我觉得它好有趣。”秦萦不放弃的拽着堂姐衣袖摇晃，遭拒绝后耷着肩继续求：“让我养两日，就两日好不好？”

　　秦莞不松口，依旧笑吟吟的回她：“这猫不行，三妹你喜欢可以常过来看它。”

　　秦萦见素来对自己有求必应的堂姐再三拒绝，受挫的抱怨起来：“二姐你以前都舍得给我的，为什么这猫就不行呀？”

　　她的庶妹秦蓝就道：“三姐，这是景世子送给二姐的，你怎么能抢呢？”

　　秦萦最看不顺眼秦蓝，想到这几日爹娘吵架，父亲就跑去了秦蓝的姨娘屋里，闻言推了她怒道：“要你在这里多话，和你娘一样就知道溜须拍马！”话落跺了跺脚，便跑了出去。

　　秦蓝着急的唤了声“三姐”，尴尬的站在原地。

　　秦蕙不由圆场：“三妹就是有口无心的性子，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这几日三婶母身体抱恙，她约莫是心情不好。”

　　秦蓝胆小怯懦，哪敢说嫡姐的不是，连连点头。

　　她们秦家姐妹之间的矛盾往来，陆芷媛就静静坐在一旁没有插话。待等秦蕙领她们离开后，她才假装有事折了回去。

　　秦莞见她去而复返，好奇道：“媛表姐有事儿？”

　　陆芷媛迟疑的开口：“方才萦表妹求猫不得，怕是要和你生分了，莞表妹不去找找她吗？”

　　秦莞不甚在意的笃定道：“不会的。”

　　陆芷媛喃喃了声“是吗”，面上虽端着是关心秦家姐妹感情的模样，但语气里并不在意。她心里有事，想了想秦莞直截了当的性子，轻声问道：“我听说后日浔阳公主要在丘郊围场那边替她小姑办生辰宴，莞表妹要去吗？”

　　秦莞在景王府住得忘了时日，她不提，差点就真给忘了，颔首道：“是有这么件事，乔少将军的妹妹我识得，何况公主给府里送了请帖，到时候大姐她们都要过去。”

　　陆芷媛鼓足了勇气再道：“莞表妹，我娘总说我见识浅薄，初来京城，那日我能跟去开开眼界吗？”

　　她这般卑微的态度，秦莞难以理解的说道：“丘郊围场那边没什么好玩的，顶多就是在别苑里用个席宴，不过，浔阳公主好骑射，伊姐姐也喜欢，估摸着要玩上阵子。”

　　浔阳公主的宴席，到场的都是京都贵门的千金名媛，陆芷媛特别想去，遂道：“这两日府里表哥们带着我哥哥外出游玩，我是女儿家不便跟着，但难得来趟京城，总待在府里有些可惜，便想趁机跟着你们到处看看。”

　　秦莞想到祖母曾关照要好好照料陆家人，颇有些地主之谊的自觉，闻言没多想的点头：“表姐既然想去便去罢，你找我大姐姐说一声便成。”

　　“我找过大表姐了，她说你和浔阳公主认识，让我来找你。”陆芷媛听她应承，已是笑容满面，攀着她胳膊感激道：“真是谢谢表妹了。”

　　秦莞委实不懂她谁都不认识要去凑什么热闹，但心思都在身前的猫儿身上，随口接道：“我与浔阳公主也不是很熟，她以前常去景王府探望渊哥哥，见过几回，倒是和伊姐姐有些交情。”见她满面疑惑，秦莞解释道：“伊姐姐就是乔少将军的妹妹，后日她生辰。”

　　陆芷媛自然是打听过的，乔家的老将军本是大长公主的驸马罗将军部下，有景王府这层关系在其中，德公府和大长公主府及罗家的感情都很亲近，平日宴会往来间，自然认识乔伊。

　　乔伊独喜欢秦莞，是日风暖和煦，沿路杏花飘香，秦家的马车踏着落花而至，乔伊便亲自到别苑门前相迎。

　　秦莞许多时日没见她了，与她牵着手说说笑笑入别苑。

　　这座别苑虽修在郊外，临近围场，但皇家别苑再简修景致都不会差，沿路假山琼林，曲径通幽，远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绕得连乔伊都不认路了，最后还是秦莞指的方向。

　　她娇笑着打趣：“伊姐姐还是那么不喜欢带人，倒好意思跑出来接我。”

　　乔伊与她关系要好，也不怕让秦家人听见，“是嫂嫂她非要在这儿给我办生辰，我和哥哥劝都劝不住。”

　　乔家日渐显贵，乔伊的哥哥乔轩在去年又尚了浔阳公主，自然是今非昔比。浔阳公主与驸马感情要好，替妙龄的小姑乔伊大张旗鼓的贺生辰，是用了心的。

　　乔伊将她们带到花园旁的庆芳厅里，立马就有相熟的闺秀走过来，秦莞都是识得的，与她们逐一打过招呼。

　　“还有些时辰，我嫂嫂要见见阿莞，你们先玩。”

　　乔伊语气自然的拉了秦莞出去，陆芷媛正要跟上，被秦萦没好气的拽住：“浔阳公主见我二姐，你跟着过去是什么意思？”

　　陆芷媛自从进了别苑就跟透明人似的，除了最早秦莞介绍她时乔伊看了眼自己，便再没搭理她，而周边又都是不认识的女孩子，各自结伴或站或坐的围在一块儿，她显得孤单许多。

　　只是，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当然恨不得寸步不离了秦莞，听到她要去见公主，私心想同去，但面对秦家其他姐妹却不好表露出来，便反问了道：“为何莞表妹去见浔阳公主，你们不过去？”

　　秦萦扫了她眼，答道：“浔阳公主今日是为乔姑娘庆生辰，为的是乔姑娘高兴，自然不会喧宾夺主。公主行事低调，哪里会接见我们？”

　　秦蕙见陆芷媛讪讪然，也说明道：“二妹妹与景世子有婚约，浔阳公主和景世子感情极好。”

　　陆芷媛这才点头，“哦”了声心道原来还是景王府的关系。

　　秦莞随着乔伊出了花园，便发现走的是通向后门的方向，好奇询问：“不是说要去见浔阳公主吗？”

　　乔伊笑容满面，松开她道：“我是见你被她们围着浑身不自在才拉你出来的，而且我嫂嫂不在别苑里。走，我们去围场里看看。”

　　乔伊是将门闺秀，行事大咧不拘小节，也不顾围场里有谁，拉着秦莞就往热闹处走。

　　秦莞没想到浔阳公主夫妇都在，见了礼随乔伊站在那，旁边还有个七八岁的男孩，手持小弓跟在乔轩身边，正闹着要他教。

　　乔伊低声道：“是八皇子，最近正缠着我哥哥学射箭呢。”

　　待乔轩领着八皇子出去，浔阳公主才望向秦莞，问了些有关赵渊病情的话语。浔阳公主新婚不久，秦莞也不怕所谓的皇室威严，就是如今再与人说起赵渊时，有那么些小别扭，生怕被人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寻常。

　　乔伊提出让她去挑马陪自己跑一段，秦莞有些不乐意，她今日穿得裙裾飘扬，披帛锦带迎风轻舞着，想到待会还要回别苑，不愿弄得风尘仆仆。

　　偏偏乔伊是个霸道的性子，以她生辰为由非要求她。

　　秦莞心生一念，笑着扬眉道：“伊姐姐，你生辰，我让你先走半刻，瞧我们谁先回来。”

　　乔伊虽好胜心强，但与她是不计较什么公平原则的，听她放大话立马就走了。

　　秦莞见她眨眼间就没影了，从侍卫手里牵过马绳，挥动鞭子就让马冲了出去，而后转身递回了鞭子，吩咐道：“过会儿你就去林里把马寻回来，乔姑娘问话就说那马途中突然不跑了，我自个儿走回来的，知道了吗？”

　　侍卫木着脸点头。

　　秦莞是真不知该如何拒绝乔伊，又实在不想骑马，想到先前府里车马的意外，便寻了这个借口。等她环佩玎珰的四处蹦跶时，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在撒谎忽悠乔伊，不由心虚起来，脑海里却想到赵渊忽悠自己母亲时的场面，又莫名其妙的笑起来。

　　她边笑边跑上观景台，左手不停抚过朱红色的梯扶，乐得颇有些得意忘形，却在最后阶时撞上一人，踉跄的差点向后倒去，好在被对面人伸手拉住。

　　秦莞稳住心神，抬眸望向陌生的男子。他穿了身玄色衣裳，眉目清俊，及冠年岁，听到她道谢时微微颔首，便侧身先走了下去。

　　不过是桩小事，秦莞根本没放在心上。观景台可观四周，但看得最清楚的，就是乔轩在东院里指点八皇子射箭的场景。

　　乔伊气喘吁吁的回来，听到她那番说辞，居然没多心的信了，两人又回别苑。秦莞越想越愧疚，等进了别苑就如实告知她真相，把乔伊气得恨不能把她拎回去丢马上绕着马场跑十圈。

　　秦莞认错，态度诚恳极了，乔伊尤不满意，嚷着说她学坏了，从前是没这么多小心思的。

　　秦莞心虚的缩了缩眸子，不敢辩解，又说了好话求她原谅。乔伊趁机问她要那柄碧玉小弓玩，秦莞自觉有错，虽不舍那是二哥送的，但还是应了。

　　于是，秦老夫人寿宴那日，乔伊早早到了德公府，跑到柳心小筑里找她要东西。

　　她们俩是趣味相投，秦莞将小弓装了盒子给她备好，乔伊拿着玉珠在屋里弹玩，惹得猫儿追着玉珠跑，乔伊又去逗猫。

　　秦莞和乔伊说起这猫来历时，少不得提到赵渊，然还没说上几句，画意便激动的跑进屋来：“姑娘，景世子来给老夫人祝寿了。”

　　秦莞惊诧万分，这么多年除了宫里和长公主府，就没听说渊哥哥到过其他府邸，怎么突然就来了家里？

　　乔伊惊奇的问：“不是都说景世子病情严重需要静卧，不能出门的吗？”

　　秦莞同样不知，迷茫的摇了摇头，却在心里悄悄的想，渊哥哥是不是知道祖母觉得他身体不好不喜欢他，所以特地来为祖母祝寿的？

　　不管怎样，都是为了自己，她异常欣喜，起身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却又停下。

　　乔伊问她，秦莞就进了内室说道：“伊姐姐，我换身衣裳。”

　　乔伊满面不解，绕着她转了圈反问：“你今日身上的裙子很好看呀，做什么要换？”说着跟在身后打趣，恍然的唏嘘起来：“不就是未婚夫上门了吗，合着国公府里那么多客人都不值得你用心挑身裙子，非听说景世子来了才要换衣裳？”

　　秦莞脸红，嗔了她眼小声道：“哪有，只是我方才抱了猫。伊姐姐你不知道，渊哥哥对猫不适，他会不舒服的。”

　　乔伊与她自幼相识，何时见过秦莞这般，嘀咕道：“你家景世子还真是娇气。”

　　这话秦莞自己说是一回事，听别人说又是另外回事，闻言停了停动作，但不知该怎么接话。于是就沉默着换好了裙子直接去到安乐居，刚进屋就见赵渊丰神俊秀的坐在祖母旁说话，他容色清隽温尔，除了有些苍白，倒是看不出丝毫病态。

　　屋子里围了许多人，秦莞发现，家里及亲戚府里的姐姐妹妹们都在偷偷拿眼看他，实在是太明显了！

　　秦莞心里不太舒服，走上前给祖母磕头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凑过去横在中间，撒娇般的拉着祖母说话，故意不搭理赵渊。

　　秦老夫人拉过她的手慈眉善目的笑着，又望了眼他人，提醒道：“莞姐儿，景世子来了，你怎么不打招呼，真是没个规矩了。”

　　秦莞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身看赵渊，赵渊微微一笑，清声唤道：“莞妹妹。”而后便挪过了视线，没有丝毫逾矩的举止。

　　她见他如此正经，倒像是恢复成了从前的神态，莫名的堵心，闷声回了句“渊哥哥”，再见他礼貌的回答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慰问。

　　都有半个月没见了，他就这样？秦莞心情烦躁。

　　离拜寿礼还有些时辰，这处人多，崔雯怕赵渊受累，主动提出让他去厢院里歇息。

　　赵渊看了眼秦老夫人，强撑着精神回道：“雯姨，我挺好的，没事。”

　　老夫人自然是察觉了他的勉强，又感动他今日能亲自前来，哪里舍得为难晚辈，开口附和着长媳的意思让他先去歇息。

　　赵渊一副怕失礼的模样推搡再三，最终敌不过崔雯好意跟着去了。

　　秦莞见他目不斜视的看都没看自己，眼中浑然只有自己母亲和祖母那些长辈，独自在那生闷气。可在听到娘亲身边的淡月回来唤她时，立刻眉飞色舞的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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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凌晨还更公众的我现在特别想哭，求小天使们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