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趣》半菱

11、第十一章

　　秦莞对他没有防备戒心，哪怕被欺负了，没多会困意来袭还是睡着了，赵渊却舍不得走，左右平日里躺得多了没什么困意，他喜欢这样静静的看着她，视线所及，触手可碰。

　　她如此单纯不懂心机，又轻易信人，总觉得这世上的人都是美好干净的。前世没有亲人和他陪在身边，小莞要怎么在那吃人不眨眼的地方生存？

　　赵渊半是担忧半是自责的凝视着她，静夜里叹了又叹。

　　次日，丽阳明媚，桃枝灼灼。

　　秦莞醒来时身边已经无人了，她在被窝里赖了赖方抬手撩起帐幔，诗情和画意早捧着热水和巾帕候着，见状上前服侍。

　　洗漱更衣，簪花戴环，秦莞望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想到渊哥哥缱绻不已的在她耳边说她最好看，面颊微红，抿起唇浅浅的笑了。

　　替她梳理青丝的画意见了，快嘴道：“今日就要回府了，姑娘好开心啊。”

　　诗情却说：“夫人让姑娘在王府陪世子解闷，姑娘日日都闭门躲在房里，还是昨儿才去探视了次世子，如今就要走了，姑娘应该要亲自去和世子辞别的。”她担心景王府说她们德公府失礼，想了想再添道：“还有王妃娘娘那，姑娘小住这些日子，衣食都是王妃打点的。”

　　秦莞颔首，“我知道的。”

　　渊哥哥是没少见，但王妃那却是真没怎么去请安。秦莞从镜前站起，转身道：“画意，去把早膳端进来，我用了早膳就去向王妃告辞。”

　　画意领命去了，诗情迟疑着小声提醒她：“姑娘待会见着世子，可千万别打听昨儿邓少爷和锦书的事情。”

　　秦莞朝桌前走的脚步微顿，心想着自己昨晚都打听过了，难道是有什么不妥吗？遂停下来问：“怎么了？”

　　诗情年长知事些，平时提点主子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她身上，闻言也不避讳，只语气含蓄：“姑娘，俗话道说话不揭人短，那锦书毕竟是世子房里的人，就这么跟邓少爷走了，难免惹人议论。

　　昨日王妃亲自押着邓少爷进去给世子下跪赔罪，世子还让人为锦书准备了份嫁妆，这心里得多委屈呀？他好心招待邓家少爷，邓少爷倒是将他房里的得力侍女给拐走了，这件事邓家实在太过，奴婢瞧着就是世子心善脾气好，才让人这样子欺负。”

　　邓明堂带走锦书，就是欺负了渊哥哥吗？秦莞没明白其中的利害，心里却有些吃味，嘀咕道：“不就是个丫头吗？”

　　“姑娘，锦书哪里是个寻常丫头？这院子里这么多侍女，您瞧哪个有她和闻墨得脸能伺候在世子床前的？”

　　诗情喟叹了声又语：“世子身子弱，凡事都倚仗身边人服侍，锦书在世子心中的分量可不低。也就是他常年病着，否则锦书的身份早不是寻常婢女了，邓少爷如此，等同是折了世子的颜面。”

　　王府侯门这种高院里的贵公子房里有些什么事情，主子单纯不清楚，但她们可心知肚明，诗情又怕污了主子思想，点到为止没有说下去，只郑重提醒道：“反正姑娘别去和世子说这些，世子谦和大度，虽不至于同您计较，但少不得心里难受。”

　　诗情的话是要听的，秦莞半知半解的点头，“我知道了，不和渊哥哥提这些就是了。”

　　适逢画意端了早膳进屋，秦莞简单用后，先去鸣翠堂求见王妃。

　　邓氏穿了正式的命妇宫裙，雍容华贵的从内室出来，见了她温和道：“莞姐儿怎么这么早过来了？用过早膳没，巧玲，去拿些莞姑娘爱食的点心来。”

　　秦莞忙道：“王妃不必招呼我，我用过早膳才过来的，是来和您辞行的。”

　　邓氏面愧，拉过她的手坐下了道：“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可是府里招待不周？莞姐儿，哪个有怠慢你的尽管和我说，我定饶不了她们。”

　　她总是这样热情，秦莞摇头接话：“没有没有，王妃安排的很好，是家里来了亲戚，祖母传话让我家去，并不是王府不妥。”

　　邓氏从容的缓了口气，眯眼笑道：“没有不周就好，既然是秦老夫人特地传话，那我就不强留了。”

　　秦莞浅笑，见她打扮得隆重，主动问及：“王妃这是要出府去吗？”

　　“可不是？前阵子雨水连绵，我给忘了替世子进宫求那只西蜀猫了，昨日去见世子他还念叨这事，说我疏忽呢，这不今儿赶紧进宫去替他讨来？”

　　邓氏不好意思的朝她笑了笑，面容和善，提起赵渊时带着关切亲昵，虽是如此言明，但并无半分责怪。

　　秦莞低声道：“王妃待渊哥哥这么好，他怎么能埋怨你呢。”

　　邓氏宽容道：“世子身体不好，有时难免要由着性子来，我能照顾到的就多照顾些，难不成连这么点小事还要逆他的意？”

　　她说着朝近侍使了个眼色，那原先准备替秦莞去端点心的大丫鬟巧玲心领神会，立马挥手带着众人福身告退。

　　秦莞知这是王妃有话要和她说，好奇的望向对方。

　　邓氏牵了她的手走向内室，从镜妆台上取过个描金绘梅的盒子打开，就摆在秦莞面前，笑着道：“这是明堂先前去南方办差时给我带回来的珠花，莞姐儿你瞧，都是时兴的样式，比起宫里的也不差。但你说我都是淳哥儿母亲了，哪里还合适带这些俏丽的花儿蝶儿？我想着，这几朵珠花配你最好看不过了。”边说还边往她头上比划。

　　这是邓氏从前对她常有的善举，只今日不知怎么，秦莞有些别扭。

　　邓氏让她看向镜子，边换着花替她试戴边漫不经心的说：“我这个弟弟啊，平日里最是心细，也懂事，但懂事的让我心疼。明堂他总喜欢把心思藏在心里，既不舍得让我为难，又怕影响了兄弟情义，只白白苦了他自己。”

　　经过先前赵渊的提点，秦莞似乎听明白了其中深意，有些窘迫有些不安。

　　邓氏见她沉默，轻笑了声忽而就问：“莞姐儿，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秦莞不知该怎么讲，脑中闪过刚刚诗情和她交代的话，知锦书的事情是邓明堂和邓家对不住了渊哥哥，于是即做糊涂的反问：“王妃是说锦书的事情吗？”

　　邓氏动作一滞，心有失望，这个不开窍的！

　　她暗自埋怨了亲兄弟的荒唐，放下珠花与她忽悠道：“莞姐儿啊，锦书的事情是个意外，明堂昨日是心里不好受才糊涂了，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秦莞没什么兴致过问，淡淡“噢”了声。

　　邓氏只得再道：“莞姐儿可知道明堂他为什么心里不好受？”见其摇头，便自问自答起来：“我听说他在清远居里遇着你了，你可是和他讲了什么？”

　　秦莞微微退了步，合目狐疑的望着她，说道：“王妃，我和渊哥哥是有婚约的。”

　　邓氏尴尬，但只当她如从前般迷糊不懂，继续替邓明堂解释，“说到底世子的病情总没有起色，我和他父王瞧了心里都着急，也难怪锦书这婢子不安分，把心思动到了明堂身上，锦书年纪轻轻，自然是不愿把大好的青春蹉跎在世子身上。

　　唉，可怜我这弟弟心思简单了些，平白无故就着了道，又说自己对不住世子，昨晚走的时候还内疚不已呢。”

　　她说完见秦莞还是不开窍，只能感慨得说了句“还是莞姐儿知道心疼世子”，便牵了她出去。

　　秦莞带着她给的那盒珠花回清远居，进主屋便和赵渊说了方才的对话，小声道：“渊哥哥，我总觉得今日的王妃有些不一样。”

　　赵渊瞥了眼那盒珠花，问她：“莞妹妹觉得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她话里有话。”秦莞到底不是个多心眼的，并不愿把人往坏处想。

　　赵渊伸手取出盒中的珠花在指间把玩了会，突然道：“莞妹妹前阵子可是找闻墨借了东西？你这就要走了，也不知感谢感谢她？”

　　秦莞转身看了眼在屏风外拾掇的身影，压低声询问：“渊哥哥是想让我把这盒珠花赠给闻墨吗？”

　　她这般神秘悄悄的说，赵渊也配合她，回道：“是啊，小莞真聪明。”

　　居然亲自开口替侍女讨赏，秦莞又想到了清早诗情的话，看着他扁扁嘴，别扭的问：“渊哥哥，锦书和闻墨在你这儿是不是很重要啊？”

　　赵渊先是微愣，继而反应过来，欣喜若狂的握了她的手笑道：“不是，她们都是别有用心留在这儿的，我可从来没碰过她们，小莞不要醋了。”

　　秦莞腾地脸红，站起身道：“我才没有！”

　　喊声响了些，她又慌张的看向闻墨身影，有些羞赧。

　　赵渊见后直接把闻墨喊了进来，将珠花盒子递过去：“莞姑娘赏你的，下去戴上吧，待会王妃从宫里回来后，记得告知我。”

　　闻墨刚刚人就在外间，哪里能没听到那句“她们都是别有用心”的话？忐忑的接下了王妃赠给莞姑娘的珠花，简直犹如烫手山芋，但在主子的视线下，只能欢欢喜喜谢了赏退出去。

　　赵渊见秦莞还看着门口，揶揄道：“别看了，你若是喜欢南方的珠花，回头我让人替你寻些更精致的来，咱们不戴邓家的那些。”

　　秦莞嘀咕：“那你昨晚还给我邓家的药参？”

　　赵渊摸摸她头顶，笑道：“那是我给的，给你家祖母用的，回府记得替我说明，别抢了我的功。”

　　秦莞总觉得他变坏了，但却不影响她喜欢，感觉真是奇妙。

　　她到底是在邓氏回王府前离开了，赵渊接了邓氏抱进来的猫儿，虚弱的不尽诚意的道了谢，像是得了宝贝般逗起猫来，又让闻墨将安置好的猫窝搬进来。

　　邓氏低声下气的从宫里替他要来了这只西蜀猫，只换得他轻飘飘的一声谢，本就郁气未散，又见他房里的侍女头上簪了清早她送给秦莞的珠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强作从容的关照了几声，才从清远居出去。

　　赵渊心情极好，轻轻抚着身前的猫儿，下次请小莞过府可就全靠这小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