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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洗刷刷马桶 ...

  •   002

      私底下,霍小山也曾好奇过,问哥哥泰山:“你和霍思柔从小一起长大,比和我呆一起的时间长多了,为什么你就一心喜欢我不喜欢她这个妹子啊?”

      霍泰山满不在乎道:“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来自打霍小山年满十四岁回家住以后,霍思柔兴许是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竟开始打起了一个屋檐下的泰山的主意。她好几次找借口勾引霍泰山,都吃了泰山的闭门羹。

      霍小山听了不可思议:“怪不得自打我回来不久以后,你见到她便没有好脸,我还以为是你们脾气不对付。”

      霍泰山道:“那浪包货出去了也好,留着迟早是个祸害;只可惜你要受这对狗男女的委屈,还有咱老爹,一大早替你上香去了。”

      小山听哥哥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今日没看见父亲母亲,原来去了吉祥庵。

      霍侯曾经在战场上挣功勋,杀人如麻,从来不信烧香念经那一套,可如今为了女儿,居然也改换信仰进寺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抬头望去,天井上方几朵乌云飘着,雨倒是停了,就是天依旧阴沉。

      丫鬟白檀和崔妈妈挑桶抡锄,在院里侍弄白氏喜欢的茶花和牡丹,府里的大管事毛大顺最懂养花之道,在一旁指指点点,教她们如何剪枝除草。

      兄妹正看花,青檀进到院子里来找毛管事,小山见她脸色不对,便问什么事。

      青檀犹犹豫豫张不开嘴,泰山瞪了一眼,青檀便不敢隐瞒:

      “沈府来人了,要求见老爷和夫人。可是老爷不在,不知道要不要打发走。”

      嚯,这沈家人还敢自己送上门,真是茅坑边上打地铺,离死不远了。霍泰山虎目圆睁,捋起袖管:“来得好!老子正愁没地方撒气呢。”

      急得崔妈妈白檀等人扔了锄头一拥而上来劝他冷静,这沈老头花甲高龄,风吹皮抖骨瑟瑟的一副身子,哪里禁得住虎背熊腰的泰山一顿揍,怕是碰一碰都要化灰了。

      何况人家国公之尊,一拳头下去,还不得马放南山牢底坐穿。

      然而霍泰山何其力大,轻轻一挣,青檀白檀崔妈妈全数弹开。

      毛管事见强拦也不是办法,反而道:“我跟大爷出去,你们去吉祥庵报个信,让侯爷快些回府。”

      霍小山担心哥哥捅娄子,也跟着出了正堂。

      沈国公携沈研和一干人站在客堂里恭敬等着,茶没喝,椅子也不坐,看见霍泰山,立即行礼:“久闻虎痴将军大名,老夫这厢有礼了。”

      “哼,高抬了,不过就是个关内侯,公侯子爵我排第十九等,当不起您老一声将军。”

      沈国公陪着笑容道:“是老夫的疏忽,泰山君还请见谅。犬孙无状,我们全家人实在于心不安,这不,带着这不孝孙来给侯爷和侯夫人,泰山君和小山姑子赔不是。看在我一把老骨头的份上,饶了这不成器的东西吧。我再给您陪个不是,真真正正是对不住您啊!”

      老头儿说罢,一掩面,竟然哭了起来。

      人家毕竟长了两辈,话也说到了这个份上,哭得又这样凄切,还能说啥,霍小山都有点不忍了。

      沈研呢,倒是在旁边低头垂手地站着,没吱过声。

      “哼,我霍泰山是您的晚辈,当不起您这痛哭流涕忏悔认错的,又不是您悔我们家的婚。”霍泰山说着,眼睛恶狠狠瞟向沈研。

      沈国公立刻会意了,用力一拐杖,打在沈研背上。

      别看他风烛残年,这一孤拐下去,沈研居然被打跪在地上,小山看着都觉得痛。

      “畜生,没人形的东西,”老国公痛骂道,“还不磕头认错?”

      沈研和霍泰山只是平辈,他身上还有文职,平日出入怀王府互相常碰面,此刻竟然要他对一个莽夫磕头认错,恨得牙齿痒痒。可是四公子都发话了,他不敢不从,只好忍气吞声,飞快地磕了一个头。

      他心想,这是看在四公子的面子上,可不是畏惧你这只蛮不讲理的霍老虎,嘴里轻轻道:“是在下之过,请求内兄原谅。”

      霍泰山一听不爽,怎么道歉话里还搀着碴子:“谁是你内兄,你恶心谁呢?”

      老国公笑道:“哎呀,贤侄孙快莫说那些赌气的话了,咱们倒底还是亲家。”

      这话一出,两座山兄妹都愣了。

      老国公不慌不忙地道:“上回那是孙儿昏昧擅作主张之举,非我沈家的态度,做不得数。既然我们两家的婚书还在,这门亲事就还在嘛,我们跟霍侯还是好亲家。”

      霍小山恍然大悟,原来赔礼道歉就是为了这个,真低估了这头老狐狸。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我们礼也赔了,头也磕过了,够给你们霍家面子啦。既然我孙儿迷途知返,也请给个机会嘛。”

      这沈老头此行并非独自前来,他一干人中,带了七八个城内有名的公姓人家来旁观,俱是名门老叟,就是为了让各人见证这一幕。

      只要他一出这个门,事情马上会传遍京城——沈研浪子回头,堂堂西曹掾属做小伏低跪求霍家谅解,却吃了俩年轻人的瓜落。

      而且,这些人均得了国公府的重金贿赂,看似公允,说的都是偏帮的话——

      “唉,这事儿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你们两家都是有脸面的人,这事儿我看啊……”

      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霍泰山怒喝打断:“你看个屁,你这老昏眼,霍家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看。”

      这老叟一听不高兴了:“太没规矩了,霍侯呢?他为什么不亲自出来,当年老朽可是跟他把酒言欢过的,如今他封侯了,便不屑承认我们这些故旧了么,竟然派个后生出来打发,我们要见霍侯!”

      这些老家伙都是有头有脸的,而且不怕死,霍小山紧紧拉住哥哥,生怕他怒发冲冠一刀劈下去,拿自个青春前程去换这些半截身子插在黄土里的老牌位的命,那可真不值当。

      这些人就是仗着霍泰山投鼠忌器官职在身,在厅里哭的哭叫的叫,越闹越凶,不可开交。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霍泰山请他们每人吃了一顿降龙伏虎拳。

      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巨吼:“老子在这,谁找我?”

      霍侯黑着铁面,煞气疼疼出现在大门口。

      毛管家和众管事一看,哎唷心宽心稳了,欢天喜地一拥而上:“侯爷您可回来了,这些客人闹得厉害,都吵着要见您呢。”

      霍侯正是接到府里的报信,才搁了香烛纸钱先快马回来,去他妈的求神拜佛,经文都没念完,麻烦就上门来了,可见菩萨不如刀好使,他一步迈入厅堂,叱声如雷:

      “你们闹我孩儿作甚?有事冲我来,你们纠缠我儿,就是妨碍我儿公务,要是耽搁了他去王府当差,就是对主公的不敬,既然你们对主公不敬,老子也不跟你们客气!”

      大家瞠目结舌,这几句话不过百字,就莫名其妙把怀王给扯了进来,看似毫无逻辑,却又很有道理的样子,谁也不敢反驳,毕竟怀王天威,凛不可侵不是?一时间厅里安静得只剩风吹窗纸的沙沙声。

      “哎呀,老故旧啊,你可还认得我么?”那最先帮腔的老叟先回过神来,打起感情牌,语气却比对泰山的时候恭敬得多了。

      霍侯极不耐烦,“噌啷”一声,腰刀出鞘。

      吓得几个老家伙都往后退:“老故旧啊,有话好好说啊,怎么还动上刀子了呢?”

      沈研护着祖父,更是面无人色。

      “当年有人要反叛主公,老子一刀一个,从来就没讲过道理,老子这把刀,喝过多少故旧的血?故旧,哼,故旧算个屁啊!只要谁耽搁主公一点事,哪怕芝麻绿豆大,也一刀送上天!”

      鸦雀无声。

      呼——呼——呼——突然传来拉风箱的声音,霍小山一看,沈老国公捂着心脏倒在沈研怀中,原是心疾犯了,一个劲吐气。

      这些人都慌得不知所措,回头看霍侯脸色。

      霍侯大骂:“看什么看,还不请个医匠来看。”

      一行人这才如梦初醒飞奔出去。

      傍晚,白氏敬香回来,止不住埋怨丈夫:“这事儿不该这么闹啊,那老东西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府上脱不了干系。”

      “怕个屁,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活了半辈子,要连个儿子女儿都护不住,也不配做个人了!”

      话虽这样说,但霍小山兄妹还是很担心,沈家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果然不出所料,沈国公装病脱身后,第二天就头缠裹布一副身染重疾的模样,拄拐颤巍巍地去怀王跟前告状了。

      怀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兼任丞相一职,常在府上会见大臣,无数国家大事均在此定断,王府就是朝廷。这日难得公休,他正在一张酸枝木条案上练小楷,文物众官陪侍两旁,他一边听沈国公哭诉,见他说到痛切处,还搁笔下来好言相劝。

      最后,他亲自将国公送出门去,显得极为同情和尊重。

      王府里食客三千,目睹这一幕的人皆议论纷纷,都说魏公爱重沈家,霍家这回要遭殃。

      怀王回到殿内,立即召霍泰山来见。

      其实也不用召,霍泰山是他的贴身宿卫,除了休沐日形影不离,沈国公哭诉霍家夫子悍然发指的暴行之时,霍泰山就挎着长刀站在怀王身后呢。只是他执行公务的时候很守本分,哪怕别人抡着大刀劈上他的头,只要主公不说话,他决不会动上一动。

      主公有命,霍泰山这座石像马上活过来一般,走到条案前面,老老实实跪下。

      怀王厉声一哼:“你父侯这个拉大旗作虎皮拉得好啊!你们两家婚事沸沸扬扬,居然扯到孤头上来了。什么叫做妨碍你霍泰山,就是妨碍公务,就是妨碍孤了?你能代表孤王?”

      说着笔杆子一摔,地上溅开一摊墨迹。

      在场几个谋士大臣纷纷躬身作揖:“主公息怒,保重贵体。”

      怀王喘了一口气,像是努力平复情绪,叹息道:“沈家当年是大汉的功臣啊,沈老领受国公之位的时候,连孤的名声都还没显,你霍泰山倒是威风,连老国公都敢冲撞,是不是将来有一天孤老了,你也要来冲撞孤了?”

      霍泰山咚咚咚磕了三个头,梗着脖子告罪:“末将不敢,末将有罪,请主公责罚。”

      “哼,你们霍家上阵父子兵,欺负一个六旬老人,还有什么不敢的,”怀王愠怒地背过手,下来绕着霍泰山转圈儿,突然停下来,放大了声音,“他还觉着自个挺委屈呢,你们瞧瞧!孤王委屈他了吗?啊,霍泰山!孤委屈你了吗?”

      怀王弯下腰,瞪圆了眼睛,眼观眼鼻观鼻地观察霍泰山。

      霍泰山避开目光,气呼呼地说:“末将不委屈,就是主公要砍末将的狗头,末将也绝无半点怨言。”

      说完,继续梗着脖子。

      怀王勃然大怒,原地打转两圈,终于找到地毯上的饕餮香炉,一脚踢翻:

      “反了,反了!好你个霍泰山,你以为孤不好杀你是不是?孤今日就成全了你……”

      怀王礼贤下士,待人接物宽宏大量,少有如此雷霆之怒,这会儿大公子和四公子侍立在侧,均不敢插话。

      “主公息怒,请听微臣一言。”

      怀王拿眼睛一瞟,出列的是尚书令王昊,哼了一声道:“此人张狂无度,冒犯了国公,孤王不准你们替他求情。”

      王昊出身名门,他是宗室重臣,身居要职,又深谙揣摩上意,最得怀王器重。此刻他微微一笑道:“主公请暂息雷霆之怒,微臣不会替他求情,且微臣以为,此人当罚,并且应该重重地罚。”

      怀王停下来看着他:“哦?”

      “上兵伐谋,智者攻心,既然说到要罚,那就要罚在他的痛点之上,俗话说蛇打七寸,如此才能教其痛悔前非。”

      怀王挥挥手:“继续说。”

      噗嗤,谋士队列里,已经偶一个人开始在笑了。大公子有些奇怪又担忧地望去,看见军师祭酒段容那优美勾起的薄唇,凤眸弯弯的眼角,不由得替自己麾下的头号谋士感到不安——父王已经生气了,而且话赶话的要杀他宠爱的霍泰山,马上要见血关头,段郎还笑得出来,这又是为何啊?

      “霍泰山是一武勇之人,见惯了沙场生死,主公若要斩他的头,他自是不惧,所以微臣以为,斩首不足以罚在他的痛处。”

      怀王果然开始考虑:“这莽夫的确不怕死,杀他便宜了。那依你之见,如何才能罚在他的痛处呢,霍泰山怕什么?”

      啊,大公子恍然开悟,姜还是老的辣,王昊这三言两语,已经挽回霍泰山一条性命。

      这时,谋臣当中有一声音飘忽传来:“他怕受气啊,瞧那根脖子。”

      光是闻其音色之清澈流畅,便觉其人之风流倜傥,众人定睛一瞧,果然是俊美无俦的谋士段容。

      大伙儿看着霍泰山那根耿耿不屈的红脖子,又被段容话一逗,全笑了。厅里气氛为之一松。

      怀王咳嗽一声,众人收起笑容。

      段容出列奏道:“不如就罚霍泰山清扫王府茅厕吧,茅厕恶臭,污物之首,也算辱他不浅。”

      四公子也附议道:“父王,孩儿以为段祭酒说的是,就罚他扫王府所有的茅厕吧。”

      大公子也醒过来,这会儿帮着霍泰山说话,就是在做一个人情给霍家,他可不能落在四弟后面:“孩儿也附议。”

      怀王阴沉着脸,思索良久,终于开口:“好吧。霍泰山,你的红脖子姑且保住了,从今日起,贬你为三等府卒,清扫王府大小茅厕,还要倒所有的香桶。不许找人帮手,自个好生寻思寻思,这犟驴脾气何时可以收敛,好了,滚吧!孤不想再看见你。”

      “谢主公。”

      霍泰山从正殿里出来,就有人把他的盔甲和兵器摘除了,只剩下一块刻着“勇毅”二字的功勋牌子。

      王府管事笑眯眯给他奉上马桶刷子:“请吧,泰山将军,茅房在这边。”

      他气呼呼应道:“现在不是什么将军了。”扛着马桶刷走开。

      霍泰山是个猛人加粗人,脏倒也不怕,一阵忙活就洗了十个黄铜夜壶,齐刷刷排成一列,在日头底下干净得反光,像十个闪闪发亮的盔甲兵。

      他惆怅地望着这些黄铜夜壶兵,就想起了昔日在官渡戎马驰骋的大好时光。没了,都一去不返了。

      他一时兴起,马桶刷当令旗,指挥起这些夜壶来:“列队——前进!”

      “泰山君,看来你这活计干得挺适应啊。”

      霍泰山一回头,段容不知何时已立在身后。

      这厮手摇一把白绸缎折扇,上书五个灵动飘逸的大字“悠然见南山。”

      他心里窝火,去你妹的悠然见南山,我看是嘚瑟见泰山吧,冷冷道:“还不都是拜您所赐。”

      段容扇子掩着嘴微微发笑,眉梢眼角俱是风流情状,泰山平日最烦娘娘腔,见那德行很是厌恶,扭头不看。

      段容:“我笑你不知恩,反而小气记仇啊。”

      “那小人谢谢你救命之恩了,小人情愿被杀头。”也不愿意来干这折辱八尺男儿的破事。

      而且,这事分明沈家不对,他气都气死了。

      主公说他不服,其实一点儿没错,他不服不服就是不服,一万个不服。

      段容哈哈大笑:“你知道为何在下和王令君建议你清洗茅厕,主公一口答应么。你猛锐过人,战功不少,以后大有晋升的余地,可是吃亏在这莽撞性子上。主公怕你得罪人,便有意地敲打你,你还委屈不知足呐。”

      说着扇子唰地收起,在虎痴头上敲了一下。

      霍泰山脑容量小,这一敲简直把他闹蒙圈了:

      “你是说,主公意思不在偏帮沈老头,而是要帮我?”

      “嗨,附骨之疽,马上就要是前朝的旧臣了,谁会在乎呢?倒是你,泰山君,主公这是有意磨砺你的性子,要将你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大将啊。”

      段容一番话,真当是重重敲击了泰山的心,他惊得呆了。

      “多谢先生教我!”八尺男儿一撩衣裳,双膝砰声落地。

      段容感叹:“人说虎痴怨憎分明一片赤诚,真是不假,难怪主公爱重至斯。我啊,当不起你这一跪,你这份感谢就留给主公吧。”

      “不,我得跪,先生您是大贤明,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求您指点呢。”

      段容摇着扇子,未卜而先知:“你是想问,你妹子的婚事?”

  • 作者有话要说:  霍泰山:谁欺负我老妹儿就把他按在地上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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