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府小主》之蓝

1、没这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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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前|凸|后|翘的小娘们，再继续挡着我家郎君的路，可要把你抓回去当下酒菜了！”

　　听见这声粗鲁的吆喝，霍小山捡起掉地上的铜板，起身回头。

　　她一袭黑色劲装，腰系三尺青锋，果真一副修长挺拔的火辣身材，果断回应：

　　“你嘴里嚼着屎了，要人让路不会好好说？”

　　几人皆是一惊，轿子里的年轻郎君怒不可遏，掀了帘子道：“放肆，我爹是吏部侍郎王德祖，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霍小山不屑道：“侍郎了不起啊，我爹也不是吹糖人的。”

　　这侍郎公子听了一顿，对了，这豪官遍地的京城洛阳，随便倒块牌坊下来都能砸死一堆四品以上官，真不该如此地嚣张得罪人。

　　他平日倒是个斯文人，怪只怪今日心情太糟。方才在云起楼争送花魁缠头，那花魁是个风雅小娘，非要这些恩客们诗词竞赛，优者才肯含羞荐枕；他自诩风流不凡，自然要参加了，不料那群捧场做诗的王孙公子中竟有名动京城的大才子段容，他的诗被比了下去。

　　他像只斗败了的公鸡灰头土脸出来，心情极坏；遇上了这路中间当道的小姑子，自然也没好口气。

　　不过仔细一瞧，这小姑子婀娜身材堆雪脸蛋，站在人潮熙攘的大路中央，优哉游哉掂着手心里的铜板，风骨不俗，竟也是个尤物。

　　看得侍郎公子是一愣一愣。

　　霍小山叉腰劈腿地往路中间一拦，真的还就不走了：

　　“一群泼皮顽赖，还敢当街调戏女子，快赔不是，否则休想过去。”

　　这下侍郎公子脸上极挂不住，话赶话地爆了脏口：“臭娘们你疯了？”

　　他话音未落，脸上便砰地挨了一拳。

　　霍小山把拳头捏得嘎吱响，冲对方扬起下巴，意思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侍郎公子捂着脸大叫：“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家奴们正要一拥而上，忽然街口一骑疾驰而来，勒停在路边。

　　那乌孙马头罩银面帘，身披虎纹当胸和金色鞍鞯，尾上系红缨，雄赳赳气昂昂，一看便知是军中战马。

　　马上的男人更威风，通身缀金片的铠甲，长八尺余，腰大十围，形貌甚是雄毅。

　　他一张口，声如洪钟：“这是怎么了。”

　　侍郎公子正看着那魁梧将军发呆，忽然听得霍小山脆生生唤了声：“阿兄。”

　　“阿妹，爹正到处找你，你怎么在这。”

　　侍郎公子顿时心里发虚。他见那将军腰里挎着军刀，又旧又锋利的样子，一看就喝过真血。

　　而且比那军刀骇人的，是他腰里那块牌子，是一块刻着“勇毅”二字功臣号的兽头铜牌——这可是跟随怀王征伐官渡，收复冀州时立下大功才能挣到的封赏。

　　光是凭着这块铜牌，别说他自个，就连侍郎亲爹来了，也不能让这青年将军折腰下跪。

　　霍小山道：“嘿，我正要赶去找你，这不一点事情耽搁了。”

　　“真是放屁，什么事情能比这事要紧，赶紧的跟我回去，家里抓到那该死的贱货了。”

　　这时候，侍郎公子的家奴认出了将军是谁，惊得起了颤栗：“公子，他、他是虎痴……”

　　虎痴！

　　侍郎公子头皮一炸，脑子嗡嗡作响。

　　整个洛阳城，谁不知道虎痴霍泰山其人？

　　霍泰山，自从怀王挟天子令诸侯以来，他就是怀王身边的专职宿卫，头号贴身大保镖，猛悍如虎，勇力绝人，单手能托起皇宫门前百斤的石狮子，人赠绰号“虎痴”。

　　而且他更出名的一件事是，曾经有怀王的故旧，仗着昔日功勋封了侯，在城内调侃怀王的年轻风流轶事，被霍泰山听见，一刀斫于马下，提着头去跟怀王请死。

　　结果怀王舍不得杀，贬他去做马夫三个月，又调回了原岗。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虎痴背后有怀王撑腰，谁都不服，谁都敢宰。

　　这样的狂人，谁去惹他，不是傻了就是疯了，要么活腻了。

　　侍郎公子想到这，马尿都快流出来，呜呼哀哉，吾命休矣。

　　果然，霍泰山眼睛一瞥，看见了他，剑眉怒张，疑惑着问霍小山：“阿妹，这人怎么回事。”

　　他声如雷霆，气震寰宇，传入侍郎公子耳中过电一般，引起一阵筛糠颤栗。

　　“啊，一点寻常磕碰，现在没事儿了。”

　　霍泰山狐疑，用使人肝胆俱裂的目光审视侍郎公子：“这兔儿爷不会是在欺负你罢，你吃亏了没？”

　　霍小山抛着铜板，轻松带过：“哪儿的话，我才不会受欺负，走吧。”

　　她搭着哥哥的手上了乌孙马，鞭声一响绝尘而去，留下了瘫坐一堆的公子主仆。

　　……

　　外头天气阴沉，看着快要下雨，兄妹俩回到霍宅，才走到萧墙，就听见正堂里传来呜呜的哭声，家中乱做一团。

　　母亲白氏哭得正凶，许妈妈和崔妈妈围着劝解：“夫人想开些，这鸟儿翅膀长硬了，强留也是不住的……”父亲霍侯坐在一旁太师椅上，怒容满面。

　　霍侯平日最宠爱妻子，此刻一句话都不说，头偏向另一边。

　　丫鬟青檀见了泰山回来，忙道：“郎君，您快劝劝夫人吧，这样哭下去怕要伤了眼睛。”

　　霍泰山走到父亲跟前：“爹，那贱人呢？”

　　霍侯恨恨道：“捆在院里，泼了几盆冷水，这会大概醒了。”

　　白氏见女儿回来，抬起头，眼里闪着泪花，急切地道：“小山，快劝劝你爹，快把红檀放了，别闹出人命来。”

　　小山还没来及说话，霍泰山便插嘴：“母亲，你是心疼这吃里扒外的泼贱奴胎，还是心疼那偷汉子的浪包货？”

　　白氏眼圈儿又红了：“泰山，别说得这么难听，思柔可是你的妹妹，都是自家人……”

　　“母亲！”霍泰山不耐烦地咆哮起来，“我霍泰山的阿妹只一个，那就是小山，那贱货算什么东西，她若真记得自个姓霍，就不会抢了小山的夫婿；嫌我难听，她就别做得难看！”

　　这句大实话，一下子戳中了霍侯和白氏的最痛。霍侯爷冷哼一声，白氏愣了，咬住嘴唇，眼眶里又涌出一大波泪水。

　　就在三天前，当初上门提亲的媒人突然登门，说是代表沈家的长公子沈研来退掉和霍小山的亲事。

　　霍侯夫妇大惊失色，反复追问原因，媒人却只是推诿。

　　霍泰山岂能让亲妹子吃这个哑巴亏，于是去沈家闯门诘问，沈家人也畏他凶悍，沈老国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无奈，原来他们也是刚知道沈研另有所爱，而且竟是霍家养女霍思柔，两人早已暗中相好私定终身，沈家怕事不敢答应退婚，不料沈研也是个犟头脾气，竟然瞒着家里自己找了媒人来退婚，而且赌气连家都不回了。

　　霍氏一门全体炸锅，这三天来全没安生过。

　　尤其是白氏，一直在承受全家人的埋怨。

　　要知道，当年白氏诞下霍小山以后，算命的说这个女孩八字纯阴，天生孤寡夭折的命，还容易妨克父母兄弟，要送出去养到十四岁才能接回来。白氏尤其迷信，于是缠着霍侯爷成天游说，非逼着丈夫把小山送到深山老林里交给老道士养。

　　可是送走小山以后，白氏又心疼女儿，架不住日夜的思念，便又领养了一个家里田庄下人私通生下来的养女，取名霍思柔来代替女儿，对她是百般疼爱，悉心调|教，除了不能封上乡君以外，其他待遇视若己出，俨然一大家闺秀。

　　倒是亲闺女霍小山十四岁回来以后，一身的江湖野气，白氏看着比较陌生。

　　都说生恩不如养恩，换到母亲身上也一样，白氏比较来比较去，还是觉得霍思柔举手投足温柔体贴，才是自己心目中的闺房之秀，感情上也更亲密些。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贴心小棉袄，居然不动声色地和沈家郎君暗通款曲，悄悄地好上，给霍府上演了一出大戏，丢光了脸面。

　　这一次白氏可被丈夫和儿子责怪惨了，她哭了三天，眼睛肿得像一对桃子，心里装满了委屈，怎么也想不通秀外慧中的思柔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她平日可是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呀。

　　但霍思柔的胆识显然远不止敢于出奔，更在三天之后，把自己的贴身丫鬟红檀派了回来。

　　表面上是道歉说情，实际上却是来要嫁妆撑场面的。

　　原来那沈老国公也是个人精，见到原本要迎娶的霍家嫡女变养女，一笔丰厚嫁妆和潜在的姻亲人脉打了水漂，谁肯罢休；何况这种丑事传了出去，沈家的名声也遭殃，于是坚决不肯松口让霍思柔进门。

　　沈研无奈之下，只好暂时在城中隐秘地租了个院子，和霍思柔幽居在内。

　　霍思柔见入主沈家无望，便猜想国公爷畏惧霍家威势，又嫌弃自己出身寒碜；如果霍家亲口同意，并能够像给霍小山一样给自己一笔嫁妆，那事情也许就不一样了，于是才派红檀过来游说。

　　这件事看似荒唐，但其实按照往日白氏对霍思柔的千娇百宠来，并非毫无可能。

　　白氏私底下见了红檀，起先还生气埋怨霍思柔自作主张，却被红檀苦苦哀求诉说这些日霍思柔思家之情给说动了心，便来探丈夫口风。

　　没想到霍侯一听勃然大怒，立刻命人把红檀捆起来吊打。

　　虽然霍侯年轻时候也是战场上弓马驰骋的一虎臣，但在家中对妻子却是百依百顺，呵护得似温室花朵，从没逆过她半点意思，可这次却动了真怒，让几个婆子轮着对红檀用家法，打得不成人形，吓得白氏花容失色。

　　这么凶残的画面，在蜜罐子里泡老的白氏当真还头回见，她哭得没了主意，便来问儿子霍泰山。

　　霍泰山听了，差点掀了屋顶：

　　“嫁妆没有，棺材要不要！这个家只要她敢回来，老子给她骨头拆几块扔出去！”

　　他气得团团乱转，一脚要去踢大门，却发现门板门框全是烂的，早被侯爷老爹踢过一轮。

　　白氏没有办法了，只好来求助亲闺女的支持：“小山，血浓于水一家人，你阿姐在外面也挺可怜的没人撑腰，不如就让她回来吧，母亲和你一齐劝说她，沈研也还是你的。”

　　这话说完，丈夫和儿子都对她怒目相视。

　　只有院里大槐树上滋呀滋呀的蝉叫声传进来，又聒噪，又荒唐。

　　小山沉吟道：“她要是回来认错，自然可以给个机会。”

　　白氏刚松一口气，霍泰山瞪着妹妹，又听小山补充：

　　“可是母亲，她不是回来认错的，她是来拿钱的。”

　　霍侯爷咆哮接口：“对！吃里扒外白眼狼，到底比不上亲闺女，就当这些年喂狗了，有她不如没有，老子把话撂在这，谁人敢放这贱畜进我霍家门槛一步，就跟她一样乱棍打出去！”

　　吓得白氏一哆嗦，原本还想说情的嘴巴赶紧闭上。

　　老侯爷这句掷地有声的话，算是彻底断了霍思柔想回娘家求援的后路。

　　那给霍思柔传话的丫鬟红檀刚好被两个妈妈拉上来，听见这话，顿时双腿瘫软，绝望得走不动路。

　　白氏捏着沾满眼泪鼻涕的手绢，蒙着眼睛又埋下头去抽抽。这桩事情真太伤她的脸面了，而且昔日宠溺自己的霍侯和孝顺的泰山都突然跟她翻脸，落差太大，实在难以接受。

　　呜呜呜，一点面子都不给，算什么丈夫和儿子嘛。

　　唉，想想小山，倒底不是自己亲手养大的，性格一点不似自己的温软善良；于是白氏又想起那娇嫩贴心的养女来，更加成日以泪洗面，哭碎了心肝。

　　这件风波总算被暂时压下去，霍家答应退婚，霍小山更劝父兄忍住一时之气不要报复沈家，但霍侯的态度也很坚决，从今以后，霍家没有养女，只有嫡亲的女儿！

　　霍泰山出去应酬，也遇到旁人提及此事，有些人是茫然不知内情，有些人则不怀好意，其中也有沈研的朋友来帮着打探口风，想看看有没有转圜余地。

　　结果得到严厉回应：“什么三妹妹四妹妹，我霍泰山的妹妹就一个，就是霍小山，别乱认亲认戚！”

　　洛阳地方不大，嘴巴却很多，这事儿如顺风野火遍地疯传，没几天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掀起议论纷纷。

　　消息传到怀王府，四公子听知消息，立即召见沈研。

　　沈研是四公子身边的红人，他能被辟为西曹掾属，也全凭四公子的举荐。

　　他不敢隐瞒，将自己如何在吉祥庵随母敬香还愿时跟美貌多情的思柔小姐邂逅，又如何相知相爱月下盟誓的前因后果说了。

　　四公子听罢一阵沉吟，长久没有说话。

　　此刻窗外天色阴沉，细雨缠绵，浓郁的水汽自轩窗透入厅堂，四公子俯下身，拈起柳叶元青花瓶中新插的一支牡丹，低低地嗅着香气，音色沉沉如雨：

　　“你以为，霍氏一门皆是莽夫，不足为道，所以便轻视怠慢他们，可以随便反悔和他们的盟约；然而他们父子两代深得父王器重，御前杀人而不被问罪，宠爱从未见衰，霍泰山的位子还越升越高，你有想过为何么。”

　　沈研羞愧下拜，额头紧贴着膝盖前面的青砖，不敢作声。

　　“他们没有报复你，不是他们的慈悲，而是他们的智慧。因为你祖父是国公，这事一旦闹大，会使得父王为难。”

　　四公子遗憾地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如此，你看我的长兄，无论霍泰山多么蛮横无理，他都会加倍以礼待之，因为霍泰山绝对忠诚于父王。”

　　“善待忠诚于父王的人，就等同于对父王的忠诚。”

　　“我要跟我兄长争夺世子大位，你却来替我开罪了父王的宠臣，你说说，这让我如何是好呢。”

　　沈研惶恐不安：“属下该死，属下愚蠢。”

　　“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才向父王举荐了你，如今看来，你一点也比不上我兄长的智囊团，更比不上王昊和段容。沈研，我对你很失望。”

　　四公子说着，目光骤然冷却，手上用劲，瓶中牡丹花枝倏然折断。

　　几片花瓣簌簌飘落沈研脚边，轻如鸿毛，可这几句断语当真重如泰山，压得他透不过气。

　　“属下该死，属下会妥善处理好此事，绝不会给公子添烦。”

　　沈研从王府出来，天空一道炸雷劈落，轿子外面哗哗哗下起了暴雨。

　　沿街的垂柳风中乱摆，形状如妖似鬼，他的心乱做一团，魂不守舍地回到租来的宅子，便找来情人霍思柔商量。

　　虽然有些不忍，但他还是可怜巴巴地求情人原谅，并将今日的事情说了。

　　霍思柔看似柔弱，内里实则刚强，看见情郎萌生胆怯，也不慌不忙，反而给他出了个主意：

　　“不如这样，你立即回家同你父亲和解，然后去霍府负荆请罪。只要他们肯原谅你，你便求他们再把霍小山嫁给你，只要她做了正室，木已成舟，你再来接我入府。我朝素有规制，品秩六品以上便可娶纳一妻一妾，三品一妻二妾，量他霍家风头再劲，也违逆不得国法。”

　　沈研闻言，生出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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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月新文开了，这是个隐藏大神带领菜鸟女主一起改朝换代的故事，欢乐恋爱为主，政治权谋作辅。女主一族盛产凶猛逗比，男主一族盛产阴狠温柔笑面虎。最初的阶段，两个人看起来并不可能组成CP……
那么每晚八点见。明天沈家人要来大闹霍府了，泰山小山准备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