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素素素

2、Chapter 2

　　他的声音跟沈御庭不同，像火，低沉中带着些许性感的沙哑，在雨声中听来格外严厉恐怖。

　　纪瑶以为他要把自己丢在这，脸色白了白，哆嗦抓紧手机，慢吞吞往外挪。

　　陆远舟目光向下，在她淌血的足踝上停顿数秒，眉间的皱褶变深，嘴角抿紧。

　　纪瑶扶着车门下去，尚未来得及站稳肩膀便被他捏住，踉跄了下扑向车尾，嘴里发出惊恐的尖叫，“啊~”

　　刺耳的尖叫声将将在雨中散开，即被男人不耐烦的轻叱打断，“换衣服，老子没打算扔你。”

　　后座的车门被拉开，纪瑶回魂，苍白的面容骤然多了抹血色，扭头爬上后座，“叔叔，你是好人。”

　　她的声音娇软迷人，微微带点儿颤音，似小猫叫唤。

　　陆远舟背过身，摸了支烟塞嘴里打火点着，掩在伞下的墨色瞳仁，透出些许复杂难辨的情绪。

　　车上，纪瑶找到只袋子打开，见里边有件男士T恤和沙滩裤，顾不上矫情，脱下身上的裙子拧干Bra重新穿上，飞快套上T恤和沙滩裤。

　　裤子很不合身，折腾一会把抽绳系好，她弓着背稍稍站起来，确定裤子不掉安稳坐下。收拾好自己湿哒哒的裙子，纪瑶降下车窗，望向被雨伞遮去半个身子的陆远舟，“叔叔，我换好了。”

　　陆远舟丢开手里的烟头，打着伞绕过车头重新回到车上。

　　车子再度开出去，冲开厚厚的雨幕往市区的方向疾驰。纪瑶换了衣服，身上不那么冷了，脚上的伤却越来越痛。

　　进入市区，她看着不苟言笑的陆远舟，说：“叔叔，麻烦你靠边停下，谢谢载我回来，这身衣服多少钱，我现在就付给你。”

　　陆远舟回头，视线在她脸上打个转，收回去，默不吭声地将车子停到路边。

　　纪瑶神色讪讪，正欲开门出去，不巧手机有电话进来。接通来电，她的脸色变来变去，结束后难为情的扭过头，犹豫道：“叔叔，能不能送我去长春路派出所？”

　　陆远舟挑了眉，打着方向盘又把车子开出去。

　　纪瑶松了口气，从包里翻出纸巾擦干净脚上的伤口，找到创可贴贴上去。本想先去医院检查下骨头有没有事，没想外婆会迷路，幸好有热心的群众帮忙报警。

　　抵达派出所，纪瑶再次道谢，拖着崴伤的脚小跑着冲进去。

　　陆远舟望着她的背影，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轻地动了下。她到了门前，弯腰看脚，宽大的T恤滑下去，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腰肢。

　　他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像没长大的小孩偷穿大人衣，脚也尤其小，白白的足踝美如雕刻。脚上穿着双黑色平跟细带凉鞋，十个脚趾圆圆，像小萝卜。

　　抱着她下山时，他有细看。

　　陆远舟喉结滚动几下，拿了支烟塞嘴里点着，吐出大团的白雾，缓缓把车开出去。视线里的身影逐渐模糊，最后彻底消失什么也看不到，干净得就像她腰上白皙的皮肤。

　　雨势越来越大，看不到前路，来路茫茫。

　　纪瑶跟值班的民警说明情况，转去接待室。外婆正在吃饭，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谢谢警察蜀黍。”纪瑶嘴甜道谢，拖着腿上前，等外婆吃饱赶紧领她出去。

　　外公走后外婆一个人独居，方向感不是很好，平时很少离开小区走远。纪瑶因为沈家老爷子卧病在床，被沈御庭关在别墅里，没法出去工作也没法子常去陪伴她。

　　距离上次见她已经过了一个月，不怪她会乱跑。

　　“瑶瑶，你怎么穿这身衣服出来？”老太太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高兴道：“他欺负你了？”

　　“不是，我被雨浇了跟朋友借的衣服。”纪瑶堆起笑脸，低头望向身上的衣服。穿的时候没注意，这会细看才发现，质地一般不过很时尚。

　　大叔心里可能住着个少年。纪瑶腹诽一句，看到有出租车过来，旋即伸手拦车。

　　车上有人，呼啸着开过去。

　　“转眼你都24了。”老太太抓着她的手，长吁短叹，“要是你妈和你外公还在，看到你出落成大姑娘，不知道多高兴。”

　　“外婆……”纪瑶撒娇的喊了声，抽出手搂着外婆的肩膀，淡淡的说：“我跟他离了。”

　　“离了好。”老太太高兴起来，跟着又开始叹气。“这婚事要不是你妈定下的，我说什么都不同意你嫁，有钱人家规矩多。”

　　纪瑶嗯了声，脸上露出淡笑。

　　雨天不好打车，带着外婆回到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安顿好外婆，纪瑶换了身衣服去医院拍片，确定骨头没事，马上打车去沈御庭的别墅。

　　沈家说不上多豪门，却也是她高攀不起的人家。在沈御庭眼中，她更是卑贱如蝼蚁。隐忍两年，她受够了。

　　出租车停下。

　　纪瑶跟师傅说了声，让他稍等片刻，开门下去。别墅院子的大门紧闭，她按了许久的门铃才有人打着伞过来开门，陌生的面孔。

　　对方不认识她，纪瑶没法进去，只好问自己的行李哪去了。

　　“不知道，刚才先生让我们丢了不少东西，都在小区垃圾集中点。”对方目露狐疑的看着她，似在揣摩她的身份。

　　纪瑶一听，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笑了笑，说自己找错了，掉头回到车上让司机师傅往回开。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重要的证件都在外婆家，扔就扔。

　　蓝黄两色的出租车，没入雨中，缓缓消失在车道另一头。

　　别墅二楼的窗户后，沈御庭动了下，懒散倚向吧台。

　　去送聘礼那天，纪瑶低垂着脑袋，安安静静站在她爸身后，穿着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素面朝天仿佛未成年少女。她不言不语，就好像整件事都与她无关，要出嫁的人也不是她。

　　对她的好奇，也从那时起。沈御庭把酒灌进喉咙，嘴角牵了下，放下杯子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下楼。

　　她迟早得回来求他！

　　大雨如注。街道积水严重，整条街堵成长龙，天空电闪雷鸣，白昼如夜。

　　纪瑶回到外婆家，外婆煮了红糖姜茶，还热着。端起灌了一大口下肚，胃里一下子暖和起来。纪瑶舔了舔嘴角，弯起眉眼，问她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给你蒸了条鱼。”老太太笑眯了眼，目光里多了一丝企盼，“你跟那人离了，打算住你爸那边，还是住哪？”

　　“我跟你住。”纪瑶仰起脸，努力挤出微笑，“明天就开始找工作，以后好好孝敬你。”本想告诉她自己没结婚真相，又担心父亲纪国强过来闹外婆收不住嘴。在沈御庭没当上万隆的董事长之前，她必须守口如瓶，不让沈家的其他人知道他们没结婚的事。

　　老太太眼角有些湿润，嗯了声，高高兴兴地去给她做饭。

　　纪瑶失笑，喝完姜茶回房，打开笔记本电脑坐下，微微有些出神。幸好她嫌麻烦没带电脑过去，不然肯定也会被沈御庭丢掉。

　　找了个简历模板弄好简历，外婆在外边招呼她去吃饭。纪瑶伸了个懒腰，单脚跳出去。

　　六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忽晴忽雨的天气不断变换，时间也悄然流逝。投出去的无数份简历，跟被水冲走了似的，渺无音讯。

　　半个多月过去，纪瑶只接到几个小公司的面试通知，面试官第一个问题就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

　　24岁，稍稍尴尬的一个年纪，没有工作经验又一脚跨入被逼婚大军，毫无竞争力可言。离异二字在口中辗转，最后又咽回肚中。

　　年纪轻轻离异，还为了婚姻当全职太太，换做她是HR，也会考量一番是否录取。走出人才市场，热气涌上来，黏黏糊糊贴上皮肤。口鼻似乎也被糊住，呼吸困难

　　纪瑶回到家，外婆已经做好了晚饭，没问她有没有找到工作，反而一个劲安慰她别急。她虽然上了年纪，也知道现下工作不好找。

　　纪瑶附和几句，吃饱收拾干净厨房，马上回房修改简历，继续找工作。生活的重担迎头压下，她得养活自己，得让外婆安度晚年，再难都得捱过去。

　　翻了一会网页，实在找不到心水的职位，放开鼠标，拿起数位板画画。大学的专业是环境艺术设计，这两年没工作，画画的技能还在，每天都有练习。

　　画到快十点，外婆送牛奶进来。纪瑶喝完，催她赶紧去休息，“我也马上睡了，明天还得去找工作。”

　　她约了闺蜜陈行云明天见面，打听工作的事。哄走外婆关了门，手机有电话进来，是沈御庭的号码。

　　还维持着虚假婚姻关系时，他从来不给她打电话，老爷子走了半个多月，他主动联系她肯定有原因。

　　有句话怎么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纪瑶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没接。她丝毫不认为，他打这通电话，是良心发现意识到他爱上了她，太平洋缺水他沈御庭也不会缺女人。

　　铃声响了一阵安静下去，过一会又再次响起，纪瑶烦不胜烦，拿起手机划开接通，“您好，请问您找谁？”

　　“你翅膀硬了是吧！”沈御庭的声音灌进耳内，好像喝了酒，能听出他的语气非常不好，甚至是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