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蒋姿

4、茧 离魂04

　　季洁收拾行囊，刚要与闻离离开，门外却又站了一个可怜兮兮的魂魄——

　　姜睿。

　　季洁抚额，他又离了魂。

　　看了闻离一眼，什么时候起，离魂变得如此之轻易了。

　　姜睿倒是还记得她的，只是看到她身边多了一个闻离，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却是没有说出口。

　　季洁拿出罗盘探了探姜睿如今的所在，默默地带着两只魂过去。

　　到了姜睿的住处，那里却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个小姑娘在那里忙忙碌碌的。

　　季洁看了姜睿一眼，便看到姜睿有些不自在地避开季洁的目光。

　　季洁反而拘束起来，被小姑娘请进来坐下之后，便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姑娘打量着季洁：“你是阿睿的朋友吗？”

　　不等季洁回答，她又径自道：“真好，他难得交到朋友呢。”

　　又打量了季洁一眼：“还是很厉害的朋友呢。”

　　说着她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季洁：“这是你给的吧？这些，我们不能收。”

　　季洁不明所以地拿过来，摸着仿佛是钱，只摸一摸季洁便知道这里边的钱比她之前给出去的要多一些，她看了那小姑娘一眼，点点头：“你对他真好。”

　　那小姑娘便有些不自在，转移了话题：“你还记得我吗？”

　　季洁细细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小姑娘似乎一点都没有不高兴：“你不记得我也正常，但是我还记得你啊——你的手机收好了吗？我一开始遇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原来是真的——阿睿是你救回来的吧？”

　　季洁这才认真打量了她一眼，不是因为对方记得自己，而是因为对方的话里，隐隐有知道她是什么人的意味。

　　想了想，季洁指着离魂的姜睿问她：“你知道他的情况？你看得到他们？”

　　小姑娘这才转向姜睿的所在，细细看了一会才摇头：“不是，我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可是我看不到他。”

　　季洁便明了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至少省去了解释，季洁便和小姑娘——自称叫崔妍的小姑娘以及“姜睿”道：“我先前没料到姜睿的体质特殊，以为一次便能解决的，却没想到他也是容易离魂的体质。”说到“也”字，她难免看了闻离一眼，她曾经以为这世界上只有闻奕是容易离魂的体质，其他人就算偶有离魂，也不会出什么事，没想到居然会遇到第二个。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没处理好的原因。”季洁摸了摸手上的信封，她本该收钱，可是那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倒贴钱过去……姜睿的身、魂可能受不住她的“好意”，她怎么忘了，她偶然兴起的善意，常常能害人啊。

　　姜睿看了闻离一眼，季洁也看了闻离一眼，这才转向姜睿：“他这样的情况有些棘手，毕竟经常这样也会吓到人——”

　　季洁避开闻离的目光，咬咬牙才道：“我有一个方法可以固魂，但是这个方法也是有些危险的，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试一试。”

　　崔妍和姜睿一起等着季洁的下文，季洁可以感觉到闻离的目光，却还是开了口：“因为这种手段比较强硬，而且也不是永久的——我可以帮姜睿固魂一定的年限，等到时间到了，再来帮他，渐渐的，他的魂魄与身体便会相容，不会再发生离魂的事情，可是难处是……若是约定的年限到了我却死了或者赶不过来的话，不能继续帮他固魂，就像河水被堵住一旦决堤会带来危害一样，他会比现在容易离魂更危险，还有就是——若是他在固魂的期限里遭遇了意外死亡，因为固魂的原因导致魂魄无法离体……可能会造成……尸变。”

　　崔妍和“姜睿”细细打量了一下，同时开口道：“你问问他/她的选择。”

　　“姜睿”愣了一下，对季洁道：“我听她的。”

　　季洁转述了姜睿的意思，崔妍面上便多了一抹红，然而她毕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情况，需要评估一下风险，故而看向季洁：“你说的那两个危险，发生的几率是多少？”

　　季洁摇头，想了想还是道：“我大概还有很长的时间，但是我不确定每一次他出事我是不是都能及时赶过来，至于第二个危险，之前我看他除了之前的劫难之外一生顺遂，可是若是我出手帮他固魂，我便再也无法窥探他的命运，而他的命运到底会不会改变，我无法预料。”

　　崔妍便有些为难，“姜睿”顿了顿，对季洁道：“帮我固魂。”

　　季洁便问他为什么。

　　“姜睿”迷茫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我总是这样的情况，她会很难过吧。”

　　季洁点头，与崔妍和“姜睿”商议先固魂十年，十年后季洁会尽量回来帮他再次固魂。

　　*

　　忙完了所有事情，季洁有些踟蹰，但是还是开口道：“你们给我点钱吧。”

　　“随便多少都行，”季洁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只有这样，才不会更多的影响我对他的命运判断。”

　　崔妍愣了愣，随即连忙点头，拿了另外一个信封交给季洁，倒是并没有因为季洁如此直接开口要钱的行径而不满。

　　季洁松了口气，她之前直接出手帮姜睿她就有这些担忧了，虽然如今他们之间仍有羁绊，但是银货两讫之后，季洁多多少少安心了些。

　　可能是姜睿的离魂加上闻奕的婚事让她的心有些乱了吧……差一点就忘记了她的原则。

　　还好，补救回来了……她这样的人，是不应该有朋友的。

　　即使……姜睿的模样，有几分像她。

　　季洁一回头才发现闻离不见了。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出了门才看到闻离站在那里，一脸的落寞。

　　季洁站到他身边，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开口：“你是怪我明明有办法一劳永逸却从未告诉你吗？”

　　闻离沉默不语，季洁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回去看闻奕吧？”

　　闻离终于摇头：“我们不要回去好吗？”

　　季洁无言，那句“为什么”如鲠在喉始终说不出来。

　　其实她可以不必告诉他，反正只要她前行，他便会跟上，她去哪里，他自然会在哪里，他离魂是因为她，正因为如此，她早已经成了困住他魂魄的原因，她一直是他的牢。

　　——除非，他自己魂魄归体。

　　哪怕他的魂魄归体，他们的目的地，却也是一样的。

　　她站在闻奕的病床前，看着另外一边的闻离，这两人明明长得一样，却又偏偏千差万别，季洁知道已经到了自己不得不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闻离道：“他至多只有三年的命，你真的决定将我拘束在这身体里三年吗？”

　　季洁摇头：“若是你好好的……不再出来的话，他的寿命不止三年。”

　　“那么你也想像帮助姜睿那样困住我十年吗？”闻离看着她：“所以十年之间你要看着他结婚生子？十年之后呢，我若是再回来呢？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就……”

　　再也没有了在一起的可能。

　　“季洁——”闻离的声音有些消散：“你明明知道——”

　　季洁摇头，结束了手上的所有动作，眼看着闻离与闻奕合二为一，伸出手摸了摸闻奕的额头：“不是十年，是二十年。”

　　二十年之后，或许无论什么情感，都可以消散了吧？

　　她会看着闻奕结婚生子，从今往后，这世间再也不会有闻离这个“人”存在，只有一个闻奕而已，本来就应该只有一个闻奕而已。

　　那个与她无关的闻奕，那个永远不会在意她、她也永不可能爱上的闻奕。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难过，但是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闻奕张开眼睛，一眼就看见站在床边的季洁，怪叫道：“喂神婆你在干什么？”

　　季洁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摇摇头。

　　闻奕继续道：“神婆你特意回来看我的？”

　　季洁想了想，掏出一个红包：“给，你的礼金。日子还没到，但是我那天不在，就先给你吧。”

　　“神婆你是不是哭过？”闻奕吊儿郎当的：“我说神婆你不会是喜欢我吧，你喜欢我你不早说，你早说的话——”

　　早说的话，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的，何况——季洁正色道：“你错了，我并不喜欢你，从来没有。”

　　字字句句，无比之坚定，她容不得闻奕不信。

　　闻奕颇有些尴尬，但却也有些好奇：“那你为什么哭？别说没哭啊，骗不过我的。”

　　“大概——”季洁想了想，收拾起自己的心绪：“心疼自己的钱吧，你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收我的礼金？没有下次？你也知道的，我很爱钱的。”

　　闻奕厚颜无耻的将红包收好：“喂神婆你别这么小气好不好，咱俩怎么说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斤斤计较这些多伤感情啊。”

　　季洁嘴角扯了扯，到底没有点破——到底是谁斤斤计较？他又不缺她这点钱。

　　再说了，她心中，从未认可过这个“朋友”，而今闻离已经归位，那么她与他也将再无瓜葛。

　　第一个故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