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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茧 鸩酒05 ...

  •   季洁知道,自己劝服不了一个钻进了牛角尖的人,索性便闭了嘴。

      眼见时间已经不早,便起来洗漱。

      秦卿跟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季洁:“我今天有一个活动——”

      季洁点头:“你去忙吧,我自己待着就好。”

      她低头:“刚好,我也挺怀念这个地方的。”这倒是一句实话,秦卿说她不珍惜,季洁是不认同的,她正是因为珍视,所以才远远离开的。

      秦卿没有说话,季洁又道:“放心吧,我不会乱动这房里任何东西的。”

      秦卿气得跺脚:“所以我说得委婉一点你就听不出我是在逐客了是吧!”

      季洁打理好自己,从她身边侧身出去:“你陷害我的时候,就没想过我可能气不过赖上你吗?”

      季洁耸肩:“别忘了,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才住不了酒店的。”

      季洁问她:“其实要不是没办法,我也不愿意到这里来的。”毕竟这屋子可触景伤情的地方太多。

      秦卿语塞,半晌才道:“你今天跟着我好了。”似乎并不放心把季洁留在她“曾经”的家中。

      季洁不反驳,跟着秦卿本来就是她的想法,之前说那么多,只不过是激将法罢了——她知道自己若是跟秦卿说要跟在秦卿身边,秦卿肯定不愿意甚至有所怀疑。

      “不过你如今的名声……别人看到我跟你一起肯定会影响我形象的,”秦卿扔给季洁一顶帽子和一副墨镜:“好歹遮挡一点吧,你底子太差了,只能挡着希望别被人认出来吧。”

      季洁想了想:“你这性子……难怪需要非常的手段才能让人喜欢你。”

      _

      季洁看着那天秦卿载她回到这里的车,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想劝秦卿,然而秦卿已经坐上了驾驶座而且正不耐烦地等着她。

      季洁叹口气——她要是跟秦卿说自己感觉不太对,让秦卿放弃开车——以秦卿的性子,只怕是会和季洁对着干的。

      看样子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这一遭,那就迎上去吧,她当然也可以拒绝上车让秦卿一个人去,可是那样的话若是发生了什么事,秦卿只怕是……凶多吉少。

      她跟在一旁,至少还能见机行事,直到此刻她依然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说明这事跟她也有关系,她注定要在秦卿这车上的。

      避开了高峰期,秦卿车速并不慢,季洁本来想提醒她开慢一点,但是怕适得其反,所以一句话都没有说,全心防备着可能出的意外。

      秦卿只当她胆小,更是有心炫技,结果乐极生悲,迎面的车错道,眼见着就要往她们这车撞过来——

      偏偏秦卿这时候却懵了,刹车似乎也不起作用,季洁不懂车,眼见要撞上,想都没想,松开安全带过去护住秦卿的头——

      秦卿终于回过神来,一个打转车子向旁边打滑,堪堪与那辆车擦身而过。

      然而秦卿的车也还是撞到了路障,季洁身子不稳,头便撞向了车顶。

      饶是再胆大,明悬一线之后还是有些惊慌未定,秦卿推着季洁下了车,报了警之后通知了那天的助理过来,然后站在那里骂季洁:“你以为你是谁啊,谁要你护着了,就差那么一点!差点你就害得我们一车两命了!”

      季洁不搭话,任由秦卿数落着:“你以为自己在拍戏啊,就算要拍戏,你这种人也就是个反派的命!充什么英雄啊!谁要你救了!”

      “得亏是没事,我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秦卿声音有一瞬间的脆弱,可是下一刻又恢复原状:“我一想到万一咱俩要是死在这车上,或者说是被撞得稀巴烂,你跟我血肉都混在一处——就觉得浑身难受。”

      季洁还是不搭腔,她当然不是逞英雄,她只是知道——自己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这里这个地方罢了。

      只是听着秦卿念念有词,季洁还是忍不住感慨——自己就不该想着救她!自己就该在察觉不对的时候果断拒绝上车。

      每次想做好事却不讨好,大概就是季洁的命吧。

      季洁也想吐槽自己——当一个爱财如命的自私鬼便好了,干什么想不开想做好事——痛死了!

      当初闻奕不知道季洁为了救他失去了什么,秦卿也不会明白,自己方才的举动承受了什么,她永远都是得不偿失的那个人——也不对,她并没有得到过什么,自从养父母去世后,她连可失去的东西都没有了。

      —

      秦卿虽然开得快,然而并不过,所以这车祸,判定对方全责,做完笔录,那天看到的助理也来了,秦卿迟疑了一下,让助理送季洁去医院,自己打算打车去继续工作。

      季洁想了想,不敢放任她一个人,说自己没事,陪着秦卿回去工作——今天的事情,只怕还没结束呢,反正有些事做都做了,半途而废也不是她的风格。

      虽然她知道,秦卿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今天到底做了什么。

      夜里从医院处理伤口回来,秦卿语气不太善的让季洁别再睡沙发上,季洁却是拒绝了——无论是她原来的房间还是她养父母的房间,她都是不敢进去的。

      她跟着秦卿一天,除了的确有必要的原因外,何尝不是在逃离。

      “明天事情应该就会尘埃落定了,”季洁低头:“放心吧,我明天就走。”她不能再多待一刻,她怕自己会心生留恋。

      “随你吧!”秦卿没什么好语气,关上门自去休息了。

      季洁第二天起来,发了会呆,洗漱好之后下楼,在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小区里迷了路——毕竟,十年里能改变的东西太多,她明白,她已经回不来了。

      她那破手机就如她从不曾放手的过去——然而也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随缘换了部手机,凭着记忆输入那天看到的网址,一页一页的翻过去,看到她与闻离的照片便存下来——即使这些照片也许是不怀好意,然而事到如今,居然是她与闻离唯一的联系,想想也是可悲。

      她居然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证明闻离原来真的存在过,不是她一个人的妄想。

      她翻到最后,发现这帖子居然还在继续,有一个人孜孜不倦地回帖,贴出闻奕所有的病例,一张一张反驳之前那些图片是假的。

      季洁知道,那是闻奕。

      能有这么多清晰而有力的证据,除了本人,也不作他想。

      闻离和季洁照片上的时间,是真实的,可是一旦那个真实遇上平常人的真实,那么必然有人在说谎。

      目前看来,似乎闻奕占了上风。

      季洁看到他的道歉,当然,并不是对季洁的,是对过去那些年里因为他的任性以及他莫名其妙的病症而受伤害的前女友们的道歉,他在那里跟人们说,是他的错,人们不该因为他的过错而去冤枉一个无辜的人,并对那人动用网络暴力。

      季洁沉默了一会,拨通了之前的电话,让那人将帖子删除。

      那边的声音有些不解,在他看来,如今这帖子留着,反而对季洁是件好事——

      季洁摇头——这些东西留着,对她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她与闻离的照片是真的,这些东西若是继续留存,总会有人发现端倪,有些事,并不适宜公之于众的。

      比如说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不该被公众所了解。

      那边沉默了一会,季洁再去找到时候,已经再也找不到之前的帖子了。

      所有有关于季洁的事情,仿佛戛然而止。

      十分钟后,季洁便接到了闻奕的电话:“是你对不对?”

      季洁不答,闻奕自顾自道:“那天我便听到了,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过什么认识了什么人,可是季洁——”

      “为什么是现在?”他的声音隐忍而不平:“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去承担什么,觉得自己该去做些什么……可是发现你根本就没打算给我机会弥补。”

      “我有时候想想,也觉得过去的自己挺混蛋的,或者说,挺幼稚的,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可是道歉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就算想道歉,一开口,却是伤人的话,想要吸引一个人注意,却是想着通过激怒对方惹怒对方的幼稚园小孩子才会用的方法,”闻奕自嘲地一笑:“偏偏我还总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奏效的,季洁,这些年里,你几乎断了与所有人的联系,偏偏还是愿意让我能找到你,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结果突然发现其实并不是我以为的那样,所以……季洁,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什么都不算吧,”季洁声音没有波澜:“你之于我,什么都不是。”只是她与闻离的一个节点而已,她曾经以为经历过养父母的事件后,她不会再生出任何想强求的人或者事物,而事实上,并不是。

      闻离是她第二杯鸩酒,又一次想要强行留住的“人”,正是因为这样,害了自己害了所有人,她被众人唾骂,其实也并不无辜。

      她错得离谱,所以知道自己该放手了:“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问我你的姻缘吗,而今我终于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那些困扰你的事情将不复存在,你的‘病’已经彻彻底底地好了,你不必再为那些事而困扰,你可以去结婚了,跟谁都无所谓,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

      “你保证?你怎么保证?”闻奕声音幽怆:“你……要来观礼……要来确保它顺利吗?”

      “我不会去的,”季洁摇头,即使闻奕不是闻离,季洁也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我要走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的。”而且,也不会再与他有任何联系了的。

      季洁不等闻奕再说,便挂断关机,迟疑了一瞬,终于还是决然地换掉了这个用了这么多年的号码。

      办完这一切,季洁失却了力气,找了一处长椅坐下,翻看新手机里自己存下的照片——她与闻离,最终只剩下这点凭借了。

      身边坐了个人,季洁刚想走,身边的人却开了口:“当初收到那照片的时候,我也疑心过也许是有人合成的,特意找人鉴别过,那些都是未经任何修饰的原图无误。”

      “你真的跟这么一个人交往着,”秦卿叹气:“然而这个人却并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个人。”

      秦卿指了指闻离:“这个人……后来怎么了?”

      季洁没有回答,秦卿自顾自答道:“看你的神色,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呢。”

      季洁愣住,秦卿觑了她一眼:“所以……被我说中了吗?”

      她神色有些尴尬,不自在地道:“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命硬,专门克自己亲近的人。”

      顿了顿,又道:“还好,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成为朋友。”

      她拿过季洁的手机,拨通自己的号码,然后在自己手机上存下季洁的号码,季洁在一旁看着她,见她把季洁的名字标注为“仇人”,也并没说什么。

      将手机还给季洁,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今天他们告诉我,我那车子的确是被人动过手脚,监控也调出来了,证据都齐全了,可是她人跑了。”

      秦卿不看季洁,只是道:“你怎么知道是她?”

      季洁没回答,事实上,她第一次见到秦卿身边的助理时,便已经知道了。

      她知道,秦卿不可能不招致反噬的,等量的爱必将换来等量的恨,即使她可以通过嫁祸季洁引流,也不可能百分百成功,总有一部分苦果,要她自己承受,而她偏偏将这世间最恨她的人招到了身边。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呢,”秦卿不明白:“毕竟我对你做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你为什么不干脆让我自生自灭呢。”

      “虽然我不觉得自己欠你什么,可是既然你觉得我亏欠你,那么我便还了吧,”季洁叹气:“只是……以后你还是不要再用这法子了吧,这次有我为你抵过去了,下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下一次……就算是季洁想帮她,也是无能为力了的,她只能帮她这一次:“从今往后,我们就两清了。”

      “幸好,”季洁抬头:“我们从来不是朋友。”

      季洁的记忆悠远而绵长,矛盾而又清晰,她或许记不住很多人,可是那些与她有交集的人,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只是有时候,假装不记得,是最不伤人罢了。

      当年的季洁,并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所以不被人重视,一点都不奇怪。

      现在的她,也比以前更讨厌了。

      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亲人是生来便失去的,朋友是来不及拥有便决裂的。

      秦卿能被那么多人喜爱,其实不仅仅是因为用了禁术,她自己,本就是想让人亲近之人。

      禁术,只是放大了这一点而已。

      她与季洁不一样,她是冬日暖阳,季洁只是坚冰而已。

      暖阳曾试图靠近坚冰,可是季洁怕受伤,跑开了。

      那时候,她沉浸在失去宋阿的悲伤里,剪着怪异的发型终日沉默,所有人都觉得她奇怪、都怕她、都排斥她,她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自己舔舐伤口。

      秦卿是唯一试图接近她的人。

      季洁还记得她指尖的暖意,记得她说:“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别怕,会好起来的。”

      她问季洁:“我能当你的朋友吗?”

      季洁如梦初醒,落荒而逃。

      她不能有朋友,不配有朋友,即使有了,也注定会失去,她不要朋友。

      秦卿似乎并没有因为季洁的举动而生气,时常陪着季洁一起坐着,陪着季洁聊天——虽然几乎所有时候,都是她在说,季洁从没出声。

      季洁将自己封闭在寒冰做成的茧中,不敢感知自己所处的世界。

      可是其实,她是记得秦卿说过的每一句话的,虽然那些话的内容,大多数都乏善可陈。

      她记得秦卿对她说:“今天有人夸我好看,我喜欢那两个人,如果他们是我父母该有多好。”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有星辰。

      可季洁从那些星辰里看到,他们只是毫不相干的两条路,他们的人生没有半点交集,那些话,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的、跟“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没有任何意义的话,她也看到了秦卿如果真的得偿所愿会如何——

      秦卿会死的,他们都会死的。

      她不能让秦卿死去。

      也不想那两个人出事,因为他们的确如秦卿所说的那样,是很好的人,灵魂干净而美好。

      可惜他们不能有孩子,无论是亲生的,还是收养的。

      不只是秦卿,换了别人也一样的,如果他们执意要拥有一个孩子,他们将会招致厄运。

      只有季洁不一样。

      季洁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件好事,虽然她无法忘怀得知她被他们收养后,秦卿的眼神。

      她知道,她永远失去了秦卿的友情。

      可是一切都是值得的,她阻止了三个人的惨剧,她自己也想感受一下亲情是什么味道。

      可是他们最后还是死了。

      秦卿也变成了今天这模样。

      她以为自己能够改变所有人都命运,可最终,什么都改变不了,事情反而更糟了。

      厄运或许可以改变,可不能终止,即使改头换面,它终究还是会来,且因迟到而变得更暴戾。

      季洁唯一的希望,只是它们在她这里而止。

      她不会再有父母、朋友、爱人,将所有人际关系最简单化,她不要再牵累任何人了。

      宋阿不肯见她,季洁其实不是不可以理解,她只会带来灾祸,如果不相见是最好的选择,她不会再强求见宋阿的。

      厄运或许可以改变,可不能终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茧 鸩酒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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