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聆夜》木夕朝兮

5、碍事，小尾巴留下

　　领头大汉说，原本今夜，被他们老大扯上床的小娘子在劫难逃，没想到那小娘子却硬气得很，抓了把剪子就要往脖子上戳，他们老大舍不得娇滴滴的小娘子就这么香消玉殒，起身去夺又怕弄伤小娘子，畏首畏尾地，反倒在胳膊上被划了一大道口子，一怒之下让人抓了关牢里去了……

　　得到想要的信息后，聆夜也不手软‘咣、咣、咣’几声拿剑柄将几人砸晕。

　　裴子钰甘当苦力，费劲地将三人连带此前已经晕死过去的女贼匪一同拖到屏风后头藏好，然后擦了把额前莫须有的汗，这才跟了出去。

　　盘戎寨的建筑多为圆木结构，四处燃着火把，将道路照明，寨子里的男人多半裸着上身，女人则甚为少见。

　　聆夜忍着不适，顺着先前被唤作四哥的贼匪所指的路线，悄悄潜去。

　　可身后跟着个不会武的拖油瓶，根本不懂怎么敛息踮步，引得聆夜频频回头。

　　裴子钰被她看得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他搓了搓手，干笑着又踩碎了一根枯枝。

　　真不能怪他，三寸高的草丛里，谁知道都藏了些什么！可聆夜忍不了了，幸好这附近没什么人，不然这几下都不知道惊了几条蛇，她回头看着裴子钰，指着他小声道：“你，留下。”

　　裴子钰身形一顿，苦了苦脸，同样压低了声，明知故问道：“为什么啊？”

　　“碍事。”聆夜微微眯眼，并不打算委婉。

　　都被这么嫌弃了，就算不情愿裴子钰也只得乖乖地寻了个好位置将自己藏起来。

　　藏好自己的裴子钰又探着脑袋不放心地冲她比划：“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虽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单看他那表情，聆夜也能猜出个大概。

　　没了小尾巴，行动果然快了许多。

　　盘戎寨是靠山而建，他们将其中一个山洞当做牢房来使用，而此刻山洞前，靠着两个玩忽职守的山匪，他们扯了帽子往面上一扣，正会周公呢。

　　趁其中一人嘟嘟囔囔的翻身时，聆夜将他挂在腰间的钥匙圈轻松取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谁！”

　　聆夜身形一顿，忙侧身回头，却原来是另外一人在说胡话。

　　“谁许你偷老子的酒喝！”

　　聆夜一阵无奈，把腰间的佩剑抽出后向洞里走去。

　　洞穴内漆黑昏暗，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只能勉强通过漏进来的月光，隐约看出点里面的情况。

　　这里面关着二十来个人，他们见有人进来，不但没发出声响，反倒瑟瑟发抖地往角落里躲去，都以为又是哪个女贼匪来抓人了。

　　聆夜并不打算将这些人一块救了，一来，她不想揽下不必要的麻烦，二来，这么多人她也根本没办法全都带走。

　　这山洞不算太大，只简单隔做了五间牢房，前边两排四间挤满了二十来人，而这最后一间里则单独关着一名憔悴女子。

　　那女子歪坐在枯乱的杂草堆上，斜靠在墙角旁，侧着头，发丝凌乱，此刻正疲累地闭着眼。

　　心中对比着此前看过一眼的女子肖像，聆夜马上确定，这就是自己要救的人。

　　看来这贼匪头头，还没歇了对这姑娘的歪心思。

　　聆夜掏了钥匙，轻轻一响将锁打开，靠在墙角的姑娘听到响动后，立刻一脸戒备地向她看来。

　　聆夜抬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快步走近后亮了信物，将来意说明，面色憔悴的姑娘这才放松下来。

　　两人出了洞穴，聆夜将残剑插回腰间，原路返回，不忘将小尾巴带走。

　　可明明还未到裴子钰的藏身处，就见他狂奔着向自己冲来，嘴里不住喊着：“快跑！快跑！一大帮的人追上来了！”

　　聆夜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裴子钰已经跑到她身前，不由分说地拉了她的右手就跑。

　　聆夜看着裴子钰握在她腕上的那只手，紧紧皱眉，却没将手甩开，他的力道有些大。

　　憔悴的女子本就站不稳，由她一直揽在臂弯，被裴子钰这么一扯，她跟着跑起来，索性将女子单手抱起。

　　“怎么回事？”聆夜问。

　　“不知道，我本来藏得好好的，却突然杀出来一堆人，说进贼了。什么话，他们自己不就是山贼吗？！”他说着突然一顿，一拍脑袋：“那堆人里好像有刚才那几个人！”

　　“……你方才将他们藏在屏风后时，不会是叠在一起的吧？”聆夜不可思议地问。

　　“是啊。”裴子钰答得不假思索：“怎么了？”

　　他自己刚问完便也回过味来，顿时大窘：“呃，聆夜，这事……”

　　聆夜：“…………”

　　她这会儿发现，他其实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比如说他逃跑的速度，嗯，还是蛮快的。

　　身后的追兵黑压压地涌来，越来越近，聆夜左右看着，寻找可用之物，最后眼尖的瞧见了右侧一个竹木搭作的高垒。

　　她脚下步伐一偏，向右跑去，裴子钰抓着她手腕的姿势不变，只是改作由她跑在前。

　　早先是他急糊涂了，她哪里需要他带着跑，他不拖后腿已经算是不错了。

　　聆夜带着两人跑到竹垒架前，裴子钰此时已经松了抓在她腕上的手，聆夜将手中的姑娘向裴子钰怀中抛去，接着转身抽剑，对着竹垒架一记横挥，竹垒架应声坍塌，将跑在最前的几人通通压倒，哀嚎声顿起。

　　这一下争取了不少时间，聆夜将裴子钰怀中的姑娘接过手，继续跑，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人围上来，她还带着两个拖油瓶，能不硬碰就不硬碰。

　　两刻钟后，他们终于突出重围，在山脚下找了个较为安全的地方休息。

　　此时已是深夜，月明星稀。

　　“说吧，你怎么会在这儿？”聆夜将那位姑娘扶着，靠坐在一颗树下，回头问他。

　　“呃……”裴子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这让他怎么说，说自己被爹娘逼婚，一怒之下离家出走，顺便去闯荡江湖，但想到江湖朋友只聆夜一个，所以死皮赖脸的粘过来了？只不过有些不顺利，还没追上聆夜，自己就在半道遇上了山贼，还差点……

　　他轻轻一咳，决定将前半部分掩去，只道：“就……嗯，我自幼便向往快意江湖，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像爹一样闯出点名堂来……”

　　“哦？”

　　聆夜这声‘哦’，哦得他忍不住面上一红，就他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想在江湖上闯出名堂，似乎好像大概是有那么点困难。

　　这么想着，声音便不自觉弱了下去：“这……梦想还是要有的嘛。”顿了顿，裴子钰的神情就又变得难看起来，接着道：“没想到刚离开靖嘉城没多远，就被这群小贼给劫了！”

　　想起盘戎寨内遇到裴子钰的情景，聆夜忍不住牵了嘴角。

　　这个小动作被裴子钰看在眼里，顿时不乐意了：“你还笑！”

　　聆夜看他一眼：“那你为何不说出天淼山庄少主的身份？这里离靖嘉城不远，以你爹在江湖上的威望，或许能将他们镇住。”

　　裴子钰闻言撇了撇嘴道：“就我这身无长技的公子哥模样，就算说了也没人会信。”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聆夜幽幽飘出这么一句话，裴子钰顿时觉得堵得慌，将脑袋向一侧撇去。

　　半晌过后。

　　裴子钰的声音再度响起：“对了，那……那个什么，这事，你……你别说出去啊！”

　　“什么事？”聆夜看他一眼，也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

　　裴子钰再度被堵着了，半天憋出一句：“反正，反正你可不准说啊！”

　　**

　　碧色湖畔的杨柳梢下，锦衣白袍的男子垂竿而钓，一派悠然闲适，而在男子身旁，还静静站着粉雕玉彻的小童。

　　没入湖面的渔线，在水中一上一下地轻轻晃荡，激起涟漪圈圈。

　　微风轻拂，细柳枝条飘飘摇摇，清风过后，湖面又添几片柳枝叶。

　　白衣公子望着湖面涟漪，忽然开口问向身侧小童：“云乙，小夜儿离开藏风谷有多少日了？”

　　“唔……”云乙一听，忙掰着指头算起来，半晌认真道：“算上今日，已有七个月零一十八日了。”

　　男子抬了抬眼，轻喃：“已经这么久了么。”

　　闻言，云乙嘻嘻笑着凑上前去，人小鬼大道：“公子这是想夜姐姐了？”

　　男子并不否认，抛了手中渔竿，起身信步离去，丢下一字：“走。”

　　云乙手忙脚乱地将鱼竿接在怀里，有些跟不上调：“去哪？”

　　男子回眸，唇畔落了笑，悠然道：“自然是去寻小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