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丰年之咏》狸白

2、贰

　　三
　　他看见了一条路，一条奇怪的路，路的上方是浓得化不开的黑，下方是刺痛双眼的亮，有人正站在光亮之上、身处黑暗之中，这人走动起来，脚步声渐行渐远。
　　施颢然刚想追过去，却见那光芒伸出弧线，在黑暗中勾勒成一只展翅的蝶，直直地飞入他的眼中。
　　他的脑子一震，场景瞬间切换。
　　“图书馆还有半个小时关门，我们得赶快了。”这是扬越的声音，他正从卧室里走出，外套刚穿了一半，手里拿着要去还的书。
　　施颢然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手中握着游戏柄，道，“还有一分钟就能通关了。”
　　扬越也没再催促，坐到施颢然背后的沙发上。
　　少年的手指在手柄上飞速地按动，终于，屏幕上出现一行硕大的“clear”，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施颢然不由得转头，却见扬越坐在沙发上，血从扬越的身上流下，顺着地板的纹路蔓延到他的脚下。
　　游戏手柄跌落进血泊，施颢然颤抖地爬向扬越，余光却瞥见一道黑影闪到阳台，施颢然猛然追出去，黑影已翻窗逃出，二十七楼的高层，黑影的一举一动都透着熟悉感。
　　他是——
　　这不可能！
　　施颢然从床上惊坐起，他喘着粗气按亮床头灯，隔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刚才的是一场梦。
　　这场梦，是在向他暗示什么吗？施颢然想着，起身冲进卫生间。

　　用凉水洗完脸后他走进客厅，环顾四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过人的厨房里有人正忙活着，餐桌上摆着两菜一汤，在暖黄的灯光下升腾起热气。
　　施颢然内心里对现状作出基本判断，然后拉开椅子坐下，道，“这顿饭就勉勉强强算作对你打晕我的赔罪吧，吃完赶紧走。”
　　“我怎么觉得你是用完我就丢掉啊！两天前你点下立即购买的那一刻，我们的合约就生效了！”穿着深色衬衫的人从厨房内大步跨出，手上还端着两碗米饭，他将其中一碗用力地放到施颢然的面前。
　　“那我退货。”施颢然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该商品没有售后服务。”对方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况且，这是宿命的安排，你没得选择。”
　　“宿命？你是神经病吗，哪个医院跑出来的？”施颢然觉得有些好笑。
　　对方偏着头沉思片刻后说道：“施颢然，H市十八中高一十班的理科生，从小热爱科学注重逻辑，我知道让你接受我们有些困难。”
　　“你们？”施颢然挑出对方话语中的重点。
　　“是的，我们。”对方点着头，“我在商品介绍里写得很清楚，我是快递之神。我叫做伯夷，是神明中的一位。”
　　“哄三岁小孩子的话，你以为我会信？”施颢然扯扯嘴角。
　　“你看，我都没有让你填写地址电话我就自己找来了。”伯夷解释得有些牵强。
　　“要查一个人的信息不是难事。”
　　“可是你看我都没要你输卡号就自动扣你款了，现在电子支付的安全锁还没这么容易被破解吧。”轻而易举地被对方否定，伯夷又想出一个理由。
　　施颢然眼睛都不抬，自顾自地从番茄炒蛋里夹出一块鸡蛋。
　　“我还知道你现在之所以没把我赶出去的理由——一个煮饭无能每天只能用外卖或者食堂对付的人，怎么可能拒绝得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哦？那么，送快递的神仙。”施颢然的表情发生微妙的变化，他放下筷子，扶好眼镜审视起对面的人，“尊贵的神明大人，你不好好的待在天上送快递，跑下来干嘛？”
　　“这不最近有些不太平嘛。”
　　“最近国际国内是有些不和平，怎么了，你们还想插手政治？”
　　“不，不是这样。”对方半眯起眼，神情变得严肃，“你亲身经历过并苦恼至今的，你的友人，扬越之死，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风铃似设计的吊灯突然响动起来，可房间内除了正在工作的空调别无风源。霎时有气流汇聚成墙猛地斜压向餐桌。
　　“谁？”伯夷惊道，旋即迎着那方向掷出一根筷子，气墙被生生推了回去。第二波气流随即而至，伯夷保持着掷筷子的姿势，筷子浮在半空中与之僵持着。
　　伯夷掷出第二根筷子，对手的气墙坍塌，一双竹筷打了个转回到他的手中。
　　有笑声从远处传来，四周却再无动静，吊灯渐渐停止摆动，刚才的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再眨眼，餐桌上竟多了个人，这是个女性，她随手便抓出一双筷子开始吃菜，感觉到施颢然的目光，她粲然一笑，很有邻家大姐姐的亲和力。
　　“我叫尔雅，和伯夷一样，是一位神明，你现在该相信他的话了吧。”尔雅道。
　　像是石子在平静水面上惊起波纹，烟火在漆黑夜色中炸裂天空。神明的力量……？施颢然觉得自己抓住了某些东西，又只是抓住了虚无。
　　“喂，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和我一起拯救世界。”伯夷重新拿好筷子
　　“就算我相信神明的存在，可我为什么要去干拯救世界这种中二爆表的事情，这个世界不好好的吗？”施颢然从深思中抬起头来。
　　“从扬越的死开始，这个世界已经快要崩溃了。”
　　“如果阻止了这个崩溃，扬越又能活过来吗。”施颢然不屑地挑眉。
　　对话再进行不下去，施颢然起身离开座位，在打开卧室门的刹那却又回过头，“对了，你，不，所谓的宿命，为什么会选中我呢？”
　　“因为你座位倒数靠窗，父母双忙，有车有房啊。”伯夷开起了玩笑。“嘛，虽然车只是辆自行车。”
　　施颢然不由自主地朝天翻了个白眼，砰地一声关上门。
　　“你很快就会知道原因的。”伯夷对着紧闭的门说道。
　　“伯夷，你真的要借助凡俗的力量？”尔雅站在伯夷的身后，“如今的他们已对我们的名字毫无反应，这等背信弃义之辈……”
　　“起源之物只有起源之物才能毁掉。”伯夷打断她的话，“后神的力量所剩无几，必须借助外力才能压制那件暴走的起源之物。”
　　“河流奔腾得太久，痕迹必然会被冲刷，忘却，是凡俗的必然，也是我们的必然。”伯夷又道。
　　尔雅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复杂，末了她上前握住伯夷的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伯夷点头作为回应，尔雅松开手，在客厅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