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X李寻欢]庄周》Reddragon

22、一生颜色付西风（上）

　　杨逍别了李寻欢之后，迅速赶至少林寺北面的悬崖。心湖正站在一块突出的巨石前等着，见杨逍来了，朝他合十念声“阿弥陀佛”，转身指向旁边的峭壁道：“杨施主，此路需沿着峭壁上突出的岩石老树攀爬而下，一路直落到半山方有稍顿之处。”
　　心湖言下之意即此路十分凶险，对轻功要求极高。但杨逍向来艺高人胆大，当下只微微一笑，对心湖作了个“请”的手势，道：“形势刻不容缓，还请方丈引路。”
　　心湖说了一声“好”，纵身往悬崖跃下，杨逍微微一惊，凝神看仔细了，见到心湖在峭壁斜下方的一处岩尖上一点，向反方向跃去，急落数丈，正好有一株横生的老树，心湖借着粗壮的树干缓了缓，继续下滑。杨逍也不再耽搁，提气施展轻功，记着心湖适才借力之处依样跃下。
　　心湖不知慈光堂外发生的事，只晓得杨逍是李寻欢的朋友，杨逍押着心鉴来救少林僧众时，他从杨逍几乎细不可闻的脚步中察觉出杨逍内功颇为了得，与武当掌门乾灵子不在伯仲之间，但轻功更讲究灵性。他趁着一段斜滑之际回头想看看杨逍是否跟得上，却见杨逍身法轻盈潇洒，加上他一身宽大玄衣，落下时衣袂迎风飞扬，宛如黑鹰在峭壁之上翱翔，不由心中十分赞叹。
　　不一会，心湖稳稳落在半山一处瀑布边，转头便见杨逍在最后的一个借力处轻点，半空中转了个身，飘然落到他旁边，心湖忍不住赞道：“杨施主好俊的轻功。不知师承何处？”
　　杨逍礼貌回答道：“方丈过奖。当年恩师传授武学时，也并未向杨某透露真实姓名。”他本出身富贵之家，幼年时元兵犯境，逃过元兵截杀后举家坐船前往南方，不料船行驶到江浙一带海域时触礁沉没，他抱着木板漂流两日两夜，最后被渔民救至一处荒芜岛上。渔民得知杨逍举家罹难只他幸存，便收留了他。杨逍在岛上住了数年，那荒岛似乎就只有那渔民与杨逍两人，不过好在岛上有诸多藏书，杨逍都读了个遍，渔民见他天资聪颖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便传授杨逍武功。就在杨逍武学略有小成时渔民留字离去，并让杨逍返回中原，以一身才学武功助汉人抗金。渔民平日从不提自己身世，即使杨逍偶尔问及亦不予作答，故此，杨逍始终不知恩师姓甚名谁，又或是属于何门何派。
　　心湖以为杨逍只是不愿告之，也就不再问。
　　二人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达山脚，杨逍在一处小村庄找到两匹马，说好了价钱一摸身上，却发现银票和银子都没有了，心想多半是李寻欢见自己一直没醒就拿了回去，一时只哭笑不得。
　　幸好村民们都认得心湖，对这位老方丈也十分爱戴，直接就将两匹马送给了二人，心湖向村民道过谢，与杨逍上马疾行。
　　杨逍忍不住道：“我本有带银子的，只是可能被……李寻欢趁我昏迷的时候摸走了。”
　　心湖闻言微微一笑，他看得出二人交情匪浅，对杨逍的抱怨自没在意，倒是对其身上的疑难杂症更为上心，这时听杨逍提到病情，说道：“老纳曾在寺外为杨施主把过脉，却实在看不出杨施主得的是什么病？又是如何痊愈？”
　　杨逍想了想，决定如实告之，当下将几次昏迷以及另一个江湖亦梦亦真的情况告诉了心湖。
　　心湖听后沉吟了好一会，才道：“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此江湖是真，另一个江湖亦不假。”
　　杨逍问：“那为何我会在这里？难道就是巧合？”
　　心湖又道：“一即十十即一，一即多多即一，一与一切，其体用相融而不二。”
　　杨逍摇头笑道：“方丈，佛法高深杨某实在没什么慧根，还请说得明白点。”
　　心湖解释道：“不论是哪个世界，必有等同与联系之处。也只有逢此机缘的人，才能参透其中原由。”
　　杨逍心想：什么原由，难道是为了砸坏小李飞刀的马车不成？
　　心湖既然这么说了，再问下去也是“佛曰佛曰”，杨逍着实没兴趣和佛聊天，只好将此事暂时放一边，转而询问百晓生和李寻欢的恩怨。
　　心湖便将诸葛神君带人如何围攻魔刀门，李寻欢为救下林诗音重伤诸葛神君，诸葛神君最终不治身亡一事告之杨逍，末了，心湖一阵叹惜：“百晓生对其师的执念过重，终入歧途”。
　　杨逍想起那混元霹雳手成昆为向教主阳顶天报私仇差点倾覆整个明教，一时默然。
　　一个半时辰后，杨逍和心湖二人赶到了登封县。
　　知县王锡能力平庸，个性怯懦，上任后处事不过不失，唯是惧内，一直不敢纳妾。
　　杨逍与心湖在府外求见时，王知县正趁妻子回娘家与私藏的小妾偷欢，听到卫兵来报，王知县一脸不耐烦地让卫兵放聪明点，别在这时打扰，赶紧赶人。
　　杨逍和心湖内功深厚，在大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等那卫兵回来转述了，杨逍纵身跃入府中。
　　心湖急道：“杨施主，手下留情——”
　　杨逍没理心湖，往府内扫了一眼，见只有一间房刚掌上灯，走过去一脚踢开房门，路上还随手丢开了两名卫兵。
　　房中王锡拥着小妾正在上下其手，听到声响回头，眼前一花已被杨逍掐住咽喉，立时觉得呼吸困难。
　　“狗官，我现在就一掌毙了你为民除害！”
　　王锡惊恐万分，喉中发出“咕咕”的声音想必是在求饶，杨逍渐渐收紧手指，王锡眼前阵阵发黑，那小妾更是直接吓晕过去。
　　心湖和几名士兵冲将进来，见此情形都是大吃一惊，心湖道：“杨施主，若杀了县官，少林之危再无人可解。”
　　杨逍冷哼一声松开了手。王锡一边咳嗽一边退到士兵身后，命令道：“你们，快，快把这两名刺客拿下！”
　　有两个士兵冲上去，杨逍瞬间将两人踢飞出屋，他用的力度刚刚好，没伤及内脏，两名士兵只是一时皮肉之痛站不起来。
　　王锡吓得脸都白了，扯过旁边的千总挡在身前，那名千总知道杨逍和心湖是武林人士，心里十分奇怪王县令是如何招惹到杨逍了，他知自己肯定不是杨逍的对手，但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就死了，于是问：“你们为什么要行刺县令大人？”
　　心湖答道：“我们前来并非要行刺大人，实乃有事相求。”
　　千总更加疑惑了：“到底是何事？”
　　心湖便将鞑靼人伪装入境，设计召集中原武林人士上少林并围攻少林的事大概说了。
　　千总听完立刻便想到了：“你们是想要调动官兵上少林？”
　　杨逍道：“没错，鞑靼兵也就三四百人，一个县的驻兵足够应付了。”
　　千总想了想，对王锡道：“大人，我县有两千驻兵，若他们所说确实不假 ，鞑靼潜入我国国境，理应前往驱逐。”
　　王锡却道：“他们可没对百姓造成什么危害，这只能算是武林的事，官府素来不插手武林恩怨，常千总，这事我们不能管，不能管。”
　　杨逍道：“既然如此，留你也没什么用，我就先杀了你为武林同道祭奠。”
　　常千总连忙挡住，他想了想，忽然问道：“你们刚说，他们嫁祸的是李寻欢？”
　　心湖点头道：“没错，英雄帖也是以声讨李施主的名义发出。”
　　常千总又问：“这么说，李寻欢此刻在少林寺？”
　　“正是。”
　　常千总连忙朝王锡道：“大人，李寻欢是圣上钦点过的探花郎 ，也曾是朝廷命官，若他死于鞑靼人之手，就不是江湖恩怨，若我们不去救人，他日圣上怪罪下来，恐怕……”他做了三下“咔嚓”的动作。
　　王锡倒抽了一口凉气：“杀头？”
　　常千总压低声音说：“可能……诛连三族。”
　　王锡想到朱家的手段，不由瑟瑟发抖：“那你说怎么办？”
　　常千总严肃道：“请大人下令，属下立即调兵前往少林寺救出探花郎。”
　　“那……那常千总你赶紧领兵去吧。”
　　“阿弥陀佛，老纳在此先代少林寺谢过王大人了。”心湖方丈十分配合地垂目道谢。
　　王锡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杨逍在一旁看得暗暗发笑，没想到李寻欢那功名还有此等用法，这位常千总看来是位忠义之士，老方丈也有趣得很，揣着明白装糊涂。
　　王锡别无选择，他本不想跟去，但常千总却道需要他亲自指挥日后才好上报功绩，一听到功绩两字，王锡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板，命人拿来佩剑往腰上一挂，亲自点兵去了。
　　路上，常千总问清形势，与杨逍商量了一番，定了个计策，让心湖先行赶回少林。

　　李寻欢目送杨逍离开，直至杨逍拐进一座佛堂的围墙后，他才转身回到大雄宝殿，发现以燕千翎和聂日升为首几大门派的重要人物似乎正在等自己，连忙快步上前。
　　少林派戒律院首座心鉴被心湖方丈就地正法，心湖方丈在离开前已经交待藏经楼主持心辩、达摩堂首座心觉与寺监心叶三位禅师共同领导众僧，并且全力协助李寻欢护寺。
　　峨眉掌门妙音道长按心湖方丈所说的方法排解几次，体内的毒也清得差不多，便由两名弟子扶着前来，他想到自己之前被蒙骗助纣为虐，不由深感悔愧，当即向众人重新表态，峨眉派誓与中原武林共存亡，其余各门派也都愿意拼死一战。
　　便在这时，崆峒弟子冲进殿内说敌人从正面攻入少林，群雄正气在上头无处发泄，一听顿时有数十人冲了出去，冲出去的大多是绿林英豪，他们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哪有像今天这么憋屈，李寻欢与少林三僧、燕千翎等人对望一眼，心想若那些黑衣人再来袭他们未必抵挡得住，于是立刻跟着出去。
　　待李寻欢等人来到寺门，双方已经打了起来，敌人清一色灰色劲装，上身要害处都戴有皮质护具，看到对面并非之前那批黑衣武士，李寻欢稍稍松了口气。
　　三僧带着少林弟子和其余门派一起上前，很快就将敌人逼退到寺外，一些人想要追击，立刻被李寻欢和几位掌门拦了下来。
　　各人刚退回殿内，又有弟子来报西门有情况。燕千翎看了一眼刚才奋力拼杀的人，有部份人身上挂了彩，他想了想，说道：“我看西门的敌人也和刚才一般只是试探虚实。”
　　李寻欢检查了各人的伤势，道：“有些人已经不能再战。”
　　达摩堂首座心觉说道：“我带少林弟子去西门应付。”他一挥手，领着众僧去了。
　　李寻欢等人猜到接下来多半便是东门，但是华山崆峒两派的弟子早已疲惫不堪，纵是燕千翎与聂日升欲请战，李寻欢却说逞强不在这一时，这时已经休息了好一会的妙音真人主动带着众峨眉弟子往东门防守，但是与少林众僧相比峨眉在人数上就逊色许多，一旁的乾灵子见状吩咐武当弟子赶紧前去支援。
　　果然，不一会东西门相继有弟子来报，西门的敌人攻不进少林僧的罗汉阵，很快就退回去了。东门的战斗则持续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凭武当剑阵挡了下来，只是又增添了几名伤员。
　　午时刚过，差不多到未时，敌人又攻了一波，同样是一战即退，接着申时过了一半，寺外再次喊声大作，群雄被弄得异常烦躁，便有几人实在忍不住冲了出去想要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刚出寺门迎面便是一阵乱箭，后面余人皆惊，连忙把中箭的人拖回来，退回殿内再看，中箭的人却已经救不活了。
　　经过这几轮交战，群雄一开始的士气被消磨得差不多了，饥饿、受伤和疲累每一刻都在蚕食众人的身体和精神。
　　也不知道百晓生是在熟食里动的手脚还是在食材上动的手脚，纵是严刑拷问估计他也不会透露半句，就算他说了又有几分可信？燕千翎让崆峒弟子把剩下的干粮都拿出来，也只够分给重伤的人员和战斗主力，其余大多数人都只靠喝水撑着。
　　料想敌人必会在晚上大举进攻，李寻欢同几大门派的掌门商量半天也一筹莫展，都只寄盼下山的心湖方丈和杨逍顺利找到援军。
　　此时此刻，李寻欢无比希望杨逍能在身边，这段时日来，他早知道杨逍足智多谋，更有临事决疑的大才。不，杨逍对他而言不止如此，那人素来桀骜，可在那深邃的眸中，李寻欢看到内里藏着一团火，一团温暖却不会灼伤人的火，在他因茫然顿足的时候，前方依然光亮。
　　天色渐深，黑夜为敌人的弓箭手提供了绝佳的掩护，李寻欢估计等周围完全变暗就是敌人动手之时，也不知道心湖方丈和杨逍的情况怎样了，依心湖所言他们早就应该到了登封县，然而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当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群雄已经准备好与敌人放手一搏，正如各人所料，东西南三处敌人同时发起进攻，灰衣武士步步紧逼，弓箭手在后掩护，李寻欢和燕千翎率领尚有轻功在身的崆峒弟子在树间飞跃解决敌人的弓箭手，十数名弓箭手相继坠落时敌人也洞悉了他们的意图，一声令下弓箭手全部后撤，休整半日的黑衣武士重新加入战场，双方顿时陷入混战。
　　这些敌人训练有素，进退有序，哪是这班乌合之众能比，受伤的人越来越多，战况越发不利。东门首先失守，在武当剑阵的掩护下妙音真人带着众弟子一路退到殿前，他本一身白袍，素来片尘不染甚是飘逸，现在已经破了多处，身上各处伤口更是不停渗出鲜血，将白袍染红一片一片，弟子们连忙拿出金创药给他敷上。
　　西门的少林僧还能撑上一阵，眼看敌人越来越多，心叶大声呼喊誓死护寺，将手中法杖舞得虎虎生风，一击便有一个灰衣武士倒下，众武士见他威武更多人上来将他团团围住，过不了多久，心叶究终力尽，法杖“哐当”一声掉到地上，众武士一见立即举枪上前，蓦然一个人影落到心叶旁边，腿一勾法杖平地弹起，将冲在前面的三名灰衣武士直接撞飞出去。
　　众武士定睛一看，又是一个老和尚。
　　心叶惊喜道：“方丈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