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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几处早莺争暖树(六) ...

  •   在阴森森黑漆漆的牢里呆了两天,除了给饭给水的,也就没有再见过任何人了。

      借着昏暗的烛光,无聊得我在数石头缝缝。数着数着,越数越乱,也不知道到底数了多少条,我艰难地叹了一口气,背靠在冰凉的墙上,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你倒是过得悠闲。”

      听到来声,我悠悠地抬起头来,装作一脸悠闲道:“皇上您也挺悠闲的啊,闲着没事儿就来牢房里逛逛?”

      原晌一袭青色的常服,在柔色的烛光里,看上去仍旧像是个清冷的贵公子,“朕也想悠闲来着,可惜皇后连小产也不忘打听你的消息,所以朕不得不亲自来一趟。”

      这是我第一次和原晌这么近距离接触,以前都是远远地看着,也不曾搭过一句话,只觉得他高贵雍容俊美异常,现在感觉来看,他能和江初引为知己,是因为两人有许多共同之处。

      听到他说到临秀,我猛地想起临秀才小产,关心道:“不知皇后娘娘现下如何了?”

      隔着牢栏,牢里几柄黯淡昏黄的烛光下,原晌面无表情,眼底暗藏的表情复杂,“自然是无碍,不然哪能顾及到你?朕已经派人去给临毓送消息了,说留你下来做客。”

      说着,原晌微微抬手,示意牢头开门,牢头道了一声“是,皇上”,然后过来开门。

      “临毓?皇上难道不知,我和临家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坐在原地没有动,谨慎地盯着原晌的一举一动。

      “只是没举行仪式罢了,你和临山,估计是不能名正言顺的了。”他这话说的直白,倒是没有嗤笑的意味。

      那也不关临毓的事啊。

      我面上有些难堪,暗骂临家的安保措施做的太差了。

      “食色性也,你也无需难堪。”

      噗,拥有平等世界记忆的我,竟然在谈起这种事情上,还输给了一个古人?我立马清了清嗓子,想驳回面子,好在又被他截了话。

      “说起来,你是三祖爷的徒弟,辈分比朕还大了整整两倍,也算是长辈,应该好好款待才对。”

      无事献殷勤?

      堂堂一国皇帝,拿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辈分有什么用?

      原晌说着,环视了牢房一圈,“将你关在这牢房里,着实是委屈了。”

      哈哈,我心中暗笑两声,不知他到底是何意,表面上装作不在意,道:“我觉得这里倒是挺好,既清静没有人打扰,又有蟑螂老鼠这些朋友作伴,有大把时间可以回忆过去,展望未来,顺便理一下人生。”

      “呵呵。”原晌轻笑了两声,低着头,走了进来。

      原晌比牢门高了半个头,他头上又束了发冠,进个门也艰难。而且像他这种位高权重者,极少有弯腰的时候,所以进门也着实显得吃力。

      一国皇帝都亲自进了牢房,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嘿嘿笑道:“着实为难皇上亲自来牢里接华清,不知华清可有什么事帮的上忙的?”

      他围着牢房转了一圈,然后才悠然道:“现下倒是没有什么大事,不过等过段时间,倒是能帮得上的。”说着,他顿了一下,又道:“朕见皇后在派人打探你的消息,必定对你是十分想念。皇后大病未愈,你便去陪陪她吧。”

      临秀在找我?

      我有些惊讶,对着原晌点头称“是”,刚一抬头,又听得他道:“朕听闻,你与你那叛贼师兄临山情谊深厚,皇后更是早已拿你当作临家的人看待……不过,朕刚得到消息,临毓打算于下月初三在晋州登基,初六,就是临山与太原邹氏女的婚礼,看来,这临家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原晌一股脑将我心中的疑惑算是解的七七八八,我听得心一紧,临山与邹姝的婚期竟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一想到临山,心也不由绞痛起来,我这些天只顾沉浸在不知如何面对他的痛苦中,竟然忘了他与邹姝婚礼的事。

      愣着发神,突然眼前出现一双嫩白细长的手在眼前晃了一下,我才缓过神来,原晌脸上带着淡淡地笑,“你既觉得这里挺好,那朕便回了皇后,让你继续住在这里。”说着,原晌转身欲走。

      “哎,别!”我赶紧上前伸手拦住,旁边跟随原晌而来的太监立刻对着我呼喝道:“大胆!”

      我柔下声来,给原晌纳了个万福,“皇上还是去回皇后娘娘,让我陪着她吧。”

      原晌躬身走了出去,他没发话,我跟着他身后出去了。心里虽知原晌能亲自来牢里,必定是有打算让我出去的,方才只是故意愚弄我,但表面上依旧有些紧张。

      见没人拦着,我出了牢门,也渐渐松了一口气,那太监也算知趣,没有再当众拂了我的脸面。

      出来牢门,方知外面天地广阔。

      “朕有一事交代你。”

      我点点头,恭敬道:“但求皇上吩咐。”
      原晌暗叹了一声,吵着身后的太监挥了挥手,那几名太监知趣很快走的很远。

      “皇后是被朕以养病之名囚在宫中的。”

      我听得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临家现在已经被冠上了谋反的罪名,不,不是冠上,而是事实,站在原家的立场上,临家就是在谋反叛乱,原晌这样做,本就在情理之中。

      “皇后在宫中有众多眼线,朕与她成亲六载,看似举案齐眉、夫妻同心,实际上各怀心思,心照不宣。”原晌说得淡然。

      我疑惑地盯着原晌,且先不说他们夫妻之间的同床异梦,为何要说与我这个外人听?

      “朕说与你听,要你记住,朕舍不得皇后,但是,也不是非她不可。你与她现在是一路上的人,她既为了她弟想方设法要救你,那朕不如大大方方地将你带到她面前。”最后几句,原晌说得有几分寂寞的味道,想来是对临秀用了真情的,想让我说动临秀吧?

      “朕知道,燕家的人盘旋在地宫里,地宫在长安城下,宫里也有许多出入口,朕不知道皇后的中修殿中到底有没有,也不在乎燕家的人与你接触,但你要记住,与你自身而言,燕家、临家和原家,都不是你的适宜之地。”

      我缄默,临家自可不必说,除了临山,都将我视作眼中钉。燕家也只当我是一枚棋子,而原家,我虽然什么都不是,但却背负着一个燕家女子和敌首心爱的女人两个可以作为把柄的身份。

      “华清,谨记。”

      原晌满意的点点头,陡然转移话题,“你觉得……何为男女之情?”

      我微微一愣,脱口道:“大概就是,白天想他,夜里想他,想无时无刻见到他,看着他笑,看着他哭,不论他做什么,都会觉得很幸福。”在栖霞谷的那段日子里,除了不管事的师傅,就只有我和临山,许多时候都会给我一种这全世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感觉,不论对方做什么,都会看在眼里,相视而笑……“但光是见到他又觉得不够,就算被人嘲笑,也还义无反顾……”

      原晌面带着不知名的笑,抬脚走了出去,终止了我一番绵绵情话。

      不过我基本上能够猜到原晌接我出牢的意思。

      看来这个北安第一任皇帝,是对他的皇后用情至深了,不论是因为身份还是什么,即使他嘴上不承认,心里可就……

      而原晌,对男女情爱,根本就是还处于懵懂的状态,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这古代对男女情爱的教育有关。平民百姓,稍有点钱的,娶妻娶妾的也多的事,何况这些从小生于富贵之家的男子。大多数包办婚姻之下的人,除了对正妻应有的礼节,对姬妾可随意打骂,甚至转送。

      就算是跟我朝夕相处的临山,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可是我偶尔也能感觉到他在挣扎,在为男女之情这种大多数人看起来“不值一提”的东西,与其他在做衡量。

      小情也好,大爱也罢,都是责任。我从未觉得我和他的家族在他心里应该有一个谁比谁更重要的衡量,因为我觉得,情是这世间,最不应该衡量、较真的东西,不然只会伤得体无完肤。

      所以从未对临山有过怨言,就算是前世那样的社会,再爱你的男人,也不会做到事事顺你,那么,对一个生活在封建礼教之下,三妻四妾不过寻常的古人来说,他又能为你做到多少?

      所以,在爱着临山的同时,我既卑微,又庆幸,就算他不得已将琅環收入名下,我虽然心里难受,但也没有闹他。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我先踏出去的,所以将自己垫到了底下,却不知道它竟原来是这样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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