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亭东以北

1、梦中身陷蝴蝶梦

　　眼前是一道高大的黑色大门，大门的里面是落花漫天，美地犹如梦幻，天空是如洗的碧蓝碧蓝的，浮着不知名的生物，路旁是随风摇摆的红花--像是传说中的曼珠沙华，路是铺面落英的青石小路。

　　我沉浸在这极美的景色中，竟忘了询问这是何地，好像这里的一切都能净化人心，消除一切。

　　“走”在路上的小孩、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形态各异，奇装异服，但是各个都面色放松，和我一样，被这无边梦幻的景色洗了心。

　　起先“走”的速度还很快，后来我们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不自觉地排起队来，队伍一直通到前面一架白玉般的大桥。

　　渐渐地才有了能思考的意识。

　　天呐！这是哪里？

　　我四周张望着，为什么他们都不说话？我伸手想去拽一旁的一个中年大叔，却不料手碰到他的身体以后直接穿了过去，我慌忙又抓了几下，却还是抓了个空。

　　“喂！喂！喂！你为什么看不到我，我为什么抓不到你……”

　　那个人毫无知觉，眼神直望着前方。

　　那眼神空洞无物，又好似目空一切，有一种……超脱……

　　是的，那是超脱的眼神，记得我爷爷死时，就是这种眼神。

　　难道我死了吗？我惊慌失措，不由大叫起来。

　　然而根本没有一个人听到我的声音，最后我也只得败下阵来，细细地回想……我记得我刚刚中暑摔倒了，天呐！公司大楼门口有几十节台阶呢，死了，死了，真的死了……

　　我痛苦地捂住脑袋，想我华清活了这二十二年来，才刚刚开始奋斗，还没挣钱让我妈过上好日子，还没结过婚，没生过孩子，如果现在就死了我的人生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值得留在世间的？

　　不行，不行，我一定不能死，一定不能，一定是黑白无常勾错了魂，赶紧回去，我妈肯定急疯了。

　　我拼命往回跑，但是无论我怎么跑都会向原来的方向前进。好半天才醒悟过来，我刚刚并没有走，是自己飘着的，不论身体转向哪一边，向哪一边跑，最终到达的地方都是一样的。
　　很快泄了气，我把头转向前进的方向，只能等待命运了。

　　仔细想了一下，死就死吧，我这一生除了放不下我妈和年幼的小弟以外，还有什么留恋呢？幸好我妈在我爸死了那么多年以后，又找到了归宿，可惜现在小弟还在上小学，后爹的身体也不是太好，没个人给家里寄钱，想来是要过得拮据了。

　　妈和后爹为了供养我上学，这些年没少受累，本以为等我毕业就能让他们轻松一些了，哪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好在我大学期间都有奖学金和助学金，又经常跟老师出野外实习，也少了他们一大笔开支，自己还存了一部分钱。工作几个月和之前实习的工资都没敢乱花，两张银行卡里的钱加起来应该存了五六万;公司给买的保险加上前段时间出差买的人身意外险，估计也能给他们留下一点钱吧……

　　这些钱，应该够小弟从初中到高中的学费生活费了吧？
　　我无奈地摇头。

　　桥边，白玉般的大石映入眼帘，石上写着三个大红的字——三生石。

　　我好奇地盯着它看，原来这就是三生石啊，传说三生石掌管三世姻缘轮回，它的“三生”分别代表“前生”“今生”和“来生”，不知道我的三生又有怎样的姻缘呢？忽然又自嘲一声，死都死了，还有毛姻缘。
　　石上镌刻着一首诗：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

　　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

　　吴越山川寻已遍，却回烟棹上瞿塘 。

　　大桥上，形形色色的人接过桥头一个孟婆的碗，尽管有的人再怎么不情愿也会被旁边的鬼差一鞭子抽下去痛的嚎叫，汤就和着碗丢进肚子里。

　　该轮到我了，我来到孟婆面前，她递给我一碗汤，我双手接过，捧着，汤是透明的，样子像水一样，但隐隐透着清香，我端着碗，没有立刻喝。

　　旁边传来孟婆的笑声，轻轻的，很能使人的心平静下来。

　　我回以微笑，心情好起来，油然而生出一种壮士断腕的豪情来，右手端起碗一饮而尽，嘴边顿时散发出一种清凉的味道。

　　正当我转身之时，孟婆悠长而平和的声音传来，“有人在这三生石畔等了三世，只是他阴气快尽，先一步投胎了，莫要叫他再等久了。”

　　我疑惑，她是在和我说话吗？我想开口问，可是她根本就没有看我，盛着下一碗汤，而旁边的鬼差又催促着，我只好转身，身体又飘忽起来。

　　桥下是倒影着彼岸花的忘川水，花水相接，竟分辨不开了，远远的望着前面的岸边，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未知。

　　眼前忽然模糊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一个身穿古装白衣的男子站在三生石旁静静地等待，他身后是彼岸花绚丽的光华，与他的苍白、瘦弱比起来，就像下一刻就要幻化成烟，我的心也揪痛起来。

　　耳边忽然响起孟婆的歌音，竟是唱的梵音，调子凄凉婉转，既熟悉又陌生。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