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9、春天的最后一片落叶 ...

  •   -1980年4月12日- 帕金森庄园
      “我想了几个名字,”艾德蒙温柔地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将幼小的婴儿抱到她母亲床边,“伊丽丝、罗莎琳、海瑟、约兰达……你喜欢哪一个?”
      海厄辛丝在漫长而痛苦的分娩中险些死去,在她醒来后另一个叫她生不如死的事实就是:她仍在帕金森庄园。
      她的确已经死了,却又因割舍不下而重返人间。
      “潘西。”
      艾德蒙怔了一下,旋即小心地提出异议:“那不是一个很好的名字,海厄辛丝。”
      “潘西。”她又重复了一遍。
      她想起三色堇的样子,它们看上去很像是一张张鬼脸,并不可爱,正如这个生来就被她不喜的婴儿。
      “那么,”艾德蒙让步了,“她的中间名用什么?你的名字?”
      “不。”海厄辛丝断然拒绝,“用你母亲的名字好了。”
      她不想让这个孩子与她有更多联系。她并非她心甘情愿生下的,她当然也不会爱她。如果有可能的话,海厄辛丝真想像从家谱上除名一样把这孩子与她之间的血缘关系一笔抹去。
      “你想抱抱她吗?”艾德蒙小心地问,“她的嘴长得很像你,也许她的发色和眼睛也会遗传你……”
      “给我。”海厄辛丝无法忍受艾德蒙的话,她接过这个差不多和猫一样大的婴儿。她还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长头发,或许是因为早产的缘故,潘西看上去又瘦又小,丝毫不惹人喜爱。
      “她出生以来一直在喝牛奶,”艾德蒙接着说,“但是治疗师说——”
      “我看不出牛奶有什么不好。”海厄辛丝生硬地打断他的话,“你最好现在就去准备一瓶,免得她饿了之后哭个不停。”
      艾德蒙的话戛然而止,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在他妄图说出什么新的话之前,海厄辛丝已经抬起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他们无声地对峙了几秒钟,最后在她近乎恐怖的逼视下,艾德蒙退缩了,他起身走出房门。
      海厄辛丝垂下眼望着正在熟睡的婴儿,她好像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会轻轻地挣扎一下。她打量着潘西,并不能看出她们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这倒挺好。
      潘西的出生是海厄辛丝生命中不能承受之噩梦,却是艾德蒙的美梦成真。他愿意亲力亲为照料还不懂事的婴儿,怀着奇异的热情来学习怎么做一个好父亲。
      当他拿着奶瓶回到房间里时,海厄辛丝正抱着潘西轻轻摇晃,她的长发垂下遮住大半张脸和怀里的婴儿。艾德蒙总算如愿以偿看见了他憧憬多年的温馨画面。他和他的妻子之间或许还尚有隔阂,但随着女儿的诞生,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不是吗?
      “牛奶热好了。”他似乎更希望海厄辛丝会主动提出照料一次潘西,这也许会让她渐渐适应母亲的角色。
      海厄辛丝全然没有回应。
      艾德蒙有些失望和生气。
      他叹口气:“无论如何,她也是你的女儿。”
      可是海厄辛丝却低低地笑了。那笑声来的诡异,似哭似笑,像风中幽灵的哀嚎。
      突然,他瞥见一片飘然落在窗台前的落叶。春天也会有落叶么?
      艾德蒙悚然一惊,他不假思索地上前抓住海厄辛丝的手臂,她身子一动,长发拂过,露出潘西已经泛紫的脸庞,以及她的双手——一只托住婴儿的身体,另一只捂在她的口鼻上。
      “你疯了吗!”艾德蒙立即用力拉开海厄辛丝的手,她松手任凭他将婴儿抱走,他颤着手将女儿托近自己的面前,可是小小的人儿却没有任何反应。
      海厄辛丝歪着头看着他,嘴角衔着快意且天真的笑。
      艾德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你做了什么?”
      她的话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解决一个错误。”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女儿拥进怀里。
      “你喜欢吗?你满意吗?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吗?”海厄辛丝问,她的眼中闪着不正常的神采。
      但是,奇迹般地,一声虚弱的、像猫一样的哭声打破了横贯在他们之间一触即发的战火。潘西张大嘴嚎啕了起来,小脸顿时因哭泣而涨的发红,也就在这一刹那,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艾德蒙注视着那双和他一样的棕眼,颓然失力地跪倒在床前。
      海厄辛丝却拍着手快活地笑了起来,笑到眼泪涌了出来。她泪水盈盈地哈哈大笑着:“太好了,艾德蒙,太好了,我有生之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刚才的反应是多么有趣又多么熟悉,她总算看到了。
      终于,她也掐住了他的死穴。

      -4月27日- 伦敦 格林威治区
      他拿起相框,照片里的人笑容灿烂,他们的青春、爱情和快乐都永远定格在相片上。
      你看那天和云,看那墙和藤蔓,看那敲响钟声的教堂,现在还是春天。
      但是你不会回来了,是吗,海厄辛丝?
      西里斯轻轻吹去蒙在相框上的尘埃,郑重地将相框放回原来的地方。海厄辛丝安静地注视着他,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被她挽着的他也在大笑,那时他看上去多么幸福啊,多么自在啊。说起来不过一年光阴,一恍然间,却好像穷尽一生似的。
      詹姆和莱姆斯在尽量无声而迅速地打扫屋子,他们时不时借故路过卧室,看一眼里面对着照片发呆的西里斯。
      在看见潘西出生的启示之后,西里斯坚决要求搬回自己家,詹姆和莱姆斯拗不过他,只好顺着他的心意。
      擦去窗台上积着的灰和落叶、扫走茶几上残余的烟灰、将角落里的蛛网清掉……西里斯没有察觉到时光在家里造成的细微而又令人心碎的变化,他的好友小心翼翼维持着表面的安然无事,唯恐这些细微的变化触动隐藏在西里斯心里的某一段记忆,而引发大灾难。
      他看上去再正常、再理智不过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由于他近期异常活跃的表现,凤凰社认为西里斯已经引起了食死徒的注意,再加上雷古勒斯的失踪,他们相信西里斯可能被多方势力盯上。但是事主本人却丝毫不在意这些潜在的威胁,他一如既往不放过任何一个出生入死、与食死徒交手的机会,在战斗时他开始舍弃防卫而一味地进攻,私底下他则成日成夜地研究每一个站在白巫师对立面的人的背景,无论他们是不是食死徒……他既不在乎生命也不畏惧死亡,就像是一个战争机器似的——正常人会这样吗?
      西里斯最后望了照片里的海厄辛丝一眼,他开始知道,一个人最大的缺点不是自私、残暴、傲慢或是贪婪,而是偏执地爱着一个远去的人。
      “你们不用这样,我可以自己搞定。”
      詹姆和莱姆斯齐齐回过头来看着他:“你不能。”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我能。”西里斯走到曾属于海厄辛丝的卧室前,却无法转动把手。
      “我把它锁了起来。”莱姆斯说。
      “没必要锁上它。”西里斯抽出魔杖念了个开锁咒,他扫了一眼卧室,“这里就留给我来整理好了,有很多要换的东西。”
      “听着,板子,”詹姆轻声说,“也许海厄辛丝还会回来——”
      “她当然会。在我们解决掉帕金森之后。”
      “我知道。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要先谈谈你的问题。”在西里斯反驳之前詹姆一口气说下去,“这样的谈话发生过无数次了,但是你好像压根儿没听进去。这么说吧,你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你现在完全是在超负荷运载状态,而且你的战斗模式也改变了,这不正常,也不应该——”
      “好吧,我可以回答你。”西里斯用像是谈论天气的口吻说,“简而言之,我疯了。”
      莱姆斯倒吸一口凉气:“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也别把‘疯’想的那么可怕。我不会伤害别人,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我会好起来的。”西里斯冷静地回答,“在她回来之后。”
      “大脚板——”
      “如果斯内普抢走了莉莉,你会按计划一步一步来,还是会立刻冲去要了他的命?”西里斯又看向莱姆斯,“假设食死徒杀了你父亲,你会保持理智循序渐进地去复仇吗?你能一点都不被内心情感左右吗?我的反应在情理之中,我做不到像机器人那样丝毫不宣泄我的……负面情绪。”
      所以他不惜代价地去打击食死徒,每有一个黑巫师落网,他离海厄辛丝也就进一步。
      他多希望他能加速战争的进程啊,他多希望她能早点回来啊,他多希望能告诉她他不在意帕金森和那个孩子,他多希望她能知道对他来说和她在一起是多么重要。他们分开了那么久,都承受了那么多痛苦,按照麻瓜电影的桥段,现在已经是重逢的时候了。他甚至无数次在脑海里预演过他们相聚的那一幕了。
      詹姆和莱姆斯无言以对。
      “可是其他人不这么想。”犹豫很久之后詹姆小声说,“他们觉得你把过多的个人情感带入到了任务里。”
      在潘西的出生告示公之于众之后,西里斯的秘密再也无处遁形。詹姆的话已经有所过滤,凤凰社里更多的人将西里斯和海厄辛丝的关系与他的姓氏联系在了一起。有一种古怪的谣言开始暗自传播:西里斯和其他布莱克一样,骨子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纯血主义者。进一步的流言则说,既然雷古勒斯失踪,那么布莱克家族就会想办法把西里斯找回去继承布莱克家的一切——包括雷古勒斯的黑巫师身份。
      “他们怎么想不重要,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们也知道我在干什么,这就行了。”西里斯答道,他问起另一个人,“彼得怎么样了?”
      “他当然没脸过来!要不是他,消息怎么会走漏出去?”詹姆愤然说道。莱姆斯张了张嘴,最终明智地选择什么也不说。
      西里斯不置可否地回过头去注视着海厄辛丝摆在梳妆台上的一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那年冬天他送给她的结冰的灌木枝丫。当冰晶消融后她把它晾干让他在上面变出几朵玫瑰花,魔法玫瑰不会凋谢,即便海厄辛丝已经不在。
      其他人都对他说,他会找到一个比她更好的人,他会值得更好的女孩。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生他是不会再爱上另一个人了,退一万步讲,再也没有人能走进他心里了。
      那些往昔就像是一场无痕的春梦,而他的回忆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那个美好的春天已经不复存在,就连那最炽烈、最纯真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而逝的现实。

      -5月9日- 伯斯德庄园
      一针一线,奥丽维娅的日子是在缝纫中打发的。她白天将一粒粒珍珠钉上婚纱,晚上则在黑纱上勾出错综的花纹。这不是为了摆脱绝望,恰恰相反,而是为了正视绝望。
      这是过去的第多少天了?
      雷古勒斯音讯杳无。他们和她的心下都早有料定的结局。
      四月的最后一个下午,报纸被送到她的房间里。由于一丝线索也无,雷古勒斯的失踪被魔法部宣告为冷案。虽然布莱克家族的高额悬赏依然无人领走,但除非有明确消息传来,否则他们不会再继续搜寻雷古勒斯的踪迹。得知这个令人心碎的消息之后,奥丽维娅再也无法忍受重压和痛苦,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为她灰暗到死的命运狠狠地哭了一场。
      然后,她开始违背西格纳斯和伯斯德夫人的遗愿缝制一件孝衣——厚重的黑缎长袍,唯一的饰物是昭示热孝的白纱。
      “奥丽维娅。”西格纳斯反常地敲了敲门后径直走进来,他端着一杯饮料。
      “听着,西格纳斯,现在你依然能安然无恙站在那里的原因是我没有魔杖,否则你早就和其他被谋杀的麻瓜、麻种、混血一样化作焦土了。”奥丽维娅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懒得和你吵,但你最好在我拿剪刀扎瞎你的眼睛前走开!”
      奥丽维娅以前从不说狠话,但现在她不再掩饰对于西格纳斯的恨意。
      “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奥丽。”西格纳斯说。
      奥丽维娅没有理睬他。
      西格纳斯将那杯饮料放到她面前,奥丽维娅冷若冰霜的眼神在触及它的时候颤抖了一下——那是百香果蜜渍茶,是雷古勒斯最喜欢的饮料,他喜欢在喝完之后咬一口百香果,虽然这会让他被酸地皱起眉毛——她的手握紧了白纱。
      “尝一尝?”
      她不会记错这种微甜的气息和独特的香味。奥利维娅顺从地接受这杯饮料,让百香果的滋味慢慢勾起有关雷古勒斯的逝去的回忆。
      西格纳斯紧紧注视着她,直到奥丽维娅的眼神慢慢地变得迷茫:“我们找到了雷古勒斯。”
      “你在说什么?”
      “我们找到了雷古勒斯。”西格纳斯重复一遍,“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总而言之,他现在挺好,只是有些虚弱。但是他坚持要尽快完成他的许诺。”
      “什么许诺?”奥丽维娅追问。
      “他答应过你会在今年夏天给你一个交代,不是吗?”
      奥丽维娅的牙齿咬破了百香果的果肉,汁水溢了出来,她慢慢咀嚼着果肉,似乎在思考西格纳斯的话。
      “你不相信?”西格纳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其上刻着布莱克家族的纹章,他当着她的面将它缓缓打开,一枚货真价实的戒指出现在里面,它华美的样子足以证明它的来历,这是布莱克家族世代相传的婚戒,“这是他让我转交你的。”
      奥丽维娅发出一声介于不可思议和惊喜之间的尖叫,她跳起来夺过戒指细细打量,被打翻了的茶慢慢浸湿她正在缝纫的孝衣,但是她丝毫不在意。
      西格纳斯看着这一幕,不禁展颜微笑。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