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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端倪(虫) ...

  •   第三章
      托那包三无止疼药的服,施宁在拉萨的第一晚居然睡得不错,第二天天光大亮才醒过来。房间没设洗手间,施宁拿上洗漱袋去三楼的公共浴室。
      浴室在走廊的另一端,进去对着门有两个连在一起的洗手池,临窗,身后是两个卫生间。角落里放了两台老旧的洗衣机,施宁进去时有一台亮着灯,正好刚停下工作,乍然的安静,更衬得这个高原的清晨出奇宁静。
      她拧了牙膏,听见里面一个卫生间有人在洗澡,水声哗哗的,听得她牙齿打颤。

      窗外是连绵翠绿的大山,草被起伏和缓,天空低得像是覆在山头,干净澄澈。施宁一下子就肯定了自己的决定,她鞠了一捧水拍脸,闭着眼仰起头感受高原清晨的阳光和清风,水珠顺着卷翘的眉睫滑到白皙的脸颊,清冷明亮。

      身后传来一声哼笑。
      声音是低沉的,但是在这个安静狭小的空间里,戏谑的意味也是格外清晰。

      施宁气得猛一睁眼,瞥见那声音的主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拿着块毛巾大力地呼噜板寸长的头发
      。施宁打算瞪他一眼,可是一转头,目光触到对方衣领下线条分明的锁骨。
      再往下就是黑色短夹克底下蓝色牛仔裤以上的真空风景了……
      施宁梗着脖子慢慢转回去。

      等了等,发现身边没有动静,她又看过去。
      “劳驾。”男人随手把毛巾扔到一旁的置物架上,用眼神示意她身后的洗衣机,“我的皮带在你后面。”
      她往旁边偏了偏,男人往前跨了一步,高大的身躯覆过来,遮住了窗外大半耀眼的阳光。
      “……”
      施宁怀疑自己被人耍流氓了。

      沐浴后的香味带着男人特有的气息盈到鼻端,像罂栗开到眼前妖娆。
      这与军大衣气质太不符了。

      施宁保持着不动的姿势问:“昨晚的事后面怎么处理啊?”
      “昨晚有什么事?”
      “就那对情侣——”
      成宇随手把皮带挂在脖子上,退开一步,不答反问:“今天不头疼了?”
      “……好多了。”
      成宇点点头,抽了张纸递给她,“注意点,在这里感冒很危险。”
      “我知道。”施宁嫌自己表现的不够聪明,又补充了一句,“我做过功课的。”
      成宇勾唇角笑了起来,“那功课做得还不够。”
      “什么?”
      成宇已经走到门口,阳光一瞬又回到逼仄的小隔间里,施宁盯着他与初见时军大衣气质大相径庭的后脑勺。
      “攻略上没告诉你要对陌生人提高警惕?”成宇揉着自己刚剪的短发,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问,“你为什么不对我设防?”
      施宁感觉脚趾一疼,是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施宁下楼时,已经九点多,客栈里没什么人,大家都出门了,一楼静悄悄的。只有猴子独自一脸呆滞地坐在前台的电火炉旁,听见她下楼的声音抬头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
      “不要告诉我你刚回来。”施宁说。
      “……你说对了。”猴子一脸生无可恋。
      施宁诧异,“你有这么热心?”还负责陪夜。
      “别提了。”猴子刚要解释,雅雅拿着保温杯从二楼下来,不满地嚷道,“他那是出门不看黄历,任奇葩一波一波地作。”
      雅雅倒了杯开水递给猴子,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骂他,“我就不信一整晚你都找不到机会溜走,人家六子怎么就跑回来了?”六子是昨晚跟猴子一起送人去医院的大学生。
      “他们见六子不见了,看我看得更紧啊。”猴子萎靡道。
      “怎么回事?”施宁咬着小面包坐下,“他们还玩绑架啊?”
      “简直高原版东郭先生与狼。”雅雅冷笑。
      猴子看了雅雅一眼,小媳妇似的小声嘀咕:“……就他们那德行,别侮辱狼了。”

      施宁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扫了扫,嘿嘿笑了笑,继续打听昨晚的事。

      猴子讲,今早二当家的到了医院后,那情侣才松开他的手让他回来。
      “说白了,他们昨晚虚张声势闹那么一场。”猴子压低声音说,“其实是来求宇哥保他们的。”

      猴子也是听火鸡说了才知道,成宇他们在林芝待了两天,回来时是绕道从山南走的。山南在西藏边陲,跟印度、不丹交界,是藏文化的发源地,沿途会经过很多大小寺庙,有最原始的文化和最虔诚的风俗,在藏民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他们的车路过山南一个村时停下休息,那两人趁宇哥不注意私自进了村,碰巧当地在办一个很大的祭奠。”猴子别有深意地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一度,“犯忌讳了。所以他们现在草木皆兵,看到藏民就觉得是来找他们的。”
      施宁咋舌,“不至于吧?”
      “都动刀子了。”
      “我是说大多数藏民都很和善。”
      猴子摆了摆手嗤了一声,一副不愿多谈嫌丢人的样子,“所以说那两人自己作死,还没出村,就被人发现他们顺走了祭祀用的金刚杵,半个村的人都堵在村口,车子压根动不了。听说那女的差点被藏民拖走,幸好被宇哥拦住了。那女的信誓旦旦说她不知道那东西不能拿,拜托了大姐,别人的东西不问自取跟偷有什么区别?

      “宇哥也是够倒霉的。”雅雅气不过,“还给他们送回拉萨,要是我直接在山南就调头走,让他们在犄角旮旯自生自灭,一辈子不想看见他们。是吧,老施?”
      施宁点点头,随口问:“成宇自己受伤了吗?”
      “没有吧,要不然二哥不能便宜了他们。”
      “他没去医院?”
      “哪能啊,宇哥不要面子的啊?”猴子打着哈欠说,“其实二哥也就是送那两人的行李过去的,赶紧着打包走人吧。”

      施宁耸了耸肩,不以为意。不过这件风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正好可以在晚上当他们烤火的谈资。火鸡是天生的煽动家,几句话下来,大家都表现地义愤填膺,觉得这种人就该让他们吃吃苦头。
      有个姑娘气愤地问火鸡,“那宇哥现在人呢?”
      “出远门了!”火鸡大叫:“二哥还在呢,难道二哥的魅力没散发出去吗,你怎么能想别的男人!”
      姑娘笑着踹了他一脚,施宁悄悄问旁边呵呵傻乐的猴子:“成宇不在吗?”

      “对啊,昨晚接你回客栈后就又走了,他一年到头在这待不了几天的。”
      施宁:“……”

      不过这事施宁也懒得去探听,毕竟是人家隐私,管他受没受伤人走没走。

      她出来没做计划,时间都很随性,反正左右没什么事,人一犯懒,就在拉萨待了很多天。
      每天醒来去布达拉宫附近逛一圈,在八廓街找家拥挤狭窄的奶茶店要一壶酥油茶,喝完了就回客栈晒太阳睡觉。对门房间果真一直紧闭,有天早上起来闲得无聊,她特地趴在走廊墙上鬼鬼祟祟听了半天。
      没动静……仿佛那天早上她在公共浴室碰见的那人是鬼一样。

      她决定跟人拼车去纳木错玩的前一天晚上,成宇又神出鬼没出现了。一群人正例行在小酒吧烤火吹牛皮,洛桑阿妈见他们玩得高兴,还打了两壶酥油茶请他们喝。酥油茶就着白胖的糌粑吃,味道怪了点,不过大家也吃得新奇。
      有人倒了碗酥油茶递给施宁,施宁眯了眼摇摇头,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保温杯说:“我喝这个。”
      “喝的什么?”
      施宁嘿嘿笑了一下,这才看清来人是谁。大家都闹着跟他打招呼,说好几天没看见他,拉着他问各地攻略。
      说话的功夫,施宁已经一杯见底。
      “你喝什么?”成宇坐过来,很随意地又问一次。
      施宁跟大家都玩成一片,虽然没见过他几次,不过还是熟稔地把怀里的保温杯让出来。献宝一样,自己闻了闻,又递到他眼下,酒香溢出来,是晚饭后去藏餐馆里打的青稞酒。

      “我的姑奶奶诶——”火鸡闻声立刻探过头,“你小心高反了。”
      “不会,昨晚我也喝了。”施宁又呷了一口,喜滋滋道。
      雅雅好奇问,“好喝吗?你弄的我也想喝了。”
      “特别高级!”施宁举起手来抢答,”喝完全身都暖了。”
      “老施!人民教师!别起哄行不行?”火鸡气得翻白眼,“这酒你们喝不惯容易出问题的。”
      施宁顶嘴,“你前台还摆着酒呢——”
      话音未落,手里的保温杯被人拿走,她皱起眉。
      成宇瞅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开口说:“我这里禁酒,你别给我搞事。”

      施宁臭下脸来,火鸡赶紧跳起来当和事佬,“别闹别闹,洛桑来,快上我们的高原啤酒!我这有珍藏多年的人间珍馐,谁喝谁知道。”
      施宁信了他的邪了!所谓珍藏多年原来就是他放那边好久没人喝的滞销货,不过洛桑笑得又甜又羞涩,施宁只好给她面子。

      雅雅问施宁:“你不怕喝醉吗?”
      施宁一脸骄傲,“我们家是个大酒厂,我三岁就能对酒当歌饮酒作诗。”
      “哇——”雅雅捧脸,“早听说有种有钱人以收藏名酒为乐趣,你家都收成酒厂了啊?”
      “……我家是酿酒厂。”施宁打破了她的遐想,并打起了广告,“名扬天下施家庄,祖传酿酒手艺,只传女不传男!”
      “咳。”旁边有人可能被口水重重呛了一下,施宁和雅雅一起转过头。
      成宇抬起一只手半捂着肩,微微皱眉,看起来像是很不爽,见她们都看着他,只好做了个请的动作:“继续。”
      施宁扭头,昂着脖子一字一顿,声音格外脆生生的,“我喝酒,那是抱着一种科研的态度。”
      被口水呛到的成老板静了半瞬,用低沉的声音接话,“……了不起哦。”
      施宁回头,正好撞进他淡淡戏谑的眼神,脸微微红了一下。

      因为第二天要起早,施宁放下劣质酒早早地回房休息。
      去纳木措是跟别人一起拼车,师傅还要去其他客栈接人,第二天她吃完早餐就出发了。洛桑把保温杯还给施宁,还灌了满满一瓶酥油茶,叮嘱她,“纳木措是天湖女神,很美的。就是海拔比拉萨高,阿佳你要注意。”
      施宁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脸,“真是好姑娘。”

      正如洛桑所言,纳木措的确是天湖女神。雪山,圣湖,经幡,冷风还有藏狗,湖水湛蓝到不可思议,水空一色,映着连绵的念青唐古拉山,深邃而神秘,几米深的湖底下形态各异的鹅卵石清晰可见,奇特的很。
      奔波了三个多小时,站在纳木措面前,施宁除了“哇”和“天哪”不会说第三个词。
      同车的人早都各自散开,施宁一个人望着远处的雪山,下意识沿着湖畔迈开脚步。
      空气里都是高原上独有的味道,清冽冰冷,等她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离人群很远。有个摄影师抱着长筒炮匍匐趴在地上,似乎总是没找到满意地角度,脸都要贴在地上。施宁看着他有点发愣,总觉得自己以前见过这一幕。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晃而过的陌生画面却在那一瞬间,突然生出莫名的熟悉感。

      施宁还要再往前走时,被景区的藏民拉回来了,对方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很严肃地警告她,不要离开中心一带太远。施宁悻悻地往回走,周围很多游客在拍照,和牦牛合影,她有些发怔,一个人脑袋空空地又在湖边坐到人群渐散才离开。

      天色渐晚,风也越来越大,施宁按照手机里的地址去找客栈。她在这里定了一个房间,打算第二天去看日出。
      这边的环境限制,客栈条件都不如拉萨,一溜的板房,房间里基本没有热水。采光也不好,因为是混住间,空气里有股不太好的味道,不过没人在意。

      同屋的两个女孩见她是一个人来的,还挺照顾她,泡葡萄糖时问她要不要也来一点。施宁接过水道了谢,她在拉萨适应了几天,身体其实已经没什么感觉。刚到纳木措时虽然头有点疼,她也不以为意,何况她还有见效奇快的三无止疼药。

      不对劲是在熄灯前,隔壁床的男人连续干呕了几声后,她开始觉得反胃。
      到了后半夜,男人开始有发烧,他的同伴着急起来,连夜去找客栈老板。两人出去后,就没再回来,房间里剩下几人都早早睡了。
      约莫两点时,施宁摸黑吞了一包药,然而药效没能如愿发挥出来。

      被子压得她喘不上气,脚底下却不时有阴风渗进来,冻得她发抖。胸口闷得抽疼,像有人拿重锤一下急过一下地砸她,那感觉太难受了,好像下一秒喘不上来气就会这么死掉。施宁开始害怕,她明明清晰地听见房间里几道此起彼伏地呼吸声,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泪从眼角渗出,她在黑夜里瞪着虚空,掐着掌心不停告诉自己不能睡着。心里越是害怕,脑袋越是发沉,她记得自己呕了一声后,终究陷入一片黑暗。

      ……

      寒风从脚脖子窜进来,冻得她一个激灵,施宁倏地睁开眼。耳边人声嘈杂,还有轮子划过地面的声音,眼前的景象在颠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硬朗的下颌。
      她虽然晕着头,但很清醒地意识到有人抱着她跑得飞起。
      应该是在医院里,她人被放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意识却飘起来。飘到半空中,看到地面上人来人往,那人推开一间办公室,抓起一件白大褂套上,白大褂上别着实习医生的牌子,看不见名字。施宁见他又推开另外一道门,手里拎着两瓶氧气罐出来。
      她下意识麻利地钻回自己身体里,回光返照似的一把抢过氧气瓶,一口接一口地吸气。
      重新活过来后,施宁还记得问他:“你不是在拉萨吗?”
      没有回应,施宁抱着氧气瓶,不解地抬头,撞进那双谜一样的眼里。
      他一言不发,没等施宁反应过来,人就不见了。

      “哎——”施宁叫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抬起头,耳边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她依旧在纳木措这间破旧的客栈里。
      看了眼手机,才过了半个小时。倒是身体,像是真的吸过两瓶氧,神清气爽,现在让她下床旋转跳跃二十圈都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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