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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故人至 ...

  •   宣武皇帝的丧仪最后是在一阵仓促和慌乱中结束的。

      梓宫由嗣皇帝亲自扶出东华门,一路撒纸钱一路向城郊出发,盛京在中州之中,皇陵位于平州,天翼关是连接平州和中州的重要通道,出了盛京之后就由二皇子永定负责带领大队人马送到皇陵落葬。

      这本是永邦的责任,但翌日是永邦的新皇登极大殿,便交由永定去做了。

      永定少年老成,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其神貌形态,酷肖先帝,更有几位重臣相伴,应当出不了岔子。何况还有庄贵太妃,她一生被瓮于禁庭,先帝驾崩,对她的打击着实很大,她自请为先帝守陵,便也随着永定一起上路,互相有个照应。

      送走了先帝,宫里的人开始马不停蹄的忙活新皇的登基大典。

      嗣皇帝的后宫全都奉旨搬到钟粹宫,等待登基后听封再行定夺,唯独上官氏还居住在庆祥宫里,据说是伤重暂时不宜搬动。大队人于是马浩浩荡荡的出了庆祥宫。

      入景运门,再穿过天街之后便是内宫。女眷们不由的感到兴奋和神往,彼此互相搀扶着手,接二连三的前去。而且天街上还有一景,不可不赏,便是赵氏在那里跪着。

      众人来来往往的绕不过,赵氏免不了要受一通围观,刚开始她还哭,哭到后边脱力了,见连个安慰自己的人都没有,只有负责看管她的一个严肃的老嬷嬷,便连哭的心思也没有了。再加上轻声的嗤笑和窃窃私语,要强的她怎能让人把笑话看了去?便抹了眼泪,要强的犟着脑袋。巡查路过的禁军见着了,赵琣琨一改往日的威风,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

      温氏和肖氏并排朝这个方向走来,温氏悄声的对肖氏道:“看来殿下对她仍有余情。”

      肖氏‘嗯’了一声道:“殿下是个面冷心善的,到底跟了自己两年,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开发她。眼下让她跪着,明面上是罚,实际上也是为了她好,她的确需要煞一煞性子。”

      肖氏向来是个笑面菩萨,走到了赵氏的跟前还不忘问安:“赵姐姐可还好吧?身边怎么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的瑞秋和墨儿去哪儿了?平时我看她们两个总是傍着你一刻也不离身。”

      “你看我好不好!”赵氏没好气道。

      她从早上起就饿着肚子跪在那里,膝盖疼不说,还要被人指指点点。打老远的看见她们过来,就知道她们定不会放过今天这个机会,故而硬是憋了口气道:“谁知道去哪儿了!估计是看我这艘船快沉了,赶紧爬上岸逃命去了吧。”说着一崩后槽牙,“看我回头不扒了她们的皮。”

      肖氏与温氏对望一眼,温氏不咸不淡的道:“主子上头尚且有主子,姐姐这会子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泥菩萨过江,先保住自己才谈得上来日,才谈得上是否有能耐去扒了别人的皮。”

      “你!”赵氏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她,“别打量我不知道,我手上那串红玉髓链子是你送给我的。”又转头向肖氏道,“我头上的紫玉海棠是你送给我的,今日之事,就是你们两个联合起来存心要害我。”

      温氏捂住心口道:“啊呀,赵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和肖姐姐可是一片好心,瞧着你花容月貌的,我们平时有好东西都先敬着你。那红玉髓手链是我的没错,却是姐姐一再的说好看,硬要妹妹割爱,妹妹这才忍痛送予姐姐的!妹妹知道姐姐力求脱身,可也不能反咬我们一口呀。还有肖姐姐,那支紫玉海棠可是她的宝贝,姐姐夺人所好不说,还要拉我们姐妹下水垫背不成?真是,都到了这个份上,赵姐姐已被贬为一届庶人,姐妹们还愿意来看你,那是出于昔日的情谊,你说这话说的,可就伤了姐妹之间的最后一点情分了。”

      “就是!”肖氏也不悦道:“赵姐姐,紫玉海棠和红玉髓手链原是我们的不假,可又不是我们叫姐姐在先帝的丧仪上戴的,这怎么能赖我们呢。”说到这里,小声嘀咕一句,“谁让你自己非要和大妃过不去,又不是我们逼你的。”

      “算了,别说了。”温氏一把握住肖氏的手,貌似姐妹情深的说,“我们走吧,省的留在这里碍眼,还讨不着好。”

      赵氏气的撇过头去,不搭理她们,肖氏和温氏也着恼了,互相挽着手,风风光光的在下人的带领下进入内宫。

      *
      钦安殿的后门正对着天街,此时在钦安殿内向真武大帝祈福的李永邦将这一幕巨细无遗的收入眼底,隔着丹陛和窗户,他看见了她们,她们却没有一个看见他。身边跟着的是内侍郑辉 ,郑辉是赵氏早先送到李永邦身边的人,今天丧仪后也是他怂恿的嗣皇帝到钦安殿来拈一支香,因大覃皇朝的老祖宗是从北方起事的,故供奉北方真武大帝。李永邦觉得有理,便过来了,顺道从后门看一眼赵氏,谁知道瞧见这一幕。此时此刻,他心里知道,赵氏是留不得了,只是怎么个处置法而已。

      他没再说什么,出了钦安殿便到长省宫里静思己过,算是为了白日里赵氏冒犯大行皇帝的事而忏悔,以至于一整个下午,几乎都耗在这儿了。

      长省宫处于未央宫和建章宫之间,历来专供帝王思考和静坐,墙上挂着历朝历代大家的稀世书法墨宝。

      约摸到了申时,郑辉忍不住提醒他道:“殿下,忙了一整日,御膳房刚刚差人来问,可要用些糕点?”

      李永邦埋头专心的在‘忍’字上落下最后一点,才抬起头来,却是答非所问:“差人去庆祥宫那里看过大妃没有?还是老样子吗?”

      郑辉深知太子的喜恶,这些年上官氏不受宠,每次提到上官氏,太子都是一脸发自内心的嫌恶,当即顺着他的话,意有所指道:“是。还是卧在那里病恹恹的,似乎是不大好,也不知赶不赶的及明日殿下的大典。”

      “赶不及?”李永邦轻笑一声,搁下手中的狼毫笔道,“咱们不妨赌一把,看她到底赶不赶的及。”

      郑辉面上一哂:“殿下尽拿老奴打趣。”

      这是个为赵氏求情的好时机,他正要张口,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太监却突然从敞开的一间门里闪身进来,挨在郑辉身后怯怯的喊了一声:“师父。”

      郑辉回头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怎么尽挑着这个时候来,抬头一看,太子又埋头钻研书法了,他只有在心里感慨,无奈的轻声问小太监:“什么事?”

      小太监望着师父变来变去的脸色嗫嚅道:“外头有个叫福禄的公公求见。”

      “福禄?”郑辉的眉头不由一挑,难道是那个福禄?

      他听人说过,有个叫福禄的太监,在皇长子还小的时候伺候一阵子,是先帝安插在长子身边的一颗钉子,只是皇长子不怎么喜欢他,说是有一次内阁大臣和先帝在勤政殿里议事,谈的什么没人知道。这个福禄为了向大殿下示好,竟偷摸着拿了一柄如意递给了他,暗示他是未来的储君。当时的殿下非但不领情,还到先帝前告了他一状:“此等内侍他日必成赵高等祸乱弄权之流。”

      借此,成功的把福禄从自己身边支走了。

      而今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晏驾了,福禄要是识趣的就该寻个角落里躲起来,省的成日戳在新皇的眼珠子里叫他心里不痛快,直接将这颗钉子给拔了,但福禄不但不畏缩,还自告奋勇的来了,这可不简单!

      郑辉虽然有心看人笑话,但更怕主子念旧或者心血来潮,那他将来的未央宫总领太监的差事便不保了,于是立刻退到外头一把揪住小太监的耳朵拧成了麻花,教训道:“什么事该报什么事不该报你不知道?”

      “不见!明日是殿下的登极大殿,殿下焉能见这些乌漆麻糟的杂碎?!给咱家回了!滚!”

      来衮揉着发疼的耳朵悻悻的跑了,到正门外檐下见那个叫福禄的公公站在那儿,一声蓝领的太监袍子,洗的旧了,但并不肮脏,来衮心里嘀咕,同样都是太监,怎么他师父成天介驼着背,八着脚走路,活像一只田鸡,这位公公却是精气神十足,身姿挺拔,没有一点儿下人该有的谄媚讨好的模样,要不是这身太监袍,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太监。

      来衮向福禄报以一个充满歉意的笑,上前道:“回这位公公,殿下如今事忙不得空见您,要不然等过一会子小的再替您通传一声?”

      福禄淡然道:“不了,主子不见奴才是应当的,哪有一再叨扰的道理!”说完转身便要走了,但刚抬腿又停住,侧头道:“对了,我刚听见他们叫你来衮?”

      “是。”来衮不好意思的抓抓耳朵,他又红又肿的耳根子没能逃过福禄的眼睛:“回公公的话,小的是叫来衮。我师父说这样叫着顺口,让来就来,让滚就滚,可不就是做奴才的命嘛。”

      福禄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下人也是人,不带这么糟践。

      他向来衮道了声‘小兄弟,多谢你’,来衮客气道:“哪儿的话呀,也没能帮上您什么忙。”

      福禄又道:“说不定咱们还有机会见面呢,到时候,来衮可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来衮顺嘴一说,福禄听罢含着淡淡的笑意走了。

      来衮觉得这位福禄公公颇有种高深莫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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