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皇后总干政》尺白笺

96、096. 兄妹

　　公伯羽带着仲郗黎的书信进到琉姿宫时，珺姚和侍黛正面对面坐在一尘不染的地砖上玩翻花绳。

　　他走进去，在大殿中央站定，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地翻花，不行礼，也不开口说话。

　　他不说话，珺姚也跟着不说话。晾了他大半天，还是侍黛瞅着心疼，忙推推自家主子，小声提醒：“主子，公伯将军来了。”

　　“要你说！”珺姚瞪了她一眼，这才睇向公伯羽，阴阳怪气道，“这是刮的什么风，竟然把堂堂左卫将军给刮到了我这来了？”

　　也难怪她心里头不高兴，明明是她手底下的人，却常常十天半个月都没个信，她不攒出一肚子邪火才是怪事。

　　公伯羽无辜耸肩，走近些把揣在怀里的信件往她手边一扔，言简意赅：“仲郗黎来了。”

　　珺姚阴沉沉的脸色顿时就放晴了：“郗黎哥哥来天衢了？”她边说边动手拆信封，“我许久未曾见过他，着实想念得很。”

　　“想念谁？”

　　听闻公伯羽来了琉姿宫，便忙撇下众大臣急赶回来的皇帝陛下一进门就听见这句话，顿时不乐意了：“除了我，你还想着谁？”

　　珺姚抬头看他一眼，冲他扬扬手里的信纸，笑道：“这回想的还真不是你，郗黎哥哥来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哥哥？”司靳装傻。

　　珺姚只当他真不知道，于是好声好气地解释：“是仲郗黎嘛！我同你说过的，我多年的好友。”

　　“就是那个差点用一根糖人把你骗走的家伙？”司靳冷哼，“他有什么好的，你想他作甚？”

　　这几年来，仲郗黎隔三差五就不远千里从卫国来南卿寻珺姚，司靳虽与他不熟识，却早已是久闻其名，又怎会不知道呢？

　　“你看你，又吃飞醋！”珺姚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了，“郗黎哥哥与我亲如手足，你吃他的醋做什么？”

　　司靳闻言，淡瞥一眼自他进来就一直杵在底下充当木头人的公伯羽，意有所指：“你的手足未免也太多了点。”

　　无故遭了司靳白眼的公伯羽深觉委屈。他叹口气，冲着二人浅作了个揖，抬脚便要往外走——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么？

　　“公伯羽你站住！”

　　眼瞅着公伯羽要溜，珺姚连忙高声唤住他，而后扒开司靳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向公伯羽道，“你等我会，我和你一同出宫。”

　　公伯羽无可奈何地停下脚步。司靳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珺姚也不顾有外人在场，抬手抱了抱他，哄道：“你别恼，郗黎哥哥的信上写有要事要同我说，我去见见他，很快就回来。”

　　她这样说了，司靳便知是当真有正经事要做，心里虽不乐意，却也不好再阻拦，只好随她去。

　　与公伯羽一道出了恺阳门，珺姚便不再管他，而是自顾自往信上所说的忻霄楼而去。

　　忻霄楼乃是天衢城中最大的茶楼，亦是当年珺姚与仲郗黎重逢之处，是以每每仲郗黎来天衢，二人都会约在此处相见。

　　到时仲郗黎已经在雅间坐着了，同座的还有另一个男子。珺姚打量了那男子一眼，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回仲郗黎身上，笑着呼唤：“郗黎哥哥。”

　　仲郗黎站起身，望着珺姚神色温柔：“小半年没见，我的珺姚妹妹都成了别人家的皇后了。让我看看，真是愈发标致了！”

　　“郗黎哥哥还是爱拿我打趣！”珺姚啐他一口，这才睇着那自她进来就一直盯着她看的男子，笑道，“郗黎哥哥不给珺姚介绍一下么？”

　　仲郗黎像是豁然反应回来，忙说：“他是卫襄，你原是见过的，不过那时年纪小，许是忘了。”他边说边伸出手去，欲要拽珺姚坐下。可手伸到她边上，又猛然想起来她如今的身份，便又收回手去，只笑道：“你快坐下，咱们有话慢慢说。”

　　珺姚依着他在软凳上坐下，望着卫襄才似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是云亭公子，恕珺姚鲁钝，一时忘却了。”

　　卫襄仍在盯着珺姚仔细地看，以一种几乎要将她望穿的眼神。珺姚好整以暇地随他打量，唇边始终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倒是仲郗黎觉出不妥，忙偷偷扯了扯卫襄的衣袖，低声提示：“云亭兄，珺姚妹妹在同你说话呢！”

　　卫襄猛然反应过来，忙低头掩饰自己的神情。须臾，他重抬起头，已然恢复了一贯的冷寒神色：“皇后娘娘见谅，在下失态了。”

　　珺姚将手指比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淡道：“出门在外，那样的称呼便免了吧。我姓卿名珺姚，云亭公子也可称呼我一声素笺。”

　　卫襄的眼神黯了黯，方回：“好，素笺。”

　　珺姚颔首，一时无人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仲郗黎的目光在二人间来回扫视，许久，他干笑两声，举杯向二人道：“喝茶喝茶……云亭兄，这里的香茶很是不错，你多年没来过天衢，可要好好尝一尝才是。”

　　珺姚笑着垂下视线，转端过茶杯细细啜了口。那头卫襄却只是端着茶杯，视线又不知不觉移到了珺姚身上，怔怔然。

　　珺姚置下茶，睨着卫襄端在手里的杯子，问道：“云亭公子，这茶不合你的口味么？”

　　卫襄回神摇头：“并不是。”

　　珺姚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又问：“那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卫襄再度摇头：“也不是。”

　　珺姚便做出副讶异的神情，问道：“既然如此，云亭公子为何不喝茶，反是一直盯着我看呢？”

　　卫襄一愣，讷讷无言。珺姚也不追问，又将视线移去仲郗黎身上，再问：“郗黎哥哥说有事要同我讲，不知道是什么要紧的事？”

　　仲郗黎犹豫了会，说：“其实是云亭兄有话要说，我不过是替你们牵个线罢了。”

　　“哦？”珺姚不冷不热地应了句，复垂下头，也不知想些什么，突然便不支声了。

　　卫襄的神情也有几分犹豫，到最后仍是开了口：“素……唔，素笺，可有谁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珺姚抬头，故作迷惑：“我不像一个人，难道像一条狗么？”

　　“噗——”

　　仲郗黎慌忙拿帕子擦擦沾着茶水的唇角，看向珺姚的眼神里就多出了几分无可奈何。

　　卫襄倒是神色不改，仍继续说：“你长得特别像卫国的先皇后。”

　　珺姚敛下眼睫，神情淡淡：“世上的人何其多，偶有相似也是在所难免。”

　　“倘若是长得一模一样呢？”卫襄的语气有些急迫。

　　珺姚翘了翘唇角，反问：“我倒是好奇，云亭公子究竟是何身份，怎么连贵国先皇后的模样也见过？”她顿了顿，接着问，“据我所知，先皇后殡天时，云亭公子才不过十一二岁吧？”

　　“以你的聪明才智，猜不出我的身份么？”卫襄蹙眉，“只怕早在十年前，你我第一次见面时，你便已知晓我的身份了吧？”

　　珺姚摆弄着手里的茶杯，低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卫皇子襄，嗯？”

　　卫襄注视着她，她的眼眸透着狐狸一般的狡黠明亮，她勾起的唇角挂着似有似无嘲讽的笑。她的手纤细修长，在白瓷的茶杯上一下下轻敲，直扰得人心里发慌。

　　卫襄睁着一双寒澈的眸子望她。其实细看之下，他与珺姚是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的，似在眉梢眼角特有的风情，似在嘴角如出一辙的弧度。

　　他深吸口气，决定开门见山：“十五年前，我的生母——也就是先皇后与年仅一岁的小公主在北牧边境遇刺，母后身亡，小公主不知去向。从此卫国皇室少了一位嫡公主，而我丢了我唯一的同母妹妹。”

　　珺姚扣着杯壁的手略微一顿，她淡道：“节哀。”

　　卫襄觑着珺姚，“两个月前，我国使臣从南卿回返，告知我和父皇，他见到了一个极有可能是小公主的人。所以我今次不远千里来到南卿，就是为了与她相认。”

　　珺姚呵笑：“有可能她并不想同阁下相认。”

　　卫襄怔了怔，望着她问道：“为何？”

　　珺姚放下杯子，凝着卫襄反问：“这么些年你们都不曾找过她，如今还有什么相认的必要？”

　　“不是的！”卫襄一贯的冷冽神态有些崩裂，他急着解释：“这些年我与父皇一直在寻找妹妹，从不曾生过退意。可当年母后的护卫队中，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侍卫也只知妹妹是被一个道人搭救，然而天下之大，仅这样一个线索，我们如何寻得到她？”

　　珺姚咬了咬嘴唇，闷闷问他：“你们真的有在找她吗？”

　　“当然，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是我父皇最心爱的女儿。”卫襄起身，走至她身旁蹲下，望着她的眼睛，低声说，“珺姚，你就是我流落在外十五年的妹妹。”

　　珺姚默然许久，道：“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你的年龄、身世都分毫不差，何况你的容貌，与母后一模一样。”卫襄小心翼翼地拉拉她的袖子，哄她，“你若是怀疑，我们上清暇山，向墨琛真人当面问个清楚，好不好？”

　　珺姚回望他，眼泪在眼眶里打着圈，显得一双眼亮晶晶的：“不必去了，早在两个月前，我就已经派人去问过师尊了。”她顿了顿，低声唤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