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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 出征?决绝? ...

  •   南卿的冬天不常落雪,但因着空气湿润,竟比起在北牧时还要冷些。珺姚又一贯怕冷,是以每至冬天便几乎都窝在素皎殿的暖阁里头,除了隔上几日去一回墨琛的九天观和靖贤太后的寿宁宫外,活动范围只限制在了紫宸殿和素皎殿之间,连太学也偷懒省了。

      出了年后又过了好些日子,天才渐转暖来。这日难得出了大太阳,珺姚躲了一个冬天,如今见了阳光,心里头难免兴奋些,是以司靳一早去了朝上之后,她便差人搬了棋盘到宫门外头,同侍黛对弈起来。

      珺姚的棋术实在不算好,侍黛却是正经随棋待诏学过的,她自然不会是对手,输多赢少的。好在珺姚原就只为了晒晒太阳,打发打发时间罢了,两个人来来去去,倒也玩了大半日。

      司靳下朝回来时,珺姚两个仍旧对着弈,他朝上累了一肚子气,这会儿正不痛快,走去便将棋桌掀了,玉石棋盘触地便碎,黑白子落了满地。

      一旁侍候的宫人慌忙跪下去,谁也不敢吱声,生怕再度触怒了帝王。珺姚更是从不曾见他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一时愣在了原处,久久反应不过来。

      司靳发完火,见她呆怔的模样,便又有些过意不去,遂上前半步将她的手牵了,默不作声地拉着她往殿里走。她回神,忙一边示意侍黛将众人遣散了,一边用力回握住司靳的手,追着他的脚步去。

      两个人入了主殿,将殿门闭了,珺姚方站定,问他:“司靳,这是怎么了?又是薛家老头给你气受了吗?”

      他摇摇头,长叹了口气,满眼俱是疲惫:“今日传来的消息,北牧军又犯我边境,如今已占了五城七县,若再不镇压,只怕国土难保。”

      珺姚一滞,问道:“那为何不快点将发兵?”

      他眼圈蓦地一红,道:“国逢大难,满朝之人,竟无一个情愿迎敌……内有奸相当道,外有敌国相欺,珺姚,我这皇帝做得实在窝囊。”

      珺姚叹息着拥抱他,轻声劝道:“司靳,你别难过,总有法子的。”

      司靳将下巴抵在她额上,许久才道:“珺姚,我恨他们。”

      她听着他几近于咬牙切齿的声音,满心苍凉。她想问他恨谁,是欺侮他多年的北牧皇室,还是这群贪生怕死的臣子?然她并不曾问出口,只是紧紧将他抱了,企图与他些许安慰。

      第二日早朝时候,帝王旧话重提,再议出征之事,然而满朝之臣,仍旧没有一个作声的。

      帝王坐在龙案后,微阖着眼,苍白了脸色,满心无力:“我南卿,便当真无一人可退北牧吗?”

      满堂寂静,无人应答。

      气氛凝滞许久,忽闻敬乾殿外有一人声铿锵乍起——

      “回陛下,在下可退北牧。”

      帝王原本端坐的身子在听到那声音后瞬时僵硬,原本手中握的一枝朱砂玉笔亦教他折断了。好在百官皆转头向殿外看,无人注意到他的失态。

      随后便见一小将闯过侍卫的阻拦,径自迈步走入大殿来。那小将身着银白明光铠,身后一袭大红猩猩毡的披挂,腰上一侧悬着柄蟒头雀尾的银丝长鞭,三千发绑成高髻,髻上一顶银制的竹形小冠,端的是一副飒爽姿态。

      百官中大多数的并不曾见过这人,如今心中正疑惑,少有的几个认识的,这会子也不说话。只见那小将直走到大殿当中,一拂披挂,向着殿上君王单膝跪下,扬着清朗之声拜道:“卿珺姚参见万岁。”

      “珺姚?”帝王自龙案后惊起,一时又急又恼,斥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到这来胡闹!”

      诸人方知这小将原是女儿之身,正是久居帝王寝宫的那位公主殿下。

      她抬头望向帝王,言道:“我并不曾胡闹!无人挂帅,便让我来挂;无人扫北,便由我去扫,定要教北牧贼人后悔来这一遭!”

      “荒唐!”薛良才冷嗤一声,驳道,“你一个女流之辈,挂哪门子帅,扫哪门子北?你可知道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她笑了声,看向薛良才,冷道:“左相大人可听过花木兰从军、穆桂英挂帅的故事?大人看不起女流之辈,殊不知这满殿的公鸡都打不了鸣,若牝鸡再不司晨,只怕是要亡门灭户了!”

      比耍嘴皮子,薛良才哪里是她的对手?一时无话可说,只好气恼道:“伶牙俐齿,满口胡言!”

      珺姚向他一揖,仍笑道:“大人谬赞。”

      “你闹够了没有?”殿上君王勃然大怒,随手抄了龙案上的白玉镇纸朝她扔去,镇纸在她面前碎了一地。他一字一顿,声如寒冰:“若闹够了就给朕滚回后/庭!”

      若说昨日是司靳首度在她面前发了脾气,这会便是他头一次冲着她发火。珺姚收了笑意,低低伏拜下去,道:“若非我,此度无人可收北牧。”

      帝王怒极反笑,指着她问:“若你做不到,又当如何?”

      她双膝跪地,头磕在满地碎片中,再抬起时,额角血色艳红,神情却分外坚定:

      “不破北牧,珺姚誓不还朝。”

      他盯着她额头的伤处,收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皮肉犹不自知。

      朝暮相对,他如何会不知她的能力?她的武艺已是超群,又是自小熟读兵书,手下更有公伯羽那样的高手,倘若真要选挂帅之人,南卿这许多武将,怕没有一个比得过她。

      可她毕竟不是旁人,她是他这十年来牵肠挂肚的人,他唯恐没能将最好的东西送到她面前,又如何会舍得将她送去战场拼杀?

      帝王起了身,好似落荒而逃一般匆匆拂袖离去,全不似往日优雅。朝臣心中猜测颇多,亦无人敢说,便也退散了去,只将她一人仍留在大殿之中。她直在这敬乾殿里跪足了一日一夜,才终于跪来了帅印连同一纸诏书。

      珺姚捧着帅印走出敬乾殿,阳光有些刺眼,昨日额头划伤的口子结了痂,此时钝钝地疼着,她拿手按着,好一会才往下走。

      殿外是百十级的汉白玉长阶,她走出没多远,便看见甚少踏出九天观门的墨琛领着公伯羽和两个童子,站在阶下望她。

      她心虚地走去,将帅印交给公伯羽收着,而后才垂着头轻喊了声:“师尊。”

      墨琛的视线落在她头顶,她只觉似火一般灼人。好半晌才听他问道:“你可还记得答应过为师什么?”

      “记得,”她咬咬唇,小声道,“徒儿答应过师尊,学功夫只为自保,只为行侠仗义,绝不杀生害命。”

      他复问:“你既不曾忘,为何破戒?”

      “情非得已,不可不为。”

      “好一个情非得已。”他轻叹,“你知道为师缘何不许你杀生么?”

      珺姚答他:“师尊慈悲。”

      “慈悲?”他低吟着这个词,轻笑了声,道,“你错了,非我慈悲,只因你此生身犯死劫,若造杀戮,必不得好死……如此,你还是决意要去吗?”

      此言一出,不止是珺姚,连带着云流三个也怔在当场。然她很快便恢复过来,仍是坚定地点了头,道:“是,徒儿要去。”

      “珺姚,你不可……”

      云流急切地开口阻拦,但没说完便教云清制止了。珺姚扫他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墨琛少有起伏的声音里掺进了恼怒:“执迷不悟!”

      “是,我是执迷不悟——”她突然抬起头,正视着他银灰色的瞳眸,认真道,“可是师尊,若我马革裹尸,能换取司靳的山河锦绣,珺姚死而无憾。”

      墨琛深深地与她相望,尔后突然仰天长笑,声音满是说不上的荒凉:“孽徒,孽徒!”

      珺姚看着他,竟然满心泪意,她强自忍了,便闻他冷道:“好,你若执意要去,我不拦你。但你去了,我同你的师徒情义便从此了断。”

      “真人……”

      “真人不可!”

      云清云流同时惊呼出声,再看珺姚,她已然落了满脸泪珠,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墨琛不再看她,一甩拂尘转身便走,云流两个看看珺姚,再看看墨琛,仍是只得跟着墨琛走了。走出十来步外,才听见“噗通”一声响,墨琛顿了脚步,云流忙转头去望,身后珺姚双膝而跪,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嘶哑着声音:“珺姚谢师尊养育之情,谢师尊教导之恩,珺姚今生只怕报不得师尊的恩情了。”

      墨琛死死地阖了眸,再睁开时,已然是清明一片。他再度提步而行,不消片刻便已不见人形。

      珺姚依然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公伯羽轻叹口气,走去扶她:“人都走远了,起来吧。”

      珺姚依着他站起来,胡乱地拿袖子抹了把脸,眼睛仍泛着红,却冷硬了声问道:“此度我出征,你是留在宫中,还是随我同去?”

      公伯羽明白她是想转移话题,便也答她:“自然是与你一道去的。”

      她略一点头,道:“我会吩咐替你准备盔甲战袍。此回去,是司靳亲自点的将,你随军去,待立了战功,再行封赏。”

      他无甚所谓地应了声,珺姚又嘱咐了些旁的,便丢下他自己走了。他也知道她这会心里头难受,定是不想教他看见的,便也不再跟着,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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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18. 出征?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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