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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12 ...

  •   我把沈识微拽到妹子视线的死角,现在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话。
      “艹他妈!”我道:“这怎么回事?!”
      沈识微道:“怎么回事儿不好猜,但英长风险了。”
      我一怔:“怎么说?”
      他冷笑道:“凭你认识的那个英长风,但凡他还能主事,会拿铁炮朝我们打招呼?”

      方才就没消的白毛汗现在又起了一层,我丢下沈识微,去找英晓露。
      英晓露还在瑟瑟发抖,但我顾不得安抚她了:“晓露,还有别的路进银辔吗?”
      英晓露理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眼珠子,回答这个对她而言本该是最简单的问题:“青衿江的码头……”

      行不通。
      且不说我们没有船只,连吊桥边都布了防,青衿码头遍布营房,只会守得更严。
      我急道:“还有别的吗?”
      英晓露嘴角抖动,像要忍不住哭出声,又像下一秒就要大笑起来:“当年真皋人也没攻得下银辔寨!哪还会有别的路?”

      我初到银辔时啥也不懂,但也看得出这地方天堑为壕、悬崖做墙,是钉在烈鬃江上的钉子,不知愁死了多少攻城者。只是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是愁死的人之一。

      山壁另一面“轰隆”巨响,像河神在江里翻了个身。
      偏将老曹抹着一脸的血和汗过来报告:说方才我们站的青石坪现在塌了半边进江。我们的马跑丢了十几匹,人死伤了七八个,要不是沈公子见机快,不知还要坏多少弟兄。
      这次我带来的人马是我的老折首旅,一大半人我都叫得出名字。战场上死生无常,但被友军要了命也太操蛋了。我心里又怒又痛,一脚踢在山上,踹塌了半人高一块砂岩。
      老曹欲言又止,我没忍得下心问他死者都是谁,转身再去找英晓露。

      沈识微正坐在英晓露身边,在地上用枯枝画了幅图,鼓励道:“就算没有别的入口,那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渡江的地方?”
      英晓露抱着自己的肩膀:“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从小就没听过……就算过了江,怎么爬得上悬崖?”
      我蹲下来看沈识微画的地形图。
      这人心细如发,连我们过了几个隘口都画了出来。
      我道:“要不换个办法?能不能搭绳桥从江面上过?”一边抢过沈识微手里的枯枝,在一处两岸几乎粘在了一起的河道上打了个叉:“要没画错的话,这种地方不就行?这是哪里?”

      英晓露和沈识微一起向我转过脸来。
      英晓露眼底有点不可思议。
      沈识微则是一脸不耐烦。
      “秦师兄。”他道:“这里是烈鬃扬尘!”

      烈鬃扬尘。
      一提这四个字,我的耳鼓就嗡嗡作响,顺着尾椎骨往上蹿寒意,有些东西就算脑子忘了,皮肉还替你记着。
      但再站在烈鬃扬尘面前时,它还是和我记忆里不一样。

      烈鬃江变得更威武壮大了。
      我上次来时是水枯的冬天,现在它得了八方水脉的奥援,膨胀了一倍有余。

      烈鬃现在化成了孽龙。

      冬季时我们尚能下到岸边,如今江水狂鞭着岩壁,栈道早被撕扯成碎片,只剩零星几点残骸挂在岩间。
      江水已不像是水,而是颜色昏黄的钢铁,比岩石还来得坚硬。就连“烈鬃扬尘”这四个深刻在石头里的大字,也被剐去了一身鲜红的颜色。
      江水也不像是钢铁。
      钢铁是死物,哪里来这般冲霄的戾气?
      这条巨龙不是要奔流入海,而在抒千万年的怨、报剥皮抽筋的仇,要和它撞上的一切同归于尽。

      大风还在刮。
      但再大的风也吹不散龙血散鳞般四溅的水沫。我们站在悬崖上,不一会儿便被打得浑身透湿。
      沈识微对我说了好几句话,都被水声打散了,直到他贴在我耳边,我才听了清楚:“秦师兄现在还异想天开吗?”
      我望着对岸若隐若现的山树,反问:“你还有别的办法?”

      方才我唤士卒用虎爪弩试射了几箭,这处被扼紧的喉管般的峡谷果然挽弓可破。
      但虎爪箭在对岸搭上了啥谁也看不清。有兵卒自告奋勇攀绳过江,但最多爬过五米,就个个都退了回来。
      有的人是刚爬出几步,对岸的虎爪箭就猛然崩脱,幸而他在腰上捆了绳索,只是在岩壁上拍出一脸鼻血。
      还有人爬着爬着,忽然就抱紧绳子不动,众人好容易才拖死猪般把他拖回来。这是战场上顶着如蝗箭雨冲锋的亡命徒,现在□□里却湿了一片。

      我蹲下来,把那一头连着对岸的绳索握在手里。被风浪所激,绳索活蛇般在我手乱蹿。
      我骂了声娘,开始解身上皮甲的绊带。

      沈识微按住我的手:“干什么?”
      我道:“你还记得咱们是六虚门的后人吗?能克这鬼地方的估计只有咱们的化返功了。”
      也难怪士卒爬不过去,他们怕是连绳子都抓不稳。
      没人能和这股天地的伟力较劲,只有化返劲能周转诸力,有铤而走险的资本。
      他低喝道:“胡说,你不许去!”
      我道:“讲点道理,会化返的只有你我。你还瘸着呢,又是只旱鸭子,我不去,难道你去?”
      他被噎了一噎,恨声道:“你也看见这水势了。就算你有点水性,但谁掉下去也别想活着回来!”
      我道:“那可不好说,总比你这秤砣强点。”
      他还是不放手,我甩了两甩,到底甩不开,无可奈何道:“不然怎么办?打道回府?先不说英长风在对面是不是还等着救命。你还记得我们是为了什么来的吗?我们是来赌一把的!轮到我上了。”

      他还是死死拽住我的手。我懒得管他了,高声喝道:“再拿虎爪弩来!”

      士卒送来搅紧了牛筋的虎爪弩,我还来不及去接,就被沈识微一把抢过。
      我道:“嘿?你今天还作上了是吧?”
      却见他把虎爪弩恶狠狠掷下,怒喝道:“换强弓来!!!”

      折首旅中有个善射的偏将,过去也是江湖人,有一张号称蛟筋的硬弓。这张弓是他师门信物,弓力多少石没人弄清楚过,他醉后常常把弓拍在桌上,叫嚣谁用得了白送给谁。我曾经赌气试过一回,以我的膂力倒是能勉强颤巍巍开弓,但别想瞄准放箭,和他哈哈一笑,算作打个平手。

      这还是头回蛟筋弓握在主人外的人手上,却不是玩笑场合。
      众人屏息,都望向沈识微。
      浊浪拍崖。
      沈识微左手持弓,右手拈箭,吸了口水雾山风进肺腑,猛然张开手臂。

      他挽弓之姿不动如山。
      弓弦在他手里寸寸后退,寸寸都不容置辩,直到弓稍如咬紧了的牙关般格格作响,他还要再榨一毫弓力。

      忽的一声嗡鸣!
      这一声清如琴响,刺透了鬼哭神嚎的水咆。

      虎爪箭带着绳索向对岸飚飞。
      大风吹不散的水雾,却好似被这一箭削做了两段。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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