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红颜录》谜子越

227、王妃

　　“你是宁国公主，大周最伟大的公主。”陆昭衍道，“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陆重夕微微讶异地看着陆昭衍，眼睛里有微微的光。
　　“什么都别担心。”陆昭衍道。
　　王言书喘着气过来，看到陆昭衍和重夕肩并肩站着，重夕看上去极为狼狈，忍不住惊呼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喝多了酒，出来散散热，没想到摔雪堆里去了。”陆昭衍对王言书笑道，“你可别跟她学，酒量不行就别喝那么多。”
　　冷风吹过，王言书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了，她勉力抑制住那种窒息的感觉，伸手握住陆重夕冰冷的手，嗔道：“公主再怎么也不该一个人跑那么远呀，可把言书吓到了。”
　　“还是妹妹关心我，我本来想叫玉墨陪我一道出来的，谁知那蹄子玩得那般疯，也便由着她了。”陆重夕笑道，“还好昭衍哥哥在。”
　　“好了，快送重夕妹妹回去吧。我还有事。”陆昭衍笑道。

　　这边的酒后劲很厉害，重夕脑子到后来越来越昏沉，被玉墨和王言书半扶半拖着才回了行宫，被宫女们清洗一番后往床上一躺，便坠进乱七八糟的梦境里了，中途起来数次，吐得一塌糊涂，但一躺回去，便又昏沉了。
　　她其实还是记得第二日要见乌雅使节的事，夜里起来吐的时候还不忘记吩咐玉墨一定要记得及时叫醒自己。
　　结果半梦半醒中突然一灵激，翻身坐起，撩起丝幔看外边日头，已经近晌午了。
　　“玉墨，玉墨！”她叫道。
　　玉墨匆匆来到床前，行礼道：“公主醒了、”
　　“怎么不叫我起来。”重夕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乌雅使节应一早就到了吧。”
　　“不急，给安排到下午了。”玉墨道。
　　重夕头痛得厉害，却也道：“怎可这般怠慢使节。”
　　玉墨笑嘻嘻的：“公主还没出国境呢，就开始为夫家人说话了。”
　　“跟你说正经事呢。”重夕道，“现在乌雅的使节在哪里？可是安顿好了？”
　　玉墨笑道：“公主放心，他们也是远道而来，奴婢已经吩咐人好吃好喝伺候着了。是靖章王知道公主醉酒，所以才给安排到晚上会面。”
　　“昭衍哥哥啊……又麻烦到他了。”重夕叹了口气，想起昨晚的情景，陆昭衍站在冰天雪地里对自己微笑的样子，眼睛又亮又冷，可是他替自己拂去身上的积雪时，手指又是那么热，透过衣服都能感觉到那种火焰般的热度。
　　她突然有些丧气，用手拢了拢头发，对玉墨道：“给我梳妆吧，把母妃给的七色宝石团凤金簪取来吧。”
　　玉墨笑道：“公主平时不是不喜欢那个簪么，总嫌太重。”
　　“那个挺好看的。”重夕道，“让你取来就取来啦，还有记得给我备碗醒酒汤。”
　　玉墨笑着看了重夕一眼：“醒酒汤早备下了。”

　　重夕用过午膳后不久便在行宫的正殿接待乌雅使节。
　　这边自然不如紫寰城那般恢弘富丽，但是为了迎接公主，也是早早布置过了，殿堂的装饰融入异域风格，典雅中不失几丝明快热烈。
　　重夕端端正正坐在正殿主位上，居高临下看过去，宫人们侍立两旁，皆垂手肃立，随自己而来有的官员则依品级在自己位置上坐着，一言不发，端庄恭敬。她微微抬起头，可以看到外面阴阴的天幕和院落内几株积满白雪的梅树。
　　在谢家，她是失宠妃子的女儿，寄人篱下，小心翼翼，在紫寰城，她是公主，是女儿，一切自有长辈安排。好像那么多年，她真的就没有在一殿的主位坐过。
　　地上铺了厚毡，红箩炭暖暖地烧着，气味浓烈的异域香料经过中原人士巧妙的调和，变得轻柔婉
　　王言书坐在自己左下边，娇小的身子裹在华服内，脖子得笔直笔直的，说不清是紧张还是什么。她自大婚那日后便常梳繁琐的高髻，于妆饰上亦较过去注意很多，往日闺阁内无忧无虑的少女感被厚重端庄的贵气掩盖住，有时候乍一眼看去，倒有几分母妃的影子，让重夕看着颇为心疼。
　　而东枝和真弥坐在右下方，皆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往外边看，满脸的期待。
　　此刻外面一声“靖章王到”，大家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门外。
　　那一瞬间，所有人好像都恍惚了下，而后便觉得空气明亮了起来。
　　陆昭衍是一道光，可以照亮每一个人的脸。
　　他带着他完美的笑容，迈着大周贵族优雅端庄的步伐出现在门口。
　　玄色洒金的大氅在门外由宫人服侍着脱下，里面是玉白色金线绣团龙纹锦袍，笔挺修长的身姿，面容像是磨砺过的精致饰品，每一个角度每一寸弧度都完美得让人挑不出错误。
　　因为知道陆昭衍这个时候是要去军中的，重夕没想到他会过来，忙起身先行礼，陆昭衍亦回礼。
　　兄妹互相见过礼，陆昭衍在和重夕并排的位置坐好，这才宣乌雅使节进殿。
　　六名穿纯白色锦缎长袍的女子聘聘婷婷进来，乌雅以白为贵，这六名女子皮肤白皙，举止端庄，看样子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为首一名手捧一个纯金盒子，跪下来双手捧着举过头顶，献给陆重夕。
　　玉墨代为接过，捧着给重夕。
　　金盒内是一块雕了苍鸾的碧玉玉玺，取出一看，是乌雅王妃之印。
　　那女子盈盈微笑，声音似流水潺潺，用乌雅语言与大周语言各说一次：“奴家奉乌雅呼弥乾真王子之命，献乌雅王妃之印于大周宁国公主。”
　　重夕有些意外，按理印玺应是到了乌雅时再举办仪式交给自己的，怎么这个时候就送来了。
　　她抬眼看了看那女子，有些犹疑。
　　陆昭衍轻声道：“可以收下。”
　　重夕转头看了眼陆昭衍，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眸中凝结着一层淡淡的华彩。
　　重夕一咬牙，便吩咐玉墨：“赐酒。”
　　乌雅礼仪，在收下象征自己身份的印玺时，要给送印玺的人一杯酒。
　　玉墨便用银杯斟了一杯酒，捧给那女子。
　　女子谢过公主，接过酒一饮而尽，而后磕三个头，再道：“王妃千岁。”
　　如此，大周宁国公主陆重夕，正式成了乌雅王妃。
　　她纤长白皙的手抚过玉玺上那只振翅欲飞的苍鸾，突然听到自己的内心轻轻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但又似乎释然了什么事。
　　此刻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外边传来，大家一回头，竟是见一群乌雅贵族簇拥着一名高大的男子进殿，那些贵族们进门后便跪下行礼，只那名男子大笑着走到重夕面前，将右手放到胸口，略一躬身，道：“呼弥乾真，前来迎接王妃。”
　　因是王子前来，重夕亲自下去迎接，但面对着呼弥乾真的脸，却是微微张了张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才笑了笑：“乾真王子怎么亲自来了。”
　　呼弥乾真笑道：“因为想我的王妃了。”
　　东枝“哎呀”一声掩嘴笑道：“王子对王妃可真是深情，这么久以来从未见哪位乌雅的国王王子亲自过境来迎接新娘的。”
　　“妮子调皮了，本王爱自己的王妃，难道不是大周与乌雅两国人民共同的心愿吗？”呼弥乾真笑道。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在座虽有些老学究一样的礼官，但是看到两个年轻人相亲相爱，倒也是打从心里觉得开心。
　　东枝是个闹腾的，又在那起哄要王妃晚上设宴招待王子，大家一起狂欢。
　　重夕本来就是要设宴招待使节的，只是未料到呼弥乾真亲自来了，东枝这样讲，她自然也顺水推舟地应和。
　　底下跪着的那六名女子与其他乌雅来的人便一道欢呼起来，高呼王子千岁，王妃千岁，两国和平万万岁。
　　呼弥乾真看着重夕笑，脸居然还微微红了下。他伸手握住重夕的手，低声道：“好久不见，真是想你了。”
　　重夕也低下头，抿嘴一笑，也不抽回手，就让呼弥乾真温暖的手握着自己，他的手很温暖，这种暖透过肌肤，有时候是可以暖到心里去的。
　　谢子绍的清冷面庞在心中一闪而过，随即便消散了。
　　羽翼越是丰满，越渴求温暖，所以鹰隼飞得那样高，因为要追逐日光。
　　“我也想你。”她亦轻声道。

　　散了后众人皆回去准备晚上的宴会，重夕被玉墨扶着往寝宫走，印玺则由卫芸捧着，三人走了段路，重夕总有些心神不宁。
　　“公主有心事。”玉墨道。
　　重夕颔首：“他怎么亲自来了。”
　　“乌雅王太后，也就是华阳长公主，一直极力反对公主和乾真王子的和亲。”玉墨道，“乾真王子前来送印玺，也是给自己吃颗定心丸吧。”
　　“心若定下来，从来都不需要定心丸。”重夕道。
　　三人说着走着，便到了寝宫，重夕在梳妆镜前坐下，几名小宫女替她先将妆卸去，玉墨取了海太医调好的美肌粉用清水匀过后替重夕敷上，过了会儿再洗去，肌肤已经润泽了很多。
　　“越往北越是干燥，幸而海太医跟着，若不然我这皮肤都要裂开了。真不知道草原那些女子都怎么保养的。”重夕道。
　　“她们方法可多了。”玉墨笑道，“东枝公主真弥公主她们，得了空就爱把马奶皮子贴脸上身上，奴婢估摸着那边的贵族女子们定然也常这么做。”
　　重夕笑道：“那可真只能是贵族女子才能享用的了，寻常百姓家哪舍得把奶皮子拿来贴皮肤啊。不过我是不爱这么干，一身奶味儿怪怪的，若是羊奶，那味儿更受不了。”
　　“难怪她们总爱用那么浓的香料，原来是盖味儿啊。”一个小宫女忍不住道。
　　“妮子懂什么，她们可是从小就在马群羊堆里打滚的。”玉墨哈哈一笑，“不过她们来了大周后，也都爱我们大周的保养品。那些花啊中药材啊，闻着就叫人舒服，带着也方便，胭脂水粉里再加入些香料，便是香囊都不用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