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大雪满弓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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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轻云遮，梅香浮动，凝光悠悠寒雪坠。
公宣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容杳，这是他的亲弟弟。他的一声“王兄”仿佛已是多年前夜更梦长时的虚妄，被王权争夺磨得没有了痕迹。
“只是为了一个女人？霍长夙？”公宣王的语气放缓了不少，带着经年的疲惫。诚如容杳所说，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累呢？握紧手中的权力，他逐年觉得吃力，愈吃力就愈握得紧。
容杳不亢不卑：“这些身外之物都不及她万分之一。”
公宣王知道容杳为何肯拿连云五州的兵符来换。尽管他手握重兵，但那些军队定不能大肆进入平阳王城内，容杳想用兵符来换得宫中禁卫军以及守城军的调动权，才能快速搜寻到霍长夙的踪迹。
日光斜入上书房内，落在容杳玉华的紫袍上，风姿灼灼。公宣王沉思良久良久，缓声说：“容半寒，孤不大能记得以前的事了。”公宣王唤了他的字。
容杳默然。公宣王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扔到容杳的面前，淡道：“这是孤还给淑太妃的情。”
容杳拿起地上的令牌，拜道：“多谢王兄。”
“沈赐不死，你提头来见。”他挥挥手，示意容杳退下。
“是。”容杳起身再行礼，即刻就飞奔出上书房。
紫色的衣角上凝着更深的霜，眉目一寸一寸凌厉起来，那双眸子渐渐覆上一层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张公公沧着声，低低问了句：“大王还是答应了？”
公宣王望着容杳离去的背影，长久才道：“说到底他还是孤的亲兄弟。到如今，孤能用近亲之人唯有他了。”
皎月初升时，撼天动地的脚步声穿过王城长街，一队接一队的士兵从王城中鱼贯而出，个个手中皆执明火。万家灯火连天，火龙在长街中蜿蜒而行，如银河落凡。
凤泽王府内覆雪的青松苍翠，管家已命人将积雪打扫干净。容杳入夜时分才从宫中回来，单明已在府门口等候多时，见容杳下了马车，他即刻就迎了上去。
单明说：“南肖国已经有消息了。开棺验过聂广义的尸体，他生前是被下了剧毒，就算王妃没有去刺杀聂广义，他也活不长了。冥河一战中聂广义将霍家军围死，霍长君既为沈赐所用，他定不会看着一枚培养了多年的棋子被聂广义清除掉；加上聂广义与太傅交好，先前与沈修不合，一向看不惯身为储君的沈修窝囊无能，然而沈赐替换成沈修之后，两人却成了水火不容之势，沈赐一直想除掉聂广义，所以趁着冥河一战杀了他。”
“果然。”容杳嘴角浮了些笑，“这些可都告诉了南肖王？”
“查清楚之后就说了，南肖王已经派了使者来，后天就可抵达平阳。”
容杳迈进凤泽王府，只道：“孤已命禁卫军去搜寻夙夙的踪迹，你去领队搜查，绝不能忽略任何一个地方。”
单明领命，不敢多耽误，即刻飞身出府。容杳沿着雪径走了一段路，双珠从八角门中穿出，见了容杳就迎上去，行礼道：“主子，您回来了。”
容杳轻轻点了点头，半晌，突然轻声道：“堆个雪人吧。”
双珠一愣：“啊？”
“夙夙回来看到一定喜欢。”容杳挽了挽袖子，竟说着就要去做了。双珠见他这副样子，吓得不行，赶紧道：“如今已是入夜，主子还是去歇息吧，您这样王妃定会担心的。”
容杳看了看墨黑的夜空，醒然道：“这么晚了？也罢，孤也有些乏了。”
双珠以为容杳精神有些崩溃，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见连夜未曾休息的容杳居然躺下就睡着了，心里的不安才按捺下来。本以为这就过去了，却不曾想到翌日容杳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堆雪人。
她觉得事态的发展有些糟糕。她看得心急如焚，不得已去请示了伯牙子，问他主子是否因承受不住压力，神思恍惚了？
伯牙子捋了捋胡子，微微点头道：“他总算像个禽兽了。”
双珠觉得事态的发展越来越糟糕了。
白鸽一只接一只的从府外飞进来，带来一封又一封的传书。舜苍将手中的纸条捻开，每看一封，脸上的笑意就越深，让人捉摸不住心思。
待至第三日，雪初霁，金粉似的阳光落在雪上。车辙留下的道道雪痕一直延伸至凤泽王府，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人，风帽遮住那人的脸，看不清面容。
由应宽引入凤泽王府，他进入正厅当中，双珠即刻为其奉上一盏茶。容杳不一会儿便从侧室内走出，拱手拜道：“辛苦梁大夫远道而来。”
梁大夫自是南肖国的梁大夫，那人摘下风帽，方阔的脸上皆是舟车劳顿的疲倦，可此时的目光却极为深沉锋利，面容上荡出一股浩然正气。梁大夫道：“在下奉旨前来，说不上辛苦。”
容杳笑着，见梁大夫如此，心中又多了一分胜算。他坐在正位上，道：“想必梁大夫知道孤请你来的目的。”
“凤泽王拿出的铁证如山，若不是凤泽王出力，我南肖国人还被蒙在鼓中而不自知，厉害厉害。”他嘴上虽说着恭维话，可脸色却不怎么好，隐于话语间的怒气是因不满凤泽王私自调查南肖国的宫闱秘事，让他备觉威胁。
这些容杳又怎会听不出？然而他并不想纠结于此，若将此事扯到两国交涉上实在难缠，当务之急就是解决掉沈修，他已答应公宣王卸下兵权，等他回到凤泽属地之后，南肖王自然不会忌惮这些。
容杳道：“能派你前来处理此事，可见南肖王不拘泥于此，心怀之宽广更令孤钦佩。”
梁大夫觉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一时难以反驳。半晌，他板着声音道：“吾王命我协助凤泽王将反贼沈赐缉拿归案，凤泽王若有需要到在下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孤自不会客气。”
听言，容杳见梁大夫的脸色陡变，唇角染上笑意。
如此沈赐算是真正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了。想当初聂广义为南肖王鞠躬尽瘁鞍前马后，立下多少功劳，聂广义手握重兵还能在朝中呼风唤雨那么多年，可见南肖王对其的宠信。沈赐替代沈修的事，想必南肖王早已知情，他知道沈赐手段毒辣，但哪个君王的手段不毒辣？南肖王想看看沈赐到底能有几分本事，他想为南肖国选一个合格的储君。
但他没想到，沈赐不是手段毒辣，而是没有人性。一个君王，至少他是个人，然而沈赐却连人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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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业内。冰碧的夜彻骨的冷，枯树枝姿周折而诡异。屋中的火炉烧着壶水，桌上的茶具一应俱全，精致的瓷器在幢幢灯火中泛出别致的光彩。霍长夙就坐在桌边，看着沈赐烹茶。
他是一个极会享受的人，在这样的陋室，在这样的处境，他竟能悠然寻出茶意来。他身上殷红色的锦袍实在扎眼，妖美的脸却不见半分女气，眸底的阴鸷实在慑人得厉害。
他望向霍长夙的时候眸中染笑，转了转手中的茶杯，问：“想学吗？”
“不想。”霍长夙对道。
“我喜欢喝茶，如果你肯学，我会很开心。”
霍长夙并不想让沈赐开心，说：“那我就更不想学了。”
听了霍长夙的话，沈赐轻笑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搁下，说：“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他唤外头的守卫进来，低声吩咐几句，守卫领命后就即刻去办了。
沈赐一直未收到容杳那边的消息，可见容杳一直拿霍长夙当棋子，只要能换伯牙子方才生的命，少一个霍长夙实在无足轻重。按理来说，抓了霍长夙并未让容杳心灰意冷，沈赐该对霍长夙失了兴致，可他此刻却只想带她回到南肖去。
沈赐说：“去沐浴，明日我们就启程。”
霍长夙说：“不去。”
“惹怒本王不是什么好事。”沈赐的声音放冷了几分，“本王不会杀你，就只能拿别人来泄愤。你一定没见过本王杀人的模样，但本王迫不及待地想让你看到。”他伸手捏住了霍长夙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
“你杀多少人都跟我没有关系。”长夙眼神冷得不近人情，“随意。”
沈赐微微眯起眼，手指顺着霍长夙的脖颈落在她的胸口处，说：“这般的铁石心肠，再没有哪个女人能比你更得本王的心了。”
霍长夙不语也不躲。她除了嘴上能占占上风外，没有一样能敌过沈赐。沈赐为防她逃跑，逼她服下了石骨散，此时她除了能走动之外，根本提不起任何的内力，连基本的招式都使不出来。
此时，尹商从外面急奔进来，面上卷着浓重的杀气，对沈赐说：“属下有要事禀报。”
尹商盯着霍长夙，他想说的要事自然不能让霍长夙知道。不等沈赐下命令，霍长夙先开口道：“我要沐浴。”
沈赐挑眉：“怎么又想了？”
霍长夙看着尹商尚不算冷静的神态就知容杳那边已经有了动作，她笑得极淡，这么多天沈赐是第一次见她笑，但他并不觉得开心。
长夙说：“容杳要来了，我不想让他看见我不好。”说着长夙便站起来，含笑的眉眼掠过沈赐，脚步极轻慢地往门外走去。
尹商见霍长夙消失在门口，才开口道：“公宣王派禁军大范围的排查搜索，并对您下达了通缉令。”
沈赐的眸色泛着冷冷的波光。他没料到公宣王竟会出手帮容杳，公宣王一向对容杳忌讳莫深，当初他也是抓住公宣王这一弱点才诱得公宣王对付容杳。
现在他们还在平阳地界上，面对禁军的搜捕，尹商显然有些害怕：“王爷，我们该怎么办？”
“慌什么？”沈赐从不在乎生死，他只在乎输赢，所以他不怕。沈赐说：“就算正面交锋，那些禁军也未必是我的对手。召集所有人，明日就启程南肖。”
作者有话说第53章 大雪满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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