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终归眷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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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手长的俊秀。
大大的眼睛像母亲，长长的睫毛像父亲；粉色的唇瓣像母亲，英挺的鼻子像父亲。
红药抱着她。
铁手却蹬着两条胖胖的腿，让红药放她下来。
红药照做了。
她将铁手放到了何青葙的枕边。
何青葙看着近在咫尺的梳着两只小辫的小姑娘，咳了两声，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靠在软软的枕头上，对着铁手张开了手臂，说道：“来吧，铁手，让爹抱抱。”
铁手歪了歪头，样子颇有些懵懂。
何青葙微笑。
于是铁手想了一会儿，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伸手钻进了他的怀里搂过了他的脖子笑道：“爹爹，姑姑不让我和夏叔叔玩——你快下床陪我玩！”
何青葙将女儿往怀里揽了揽：“铁手要听姑姑的话。”
“一定吗？”
铁手瞪大了漂亮的眼睛，问道。
“对，一定。”
何青葙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尤其是在爹爹以后不能陪在你的日子里。”
“爹爹不能陪着我？为什么？”
铁手伸手扯了何青葙内衫的袖口，皱着眉道，“爹爹要去哪里？不要铁手了吗？”
“去……”
何青葙顿了顿，他似乎是在寻找着恰当的词汇来为铁手作解释：既不会吓到她，又能让她深刻理解。
最后，他抿唇一笑，含蓄地说道，“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一个有你娘亲在的地方。”
“有娘亲在的地方？”
铁手歪了歪脑袋，“那你们会回来吗？”
“不会了，铁手。”
何青葙微笑。
不等铁手问话，他便已先开口，“那个地方太远了——我们回不了了。”
听他这么一说，铁手的眼里瞬间储了泪。
“有什么好哭的。”
何青葙神色温柔地用手指揩去她的眼泪，安慰道，“虽然爹爹不能陪着你，可是——还有姑姑啊。”
铁手摇头：“我要爹爹！”
何青葙却只是摇头。
他抬起头来越过铁手的头顶看向眼眶有些湿润的红药：他对着她微笑。
那一刻，红药就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前——站在爹娘的墓前握着她的手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却对她笑的一脸坚毅和温柔的何青葙发誓着会保护她一辈子……
她忍不住微笑，却又忍不住落泪；她上前抱住了何青葙。
于是何青葙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红药泣不成声，觉得那天唐三离开时的悲痛再度一一重现。
小小的孩子还不懂死亡是什么。
因此铁手只是愣愣地被何青葙冰冷的手拥在怀里，抬起头傻傻地看着红药哭泣的侧脸，问道：“姑姑也因为爹爹出远门而舍不得吗？”
红药错下脸来，敛着眸子道：“……对啊，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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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药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得过，过一天算一天。
她不知道何青葙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求死意志，才将铁手交给她，困住了她。
——一切都会过去。
但是一切都无法忘记。
红药总是回想起那个一身灰衣温润如玉的秀雅少年，想起他曾守在他门外道“窈窕纠兮，劳心悄兮。”，想起他为她系好系带，微笑着说“嗟尔昔人，何以忘忧。”时的情景。
她曾想着自己势必是要当个如中原女子那般温婉大方，出口成章，与他花前月下，对诗畅饮，长醉花间——然后，她现在能做到了；他却不见了。
——三郎，你骗我哩。
你明明说你的身上是子蛊，我的身上才是母蛊；那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已经随着你的死亡而死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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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手日渐长大，也懂得了何青葙说的所谓的出远门；她笑笑，不说什么，只抱了枕头站到了红药的房间说是要和红药挤一屋子。
红药让她进来了。
铁手脱了鞋子就往床上跳。
她接过红药从柜子里翻出来的一床被子就往自己的身上盖了上去，歪了歪头看向红药道：“姑姑。”
红药正在将她随意踢倒在床榻前的鞋子摆放整齐，头也不抬的就应道：“什么？”
铁手抿唇：“……爹爹死了对吗？”
红药没有作声。
“娘亲也死了对吗？”
红药叹了口气。
她将放整齐的鞋子摆到了一边，坐到了床边伸手摸了摸铁手柔软的头发，温声道：“你说的没错，铁手。”
“那我能知道爹爹和娘亲是怎么死的吗？”
铁手的眼中带着眼泪。
她带着期冀地看向红药。
“嫂子是生你的时候被人下了毒，哥哥是之前中了奸人的蛊毒。”
红药道，“——你想报仇吗，铁手？”
“我想。”
铁手轻轻地说道。
“那就好好学功夫，当好一个好教主。”
铁手摇晃了一下小脑袋：“这样爹爹和娘亲会觉得开心吗？”
“不能再开心了。”
红药顺着小姑娘的长发摸了一下。
听到了红药肯定的话语，铁手点了点头。
但随即，她的脸却又皱了起来：“那么姑姑为什么不当教主——姑姑明明比我厉害很多。”
红药的手顿了顿：“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铁手抱着被子：“我记得那个时候爹爹是想让姑姑当教主的——只是姑姑拒绝了；姑姑还说……”
讲到这里，铁手突然停住了。
她鼓了鼓腮帮子，表情有些困扰，似乎是在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半晌，她张了张嘴道，“姑姑还说，一切都会过去。”
“……对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红药露出了一个笑容，却出奇的有些恍惚。
于是铁手便没有再问下去了：她一贯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红药对着她笑了笑，将铁手身上胡乱裹着的被子一掀，往外利落地一抖叠成了一个整齐的方形就盖在了小姑娘身上。
接着她又脱了自己的鞋子坐到了床上，从床头抱着被子随意铺了铺仄过身亲了亲铁手的额头：“好了，不早了，睡吧。”
“好。”
铁手缩在厚厚的被子里，只露着一双大大的圆亮眼睛。
红药的表情很温柔，她对着小姑娘笑了笑，扫出一道掌风熄灭了桌子正中央摆放的蜡烛。
屋子刹那就黑了下来。
铁手有些不安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又把被子从脸上扯了下去，试探着出声道：“姑姑，你睡了吗？”
“还没有，怎么了？”
“……姑姑，夏叔叔是不是喜欢你？”
铁手小声地问道。
红药陡然收敛了温柔：“不知道。”
“姑姑怎么会不知道，夏叔叔表现的那么明显。”
铁手反驳道。
“那又怎么了。”
红药显得很冷淡，“我和夏雪宜这辈子都没可能——他害死了我的情郎。”
这是头一次，红药称呼唐三为情郎时不带有羞涩缠绵的爱意，而是冷冷的能将整颗心都冻伤的冰寒。
铁手听得不由瞪大了眼睛：“我的姑父吗？”
听到了铁手的称呼，红药总算是扯开了一个笑容：“对，你的姑父。”
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姑父，铁手很好奇：“姑姑，我的姑父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很帅吗，不然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对他这么念念不忘——还有，真的是夏叔叔害死的姑父吗？”
红药就当做没有听到最后一个话题。
她紧了紧身上的被子，自顾自的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近些年来一直苍白的像是久病未愈的病人的脸上也浮现了两团不健康的红晕，这与她漂亮的璀璨生光的眸子相比尤为相称：“你的姑父是个眉清目秀，清俊出奇的少年郎。”
“那姑父生的有姑姑好看吗？”
铁手插嘴道。
“当然有。”
红药笑的与有荣焉，“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三郎生的更好看的人了。”
“三郎？”
“是啊——他叫唐三。”
“是汉人呐？”
“你姑父是唐门弟子哩。”
红药捧脸，笑的一脸满足，“他的手很巧，脑子也总是很聪明，既能自己做暗|器做武器给我，又能教我如何使用它们。”
“哦——”
铁手特意拖长了调子，揶揄道。
红药不理会：“他的文学造诣也总是很好哩；为了跟上他我总是托着去外面出任务的教众给我带一两本诗集来自己学着希望有一天能和他像话本里的书生和大小姐那样情诗对答，以才定情。”
铁手听着红药絮絮叨叨地讲了很久。
讲他们现在住的这间房子就是以前唐三住的房子，讲那些琐事，讲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讲唐三如何如何的聪慧有才情，讲唐三如何的温柔……
直到最后，铁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那他现在呢？”
红药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许久，她才涩涩地说道：“……他死啦——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铁手的睡意瞬间消失了。
霎时间一整个漆黑的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铁手沉默了一会儿，正鼓足了勇气想说些什么时却突然响起了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谁！”
红药瞬间就将睡在一边的铁手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从枕头底下抽出了软鞭，按上了自己手腕上唐三做的针盒。
敲门声停下了，接着响起的是一个温润和煦的男声：“请不要紧张，我只是来找一个人。”
“找谁？”
红药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放松警惕，反而是更加戒备了。
屋外的人在听到红药的这句话后沉吟了一下。
他徐徐地说道：“我想找一个姑娘：找一个双十年华的姑娘，找一个曾经救了我的姑娘，找一个曾陪我去过巴蜀的姑娘，找一个曾为我唱过歌的姑娘，找一个曾解下头巾只为让我能摸一摸她的头发的姑娘，找一个曾说要保护我的姑娘，找一个曾对我说过‘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的姑娘，找一个曾在这间屋子为我铺过床的姑娘，找一个将我为她做的针盒永远都贴身携带的姑娘，找一个为我中了生死蛊的姑娘……”
随着屋外的人娓娓地说着，铁手注意到抱着自己的姑姑竟然哭了。
“姑姑……”
铁手无措地出声。
红药却松手放开了铁手。
她甚至来不及穿鞋就已经跑到了门口。
——她打开门。
屋外的月光倾洒着柔光将站在门口静静微笑着的蓝发男子温雅的面容映入了红药的心间。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颤抖着的双手，继续说道：“我要找一个何姓的姑娘，她叫红药；我曾向这个姑娘许下白头之誓，这个姑娘是我的妻子——我要找她；现在，我找到她了。”
红药终于忍不住哭泣着扑进了他的怀里：“三郎！”
（版本v1.0完结）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十四章 终归眷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