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百死一生 ...
-
夏雪宜当然没有杀掉温仪。
他把人姑娘往青楼里一丢顺带着写了张人在青楼的纸条往温家大门上一贴就算完事了。
不得不说夏雪宜这一招实在是阴险：把人姑娘的清白毁了还不给人家一个痛快，这摆明就是让人家姑娘生不如死；加上他往温家大门上贴的那张纸条，但凡是路过温家门口有点好奇心的人都会停下脚步看一看。这一看，温家姑娘的名誉算是完全毁了。
夏雪宜对自己这一手表示很嘚瑟。
红药鄙视的表示你会乐极生悲的。
事实证明红药姑娘说的不错。
这场报应来得很快，快的让人措手不及——唐三死了。
>>>
十月廿一巳时。
明堂星神。
宜嫁娶，宜出行，宜祈福，宜酬神，宜求财。
忌祭祀，忌安葬。
五毒教里一片张灯结彩，红色接天铺地得翻涌而来，看得人眼花缭乱。
每一扇窗上都欢天喜地地贴着用繁复的手法修剪出来的双囍剪花，带着苗疆特有风范的做成了小布偶形状的五样圣物被挂在檐角。
高高耸立的房梁之上系挂着成亲时所用的红绸子。
——红药站在挽着一朵红花的匾额之下站着，愣愣得出着神。
端着鲜花果盘的教众形形色色得，他们走过她身边，没有打扰也没有出声询问些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避开，收敛了脸上过分欣喜的表情。
红药没有丝毫察觉。
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站在屋下；仿佛一幅静止的画卷，又像是一株扎根的古树。
半晌，她才强迫着自己扬起一个笑容转过身去。
>>>
何青葙成亲的那一天下雪了。
屋内温情暖意，屋外大雪飘扬。
何青葙的妻子是他在拿着藏宝图去寻宝的途中遇到的中原女子：温柔小意，贤淑大方。
红药执了酒杯上前贺喜道：“祝哥哥和嫂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话毕，她将一杯酒尽数饮尽，又翻手拿起酒壶又斟满了一杯，再度道，“祝哥哥嫂子鹣鲽情深，鸾凤和鸣，琴瑟相依，举案齐眉！”
她又喝下，又要举杯再饮。
是她的嫂子阻止了她。
那个来自江南水乡的浑身萦绕着淡雅的女子皱着眉担忧却又欢喜得说道：“莫喝太多，你的心意到就好。”
红药笑了：“今个儿是哥哥和嫂子的大喜日子，怎么着也要来个不醉不归。”
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所谓的大醉一场分明不是因为这个。
何青葙没有说话。
他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劝慰她；他只是扶了自己已经过门的妻子的手，对着红药道：“你累了。”
红药顺从地点头，又是喝下一杯酒：“是啊，我累了。”
——她累了。
她真的是累了。
自那天唐三被一掌打落山崖她殉情未遂便就一直不眠不休地在山下循着他的踪迹。
她一天找不到他，也就一天不休息。
最后，她终于找到了他的尸首，却想着还不如一直找不到——起码，那还有个念想。
心酸的味道是什么，红药以前一直都不知道；然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心酸无非像是吞进了玻璃的碎片，满口的鲜血却吐不出来。
——红药觉得，她是恨夏雪宜的。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夏雪宜，他们又怎会被温家的人围追，唐三又怎会为了救她而死？
在那些天近乎麻木得靠着一股执意支撑着寻找唐三的时候，红药也曾想过，为什么造孽的是夏雪宜，受业障的却是她的三郎？她也曾想过，她的三郎会像话本里的绝代高手那样打落山崖遇到了一场奇遇，寻到了武功秘籍或是隐士高人，成就了一番因果。
但是，那终究只是一场空哩……
那个曾因她几句山歌而红了脸，曾因年龄差而患得患失，曾将她的长发捧在掌心，曾为她打造暗器，曾与她相誓百年的人，不在了——他死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实了。
上天将那个人恩赐给她，却在她最为欢喜的时候让她措不及防得尝到了失去他的苦楚。
那么措手不及，又那么刻骨铭心。
红药不知道有多少次想着干脆也这样死掉算了。
在一开始唐三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出子母蛊的真相被一掌打落后，她就想着同生共死；只是夏雪宜阻止了她。
被救了之后的她没有领情，抽出鞭子就往夏雪宜身上打。
夏雪宜没有回手，他只说，这个世界上不止只有唐三一个人是关心你的，圣女大人。
红药知道他说的不错：还有一个何青葙与她相依为命；纵然苗女的爱情是如何的浓烈似火，她也不能将何青葙抛在一边——于是她暂时打消了也跟着的念头。
她强迫自己睡觉，强迫自己吃饭，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微笑——强迫自己过着没有他的日子。
她以为自己会很快适应。
只是这个以为终究只是个以为。
不是不想忘记他，只是不舍得忘记他。
他在这世上本就孜然一身，她不敢不忍也不愿忘了他。
在唐三离开的那些日子里，红药总是会想起他们之间点点滴滴的琐事。
想起最开始遇见的时候，那个一身灰衣温润如玉的男子抱拳对她道：“穷途末路，绝处逢生。承蒙庇护，此生不忘。”
她想起双手交握之时，他浅浅一笑，垂下眉眼来对她道：“嗟尔昔人，何以忘忧。”
……她想起那么多那么多的曾经，却再也无法描绘出他们的未来。
>>>
何青葙和他的妻子入洞房的时候，红药提着酒壶大笑着带着几个心腹去闹了洞房；只是被暴怒的何青葙甩了几条毒性微弱的花蛇给赶了出来。
红药笑着说他不懂怜香惜玉，有了夫人就忘了妹妹。
接着，她又将手下带回大厅，说是教主大婚之日该是普天同庆，势必要来个不醉不归。
于是她便抱着一坛酒开始喝。
周围的人都夸说圣女大人巾帼不让须眉，果真是好酒量。
红药的眉眼带着笑，带着得意，却也带着深深的疲倦。
她喝完了半坛子专门在成亲当天拿出来的新人酒，笑着道，自然是好酒量。
——可她却有多希望自己能够大醉一场，酩酊不醒，烂醉如泥。
周围的教众全部都围成一桌相互拼酒。
只有红药一个人单独一桌，静静的看着窗外摇曳的落雪，沉默着地喝着酒。
突然，印在墙上的灯火被阴影遮住了大半。
红药不用抬眼皮就知道是夏雪宜坐到了她的对面。
她对着屋外的雪举杯，淡淡地说道：“夏雪宜，我说过了吧，今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夏雪宜点头：“圣女大人说过，并且还让我切身体验了一下再出现在您面前的结果。”
红药冷笑：“所以你是执意想来找死？”
夏雪宜轻轻地眨了一下眼，淡淡道：“我不否认，唐公子的死大半的罪责在我。”
红药沉默地饮下一杯酒。
冰冷的液体一触及胃壁就火辣辣的泛起疼痛和酸楚。
夏雪宜叹气：“所以啊圣女大人，我是在赎罪啊。”
“用你自己赎罪吗？”
红药朝着他挑眉皮笑肉不笑。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很想哭，“夏雪宜，你觉得你配吗？——你怎么能，又怎么敢和三郎比？”
夏雪宜没有说话。
红药也就一直喝着酒——一杯接一杯。
直到最后她喝的满眼通红，混混沌沌，她才伏着桌子隐忍着哭出声来。
等她哭累了，整个人都不太清醒的时候，她似乎看见坐在他对面的夏雪宜用左手拿过杯子斟满了她没有喝完的酒一杯饮尽，清浅地笑道：“不如他？圣女大人又怎知，夏雪宜不如唐三呢？”
>>>
之后的之后，那位来自江南水乡的温柔女子死了。
在为何青葙诞下一个女儿的时候，她被人下毒难产了。
纵然五毒教里高手如云，医术毒术都不在话下，但还是架不住那个女子微笑着逝去。
何青葙抱着身上还沾着妻子血迹的嚎啕大哭的女儿，红着眼圈咬牙将女儿放在气息微弱的妻子面前；待她心满意足的看完了自己的女儿，微笑着咽了气时，这个一贯来坚强的大男人终于忍不住呜咽出了声。
红药的表情有些麻木，她上前拍了拍何青葙的肩膀以示安慰。
何青葙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妹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红药有些猜到了他想说些什么，便仰起了脸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道：“哥，一切都会过去的。”
何青葙点头。
之后他按照妻子的意愿将她火葬，把一捧骨灰用小瓶装了起来贴身带着；他将不及周岁的女儿交给红药代管，自己则是根据夏雪宜提供的线索将教里的毒瘤以及之前没能铲除完全的祸害一个个的找出来。
直到第五年的年末，何青葙去世了。
那是之前没能解除的蛊毒，和老教主一样的蛊毒。
临走之前，何青葙想把教主之位传给红药，却被红药拒绝了，传给了才只有五岁的女儿何铁手。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十三章 百死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