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离歌》林七巧

6、第 6 章

　　她受的伤十分凶险，身上的伤口都化了脓，昏昏沉沉睡了好几天。
　　当她自彻骨的痛意醒来之时，却发现他面有倦色地寐在她床头。明媚的曦光擦过西洋雕窗的窗际映在他的面庞，褪了素日的伪装，此刻他就这样毫无戒备地守在这里，就像是一个不惹尘世的少年，干净而纯粹。
　　她伸手，想触碰眼前这熟悉的面容。可恍然间，她忆起那日所见的女子，竟踟蹰了。她不明白，他分明是温香暖玉在怀，可为何还要这样对她，让她陷入他表面的温情之中？
　　她怕了。
　　怯怯地收回了手，抬眼竟恰巧对上他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眸。
　　“你醒了？”他问，眼里含着素日惯有的笑意，可在沈绮君看来，他的眼底只有深深的寒意与疏离。
　　她不应，只微微偏首，不愿再看他。他也不再与她言语，只吩咐了下人好生照料她，便决然而去。
　　珠帘轻响后便是一室寂静，她望着垂在床前的纱幔，只觉心口闷得难受。
　　调养了足有一月，她的伤方才渐渐愈合。
　　那日，程少凌携风雨之势而来，面色阴沉得不像样。他也不顾她的伤，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力道之大，箍的她生疼。可她已经麻木了，根本无法察觉这痛。
　　心都已经死了，还会痛么？
　　“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他红着眼看她，那副阴鸷的模样似恨不得将她活活掐死。
　　闻言，沈绮君忽地笑了，媚眼如丝，仿若一朵浑身带刺的玫瑰：“程少爷多虑了。我不过是您手下的工具，是死是活，又何劳烦您挂心？”
　　他一怔，手指缓缓松开：“那如果你死了，又如何为你家人报仇？”
　　她冷嗤：“我连自己的仇人都不知道，又如何为他们报仇？就算我报了仇，他们也回不来了！”说着，便猛地挣开了他，决然而去。
　　他看着她渐行渐远，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视线，走出他的世界，那般决绝，他的心霎时抽丝般的疼。她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他看着她由昔日那个怯怯的小女孩成长为如今绝情的杀手，也看着她渐行渐远，与他陌路。
　　脑海中仿佛又浮起与她初见时的场景，她怯怯地朝他望来，眼眸明澈，可也是一刹那，激起了他强烈的恨意。
　　是她毁了他半世欢笑，他也曾想过要杀了她，可看着她佯作坚强的眼神，他却是心软了。
　　他攥紧了拳头，可又是缓缓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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