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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请罪 ...

  •   穿过门帘,踏进正门,迎面是一个四扇松柏梅兰纹彩绣黄花梨木屏风。绕过屏风,是一间宽大的敞厅,里面已经花团锦簇的聚集了一堆内眷。敞厅中间的座位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看上去约有70许,面色白嫩细腻,保养得很精心,显然是老忠勤侯的夫人,许静璋的祖母。她的周围坐着几个中年女人,不约而同地用审视与疏离的眼光打量着她。
      徳雅福了一福,说,“徳雅来迟了。请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大姑太太、二姑太太原谅。”
      老太太笑着说,“难为她了,刚见了一回,竟然称呼得一点不错。”
      一个看上去40多岁的贵夫人笑着说,“这点小事情还能难得倒她?瑜哥儿媳妇可是有名的才女呢。”
      “不敢当二姑太太谬赞。徳雅不过是爱慕姑太太们的气质和风度,一直盯着你们看,这才牢牢记住了。要是换了气质没这么好的,说不定就认不清了。”
      屋里的女人们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二姑太太笑着调侃坐在旁边的许静瑜,“聪明懂事,嘴巴也巧,瑜哥儿算是有福了。”
      许静瑜倒没有多少纨绔浮夸之气,斯斯文文地说,“谢二姑太太夸她。可别纵坏了她才好。”
      另一个穿湖色镶草绿色宽边棉袄的贵妇插嘴道,“我们明儿就回家了。你守着这么漂亮的媳妇,自己别纵坏了她才好。”
      屋子里又是一阵欢笑。
      夏夕上前两步跪倒,“德闵向老太太请罪,日前猪油蒙了心,要死要活地胡闹,惊了老太太的驾,还给侯府抹了黑。这几日在屋里闭门思过,越想越惶恐不安。求老太太、太太重重责罚。”然后磕头磕下去。
      旁边一个中年妇人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呵,你认错倒是认得挺快的啊。”
      夏夕询问的眼睛看看徳雅,她介绍说,“这是二太太。”
      二太太是忠勤侯的胞弟,大理寺卿许萱河的夫人。夏夕再次磕头,“拜见二太太。四儿一时糊涂是有的,可是不敢由着自己的糊涂心思一直犯浑,现在是真的知道错了。”
      二姑太太笑了起来,“谁说她糊涂的?大嫂,这不挺机灵的嘛。”
      被称作大嫂的忠勤侯夫人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夏夕,端起杯子喝茶。
      “嘴上认个错容易,心里就不知道怎么想了。”穿湖绿袄的大姑太太面露不屑。
      夏夕又磕了一个头,“心里也知道错了。七爷谦谦君子,四儿能服侍七爷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这辈子都会感念老太太的恩。”
      “你当世子妃的心思真的死了?”二太太提问很刁钻,夏夕想,这位二太太这么卖力,难道跟大太太关系亲密同气连枝?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有些事情是真的想明白了。四儿没娘少教,德容言功全不沾边,实在没有当世子妃的才底。我爹爹深知四儿德能不足,之所以姊妹易嫁,不是偏心,实在是怜惜四儿,不想四儿承担起无力担负的责任。忠勤侯百年侯府,几百口子人吃喝穿戴千头万绪,四时八节还要接待贵戚亲友,迎来送往,哪一样应付不周全都会让侯府蒙羞,本事比我强十倍的都战战兢兢,四儿拼上性命也应付不来的。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四儿是真的想明白了。”
      老太太说,“能这么想,也算是个机灵的。起来回话吧。”
      夏夕说,“当不起老太太夸奖,四儿本来和机灵两个字是不挨边的,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里,冷静下来慢慢地揣摩长辈们的心意,这才把自己的那点糊涂委屈抛开了。四儿出阁的时候,爹爹嘱咐过,要我上孝长辈,下敬七爷。四儿会小心伺候的。”
      老太太说,“嗯,这话我爱听,当日是我提出亲上加亲的,想求个圆满。我的小七自小恭谨谦和,修文习武,放在哪个府里也是拔尖的,半点也没有配不上你的地方。”
      夏夕恭恭敬敬地磕头,回道:“是,四儿记住了。一辈子也忘不了老太太的恩。”
      “起来吧,别巴巴的跪着了。这几日阖府被你气得不轻,本不该这么轻饶你的,我看你唬得可怜,也看定南侯的脸面吧。”
      夏夕磕了头站起身来。徳雅反倒凑上前来福了一福,“徳雅也谢谢老太太饶了我姐姐。”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光拿嘴说说就算谢了?”
      “哪能呢,我姐姐不大擅长针线,我赶年前再给老太太做一双鞋吧。祝老太太新年穿新鞋,天天走好运。您老心肠这么好,真是我们的福气。”
      老太太对着夏夕指徳雅,“说话做事多跟你妹妹学着点。你这丫头长得倒也齐整,你爹娘为什么会偏疼妹妹,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
      夏夕垂首应道:“是”
      一直没有开口的大太太说,“四丫头长得像她的娘。不爱针线也像她的娘。”
      夏夕很意外地看了大太太一眼,她和德闵的娘还是旧相识。她屈膝行了个礼,问道:“大太太认识我娘?”
      这话一出口,大太太的脸色有点不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痛快的往事。
      夏夕一惊,“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太太明显不想多谈。夏夕点点头,退了下去。
      “徳雅,你领着你姐姐给太太姑太太们行礼吧,也认识认识。”老太太说。
      徳雅当即站起来,引着夏夕挨个行礼。大太太二太太之外,两位姑太太是老太太的嫡亲女儿,因为侯府娶世子妃,专门来贺喜的。屋子里还有一堆奶奶们,都是德闵的妯娌。老侯爷一生戎马倥偬,只守得两个儿子,长子许萱海袭了爵位,次子许萱河恩荫,被封为大理寺卿。两兄弟共生了十一个儿子,六个姑娘,其中活下来的只有七个兄弟,其中长房三个,二房四个,长房嫡子许静瑜排行第八,另外两个儿子,老大许静琛,老七许静璋都是庶出。二房的四个儿子当中,老四,老十是二太太嫡出,老五、老十一也是庶出。两房的六个姑娘有三人已经出嫁,剩下的四妹五妹六妹中,只有四妹静琳是大太太嫡出。
      夏夕与这些内眷分别见过礼,然后就静静地退避到一个角落里。过犹不及,藏拙好了。从老太太的意思看,侯府似乎没想处置了她,这一点让她大松了一口气。
      活着就好。
      这时候,一个小丫头从门外跑了进来,垂手通禀道,“老太太、太太奶奶姑娘们,老侯爷过来了。”
      屋子里的女人除了老太太,立刻全体起立,有几个还向门口的位置移动了几步。显然,忠勤侯府的尊卑规矩定的很森严。定南侯府就没有这样的情形。
      笑声中,门帘揭开,一个白发白须,精神矍铄的老人信步走了进来。老侯爷看上去似乎很愉快,对着迎上去行礼问安的徳雅说,“免了。家里头天天见,没必要这么多礼。看你们这屋,人倒挺全乎的。”
      大姑太太迎上去,从徳雅手里搀过老爷子,殷勤地扶着他向上位走去,说道,“人都到齐了,就等您逛回来呢。您可别只疼新娶的八哥儿媳妇,忘了我们这些丑的笨的。”
      老侯爷显然很是疼爱这位长女,斜着眼睛说,“丑的笨的?你吗?”
      “可不嘛。这屋里能当得起这句的也就我自个儿了。”
      屋子里传出笑声。老太太笑着说,“大丫头都快娶孙媳妇了,怎么还这么掐尖吃醋?”
      “本来我都改了,但是老太太您看老侯爷,他瞅着瑜哥媳妇的眼睛里都是笑的,这心也偏得太厉害了。我心里酸,老毛病就犯了。”
      屋子里哄堂大笑,老侯爷也不由得笑了起来。等老爷子坐好,德闵上前请安,老爷子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我最讨厌女人寻死觅活的。花骨朵一般的年纪,锦衣玉食地长大,稍稍有点不顺心就死给老的看,这种丫头说她糊涂都是轻的。那是忤逆,该活活打死的。”
      夏夕惊出一身冷汗,赶紧磕头,“爷爷饶命。德闵知道错了,一定痛改前非。”
      老爷子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得了吧,我对你没那指望。离了我好,我眼不见心静。”
      夏夕磕头有声,吓得要命。这是要打死她的意思吗?
      老头子扭头看着大太太,“老七回来了吗?”
      “没有,说是有个案子要复审,他怀疑有冤情。”
      “再大的冤情不能等开春再办?我看他是怄气呢。”
      大太太急忙站了起来,“他怎么敢?”
      老侯爷长叹一声,“这桩婚事让老七受了大委屈,等他回来你告诉她,这个媳妇留不留全在于他,只要他有一丁点不满意,我准他休妻。”
      夏夕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落在了眼前的地板上。
      “你还敢委屈不成?”老侯爷依然严厉。
      夏夕道,“回祖父的话,德闵言行有亏,罪孽深重,只觉得惶愧无地,不敢有半点委屈。”
      “听你说话,好像是念过书的。”
      “略识几个字。”
      大太太和许静瑜对视一眼,皱了皱眉,徳雅显出意外的神色。
      “读过《女诫》吗?”
      “没有。”
      “识字却不读《女诫》,难怪你如此糊涂妄为。你这就回去好好地读,念明白了再抄上30遍拿来给我看。这几日不要在府里到处走,禁足。”
      “是。”
      大太太这时候说话了,“老侯爷的命令你要仔细着。”
      “是。”夏夕说。
      “前几日侯爷也交代了,让我给老七找个好丫头做通房。我在满府的奴婢里挑了又挑,觉得月香是个出挑的。你等会回屋的时候就给老七带回去吧。”
      再不喜欢德闵的人这时候也有点怜悯她。七爷还没进过洞房,通房就赏下来了,要是敢流露出半点情绪,许静璋就会休妻。四儿能在这府里熬过年根这二十天吗?
      大家都觉得悲观。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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