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易嫁》mayan

5、笼络

　　下半晌，看热闹的仆妇丫头陆续都回来了，小丫头们显然都很兴奋，进了屋还乐此不疲地议论不休。徳雅仪态万方地穿着大红绣金镶边菊纹凤尾暗花的缎面礼服，莲步轻移，顾盼神飞，绝对称得上艳惊四座。今天是她得意的日子，在与姐姐的竞赛中完胜，又后来居上当上世子妃，发自内心的快乐可以让那个原本就很美丽的女孩子多么耀眼夺目，只要想一想，夏夕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德闵这个倒霉蛋对上徳雅就从来没赢过。
　　夏夕坐在自己的正屋里百无聊赖，没电视看，没电脑玩，连本可以翻翻的书都没有。针线她半点不会，回想一下前辈子，连个沙包都缝不好，就不要继续献丑了，现在也不是她表现好学的时候。万一惹怒了某个当家的，下决心把养着白费粮食的笨蛋女人悄悄处死，岂不是很冤？她得想方设法展示自己的优点才行啊。
　　那么她有哪样能力可以拿出来争取同情分呢？大学四年在北京师范大学学基础教育，毕业留校在基础部混了一年。要不是失恋弄得百事无心，说不定已经打点精神加入了考研大军，朝着中高级知识女性的方向发展。但是眼前这个时代，谁真的需要她显摆自己学贯中西？
　　妄动即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的管家婆子牛嬷嬷心满意足地进屋了，眼看着五小姐风光大嫁，她心里得意得像喝了一大杯蜜水一般舒坦。定南候夫人指派她做四小姐的陪房，配齐了四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四个婆子，四个外院管事。与其说这些人是四小姐的陪房，不如说是她手下的奴才。临行前夫人对这些人进行了严厉的申斥，明确地告诉每个人要在心里摆正主子的位置。德雅需要更多的帮衬，只要她们呆在忠勤侯府一天，就有义务帮着世子夫人出人头地。糊涂四儿在花轿里服毒这码事牛嬷嬷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没死成，正好让婆家人厌弃。也许以前许家人对姊妹易嫁还存有一些疑惑，现在总该安心了吧
　　“请四小姐安！”看着德闵规矩地坐在屋子里，牛嬷嬷屈膝福了一福。
　　“嬷嬷你回来了。”
　　“今天五小姐发嫁，奴婢带着丫头们到前头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忙的。”
　　夏夕点点头，“应该的。不过我有件事交代你。刚才听说外院储备的柴炭有点不足，我嘱咐蔡嬷嬷到市面上买了几车，钱是蔡嬷嬷垫的，你去问问多少钱，如数给她就是。”
　　“买炭？府里不供吗？我们又没分家。”
　　“下雪了，外院预备的柴炭不足，老太太侯爷太太年纪都大了，我们不能争着烧，自己买一点，明天暖暖和和过节。”
　　牛嬷嬷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愣在当场。
　　“怎么了没钱吗？”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没钱，临出门太太不是赏了您五百两压箱银子。”
　　“有多少个银馃子？”
　　“100个，太太说留着你赏人。”
　　“我们院子里算上粗使婆子，共有多少人？”
　　“32个。”
　　“那你给我拿32个银馃子吧。”
　　“啊？”
　　“顺便把我的嫁妆单子拿给我看看。”
　　“您能看懂吗”
　　“我认识的字不多，但是嫁妆单子还是能看懂的。”
　　牛嬷嬷觉得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预期。她识字？什么时候识的？伺候四小姐也大半年了，以前这是个委曲求全的懦弱小姐，不争不竞，百事无心。不声不响地寻了一回死，怎么忽然变得精明起来了。知道自己买柴炭，还知道打赏博取人心了。
　　牛嬷嬷到厢房的柜子里拿出嫁妆单子，又取了32个银馃子。回到屋里，把单子和银馃子整齐地放在坑桌上。夏夕点点头，“现在你去通知大伙到我屋里会齐，我有话说。”
　　“是。”牛嬷嬷福了福，转身出去了。夏夕翻着自己的嫁妆单子，多数都是家具和器物，包括躺柜，拔步床，八仙桌椅，马桶，脸盆架等等，值钱的不多，但是如果忠信侯府休了她，她再设法独立生活，这些家具就可以卖出一笔银子。此外是一堆衣料，算起来大约有四五十匹，以21世纪的观点来看还是很不少的。但是她知道，相对于今天结婚的徳雅，她的这点东西堪称寒酸可怜。不过这些衣料同样可以卖钱，让她觉得心里为之一振。
　　让夏夕觉得离谱的是，嫁妆单子里写了老大一串被子，每个被子因为被面不同而单独排列出来，数一数，24铺24盖，真是让人无语。这数目足以盖到重孙子辈都不用缝被子。
　　在最值钱的饰品栏里，有赤金红宝石插梳，赤金掐丝手镯，赤金石榴镯子，赤金盘螭璎珞，赤金累丝垂红宝石步摇，赤金镶碧玺石簪子，翡翠耳环，东珠耳坠等等，一共48件。虽然没有见到实物，光是这一大串赤金翡翠的字眼就足以让她心跳不已了。再看，顺义居然还有一个田庄，农田320亩，京城西市有两个铺子，一个卖糕点，一个卖金器。至此夏夕已经乐得找不着北了，离婚算什么，她有田有铺有黄金，完全是个富婆啊。一直觉得定南侯的继室苛刻，看来德闵也是心存偏见了，那女人做人还不错。做人要知足啊。
　　佣人们会齐了站在她屋里的时候，夏夕带着不容错认的快乐，说，“把大家叫过来正式的认识一下。这几天我身子不好，让大家受累了，我很感谢。能聚在一个屋里就是缘分，希望互相帮衬，留个好印象。我不会做针线，所以我也没给大家预备荷包什么的，这里有32个银馃子，就算是我给大家的见面礼，大家一个一个自己取，取的时候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到府里的时间，现在都担任什么差使。开始吧。”
　　小丫头们面露喜色，一个个挤挤擦擦地争着往前来，夏夕笑着说，“不用挤，每个人都有一份。慢点说，我好一个个记住。”
　　小丫头们不好意思地笑了，蔡嬷嬷以下，侍琴侍棋侍书侍画四个大丫头，春花秋月春兰秋菊四个小丫头，都是原配宁氏留下来的陪房。夏夕看着小丫头们一个个介绍完自己，规规矩矩地拿了一根银馃子，然后亲手拿了一只银馃子递给了蔡嬷嬷。
　　夏夕说，“对这个府里的老人来说，我们几个都是外来户。对于我们来说，侯府就是我们这一辈子的家。我有个糊涂四儿的名声，可见有些事情处置得不一定处处恰当。但是有一点我是不会错的，我不让好好做事的奴才受委屈。忠心不在嘴上，在行动上。我希望你们记着我这句话。”
　　蔡嬷嬷等九个人屈膝应是。
　　接下来是许静璋的奶妈张氏，带着小丫头晨雨夕照，还有捷哥儿的奶妈孙氏问安。夏夕照样给老妈妈张氏一个特殊的体面，把银馃子亲手递给她，“嬷嬷你别嫌弃菲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一直伺候七爷，现在又伺候小主子，是我们这个院子里的功臣。”
　　孙嬷嬷直说不敢当。
　　“现在七爷不在家，我们大家要加倍小心了，照顾好捷哥儿，安安分分稳稳当当地过日子，让七爷安心当差，不给他拖后腿添乱。”
　　三十几个人一起称是。
　　三个跑腿烧火的粗使婆子也见过礼，夏夕问了每日里柴炭耗费的情况，让自己的心里有个底。最后是牛氏带着大丫头青羽，青翎，红笺，红筱还有小丫头小香小绿小蕊小珠见礼。还有一个中年妇女朱氏，说是德闵的奶娘，但事实上她根本不是德闵的奶娘，不晓得继母周氏派来这么个人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奶娘的来意让夏夕费寻思，那么四个娉婷妖娆的大丫头是用来干什么的，夏夕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她的第一反应是想立刻去看看徳雅的四个陪嫁大丫头长什么样。置身在这四个美貌的丫头之中，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强敌环伺。
　　想想德闵，木呆呆地在周氏的拿捏下长大成人，身边连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自己也没有半点心机手段和斗争技巧，哪里有值得周氏严防死守的必要？连她嫁人之后的日子都要算计，生怕她得到半点幸福，这个女人未免厉害得过分。徳雅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世子夫人，夏夕心知肚明，这女人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忠勤侯世子要是不优秀，周氏绝不可能同意自己的女儿易嫁。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要对一个完全构不成威胁的可怜女子使尽手段？德闵性情软弱任人拿捏，连寻死都是静悄悄的，不敢公开反抗，应该不至于让继母恨到这个地步吧？
　　夏夕若有所思的样子让牛嬷嬷有点不安，她上前一步，“太太担心四小姐没有处理过家里的事务，所以特意挑了这些能干伶俐的丫头过来辅佐您。说起来，五姑娘的陪嫁丫头还真没您这几个丫头得力。太太对您算得上是用心良苦。”
　　夏夕笑了笑，“能干就好。我不会管家，再配上几个笨丫头，那可怎么得了？”
　　“管家没什么难的，您好好学学，再有我们几个辅佐，做个响当当的当家奶奶还是没问题的。”
　　夏夕笑着点头。众人解散后，她留下牛嬷嬷蔡嬷嬷两人，嘱咐说，“你们俩去上房一趟，告诉老太太和大太太，我如今身子好了，想去拜见诸位长辈，既请安也请罪。看看她们什么时候愿意见我。”
　　牛嬷嬷急道，“老太太不来发落，您怎么还自己找上门去挨呲儿啊。”
　　“这个你不要管，认错总要有个主动才行。”
　　两个婆子领命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回话说，明天是八奶奶新婚首日，府里客人多，早晨巳时正差不多就没事了，老太太和大太太在寿萱堂见她,让她把自己收拾齐整了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