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有愧》沦陷

21、灭门案（一）

　　江彦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后，江夫人正式卸下肩上的重担，将江家掌门人的位置传给了他。

　　江彦一时万事缠身，不可开交。杜擎之死疑云重重，而江湖近来也不太平，在半年内陆续发生五桩灭门惨案。凶手下手狠毒，一剑穿心，事后还纵火焚屋。就在前几日江彦忙于抓捕桃花贼时，晋州金鹰门又惨遭灭门。

　　江湖中人纷纷认定是白莲教所为，一时人人自危。江彦新任武林盟主之位，当务之急就是追查出这五件惨案的真凶，还武林一个安宁。武林大会后，江夫人率门下弟子先行回江宁整顿江家，江彦前去晋州调查这几件灭门惨案的线索。

　　当日，江彦只身启程赶往晋州，正午时分于一茶摊小歇，正喝着凉茶，忽然从茶摊外走进一位身着白衣的姑娘，这姑娘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面上蒙着一层面纱，却仍掩不住花容月色。她这一进来，茶摊中的人纷纷停箸不食了，露出痴迷的神色。

　　这位倾国倾城、美丽而又大方的女子……正是本座！

　　我虚活十八载，让教众用各种各样的眼神盯过，敬仰、崇拜、敬畏、唯独没让人用这种垂涎欲滴的眼神看过，这个事实令我对方玉珊的这张脸是各种羡慕嫉妒！

　　我不疾不徐地行至江彦面前坐下，吩咐道：“小二，上两个包子。”

　　小二双眼冒星，点头哈腰道：“姑娘请稍后，包子马上就来~”

　　我吩咐完毕，便坐于桌前不作声了，倒是坐在边上的江彦耐不住出声道：“表妹，你怎会在此？”

　　我好似这才看到他似的，微微惊愕了一番：“表哥，你怎么也会在这。”

　　江彦用一种“你装，你装，你再装！”的眼神望着我，道：“表舅可知你在这？”

　　我道：“不知道。”

　　江彦皱了皱眉，道：“你身上的寒毒未愈，做事还任性行事，你是否有事要办？表哥可以替你代办。”

　　我道：“我想跟你一起追查金鹰门的灭门惨案。”

　　江彦面露厉色，道：“胡闹！金鹰门的事岂是你能掺和的？你以为追查金鹰门的案子是有趣？万一你出了个好歹，你如何跟你爹交代？”说着，拉起我就往外走，“我送你回去！”

　　我死命用鞋尖抵住地面，还得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道：“我不回去！”

　　这种十年难遇的连环灭门案，我岂能不横插上一脚？哪有危险哪有本座，那方能称得上是快意江湖呐！

　　江彦目光严厉道：“你爹现在一定为了你心急如焚，你忍心弃他不顾？”

　　我伸手扯住江彦的袖口，楚楚可怜道：“表哥，我知道自己这次是任意妄为，可我再也不想做笼中的金丝雀了！从小到大，我想要甚么爹爹都会成全我，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想说的不能说，想做的不能做，别人以为我风光无限，其实我身不由己。如今我身中寒冰掌，时日无多，纵然死在了路上，也是命中该绝，与人无尤。这次，我只想痛痛快快地为自己活一回，表哥你成全我好么？”

　　江彦听了我这番话，目露怜惜之色，道：“你已经服下九阳草，暂时不会有大碍，我答应你，一定会加紧修炼《采莲心经》，为你驱除寒毒。你先回云净山庄等我消息，好么？”

　　江彦担任盟主之位那日，我曾派人送上两件贺礼，一件是江湖中人人怒骂的铜镜，一件是白莲教圣物九阳草。九阳草可解方玉珊身上的寒毒，可惜我只给了一片叶片，勉强保住方玉珊的性命，要彻底驱除寒毒，还需《采莲心经》相助。

　　我之所以佯装成身中寒冰掌，为的就是借《采莲心经》相助神功！这江彦不识好歹，好说歹说都不跟让跟着。本座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我道：“我有三个问题，倘若表哥能回答得出，我就听你的话乖乖回家。倘若表哥回答不出，你就得带我上晋州调查金鹰门的案子。”

　　江彦道：“好！”

　　我道：“三个金鑫，三个水叫淼，三个人叫众，那三个鬼叫甚么”

　　江彦道：“并无这个字！”

　　我道：“错，是叫‘救命’”

　　江彦：“……〒_〒”

　　我乐道：“好了，表哥连一个问题都答不出来，后边两个问题也不用问了。我们事先说好了，你要是答不出就要带我去晋州。”

　　江彦道：“不行，我送你回徐州。”

　　“你耍赖！”我气道：“我心意已决，就算表哥不应允，我也会独自前往。”堂堂武林盟主言而无信，居然连自个表妹都下得了手，简直是无耻之极！

　　二人四目相对，刀光剑影，互不相让。百招之后，江彦败下阵来，喟叹一声，道：“路上要听话。”

　　我心中一喜：“你这是答应了？”

　　江彦道：“不答应又能怎样？任你置身险境么？”

　　我哼哼一笑，坐回桌前，兴高采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江彦见状，吩咐小二又添了两个菜，稍行歇息后，一同前往晋州。

　　因为添了我这个包裹，江彦适当减缓了行程，所以待我俩赶至晋州时，距金鹰门灭门已有半月。此时金鹰门早已付之一炬，断壁残垣，焦黑一片。

　　金鹰门门下共有五十六人，在江湖虽然算不上是大派，但要一夜之间灭尽满门，而且死法皆为一剑穿心，也并非易事。凶手似乎与金鹰门积怨极深，灭人满门后又纵火焚屋。据说事发当日的那场大火将尸体烧得面目全非，完全辨认不清，官府已经派人一同埋到了乱葬岗。

　　江彦带着我进入金鹰门，金鹰门内已是断瓦残垣，破败不堪。我道：“凶手杀人如麻，男女老少不留一人，会不会是魔教所为？”方玉珊虽然聪慧过人，但与我想比定然是相差甚远的，我必须得拉低自身智商，以证明自己并非冒牌！

　　江彦道：“魔教这些年作恶多端，根本没把正道放在眼里。他们要灭金鹰门，绝不会遮人耳目，而是光明行事。”

　　我道：“如不是魔教所为，那凶手要在一夜间杀这么多人，一定是人手众多。”

　　江彦道：“死者一剑毙命，不会是多人所为。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武功非比寻常，招招可取人性命，二是凶手在饮食中动了手脚，众人陷入昏睡，他再杀人如同瓮中捉鳖。”

　　我不禁对江彦露出赞扬的神色，他方才所说与我所想如出一辙，而且我认为第二种可能会大于第一种。一剑穿心虽不是桩难事，但要一连穿五十六人的心，绝对是件麻烦事，即便功夫到了我这一境界，要一连杀五十六人仍是桩麻烦事，下了迷|魂药，一剑一个倒是省轻许多，而且丝毫不会泄露自己的武功路数。

　　此时距金鹰门灭门已有半月，纵然凶手在吃食中动了手脚，半月过去，证据早已湮灭。江彦走到一口井水边打了一桶水，并未在水中发现任何线索。

　　江彦道：“今晚我去乱葬岗走一趟，你先回客栈歇息。”

　　我立马表态：“我要跟表哥一起去。”

　　江彦严词拒绝：“不行，你回客栈歇息。”

　　“我一定要去！”

　　江彦见我执意与他唱反调，道：“你可别后悔。”

　　我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后悔！”

　　入夜后，我与江彦打着一盏灯笼往十里外的乱葬岗行去。

　　其时月黑风高，阴风阵阵，乱葬岗内白骨处处，杂草丛生，时不时的冒出几声野狗哮声以及奇怪的声响，这阵仗十分唬人。我不由拽住了江彦的衣角，他扭过头来望了我一眼，眼中含着笑意：“怕了？”

　　我虽然贵为魔教教主，但实话是我连一个人都未曾杀过，甚至连个死人都未曾见过。今日霍然见到这么些白骨，还真是有那么点吓人。可我岂能让他小瞧了去？忙道：“你才怕！”

　　江彦见我死鸭子嘴硬，轻笑一声，道：“对，是我怕。”说罢，道了一句“失礼”，搂住我的肩一道往前走去。

　　我愣了一下，心中感慨万千，终究未推开那只手。以往我做白莲教教主时，哪能受到如此待，教众视我为神明，哪怕众人都吓得魂不附体，我都是不能露出半点骇色的。如今扮成方玉珊的模样，倒是受了一回受人呵护的滋味，原来做一个普通姑娘，滋味也不错。

　　我扭头悄悄地瞧了江彦一眼，“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江彦纳闷道：“你笑甚么？”

　　他这么一问，我也不再遮掩，嘻嘻哈哈地笑开了。江彦莫名其妙地打量了自己一番，随即用一种颇为诡异的眼神望着我。

　　他定是认为我中邪了，殊不知我是笑他此刻的模样。

　　他今夜身着一袭黑色，腰间挂着一把宝剑，看似一出风流公子夜会佳人的好戏，实则走在乱葬岗的路上，手上抄着一把……铁铲，准备去……掘人坟墓。

　　堂堂正道的武林盟主，居然在夜黑风高夜拿着铁铲去掘人坟墓，说出去真是笑煞人也。

　　我笑过一通后，这才跟着江彦继续办正事。

　　金鹰门的坟头十分好找，一门五十六人，占了乱葬岗好大一块地。江彦取下佩剑交由我保管后，二话不说操起铁铲干活。半月前的那场大火将金鹰门五十六具尸体烧得面目全非，官府认不出身份，全都在了一个大坑里。

　　江彦刨开一边坟头，挖出几具尸体仔细查看一番，皆是一剑毙命，并无其他伤口。我只瞧了一眼，就恶心得跑到边上不愿再看，由得江彦在那鼓弄。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远处忽然传来一个脚步声，江彦连忙丢了铁铲，拉住我躲在了一个坟头后，武林盟主夜半无人领着自个表妹在乱葬岗挖坟头，这事说出去实在不光彩。

　　远处之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末了在金鹰门的坟头停下，江彦方才挖的是西边，那人站的地是东边，金鹰门的坟头又大，倒并未让他发现这坟让人刨了一角。那人取出冥钱纸币烧了起来，伴随着低低的抽泣声，闻声是个男子。

　　我不由好奇地探出头去，这才望了一眼随即又让江彦把头给压了回去，向我摇了摇头。他不让我瞧，自己却探出头去望了一眼，这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闲着无聊，干脆端详起江彦的脸来。今晚月黑风高夜，倒还能把人脸瞧清，江彦的容貌真算得上是女娲娘娘的杰作，眉宇宽阔，英姿勃发，连身量都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朝夕相处了十余日，我还是时不时让他的模样惊艳到。

　　我忍不住在他耳边悄声道：“表哥，你长得真好看。”

　　江彦怔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道：“你也是。”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这种俊男美女兮兮相惜的的气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