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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十章 ...

  •   从南至北,这消息有些慢了,都五天过去了才收到,也因为卓少倾他们有意封锁多拖延一日传入京城,于他们而言大大有利,可以打个措手不及,达到还没反应过来义军已到城下的效果,仓惶之下,会简单太多。

      简玉澜收到消息的时候,简崇宗也已经看到密信,宋天舒简玉昕以及一些大臣都相继收到,震惊异常。

      简崇宗顿时一夜睡不着,想到的是那些往事,当日以为卓少倾狼狈逃走必会找什么偏僻地方躲着老死或者偷偷摸摸想做点什么,万万没想到,他真的敢反,他真的站在明面上,他们卓家带兵要来推他的江山!

      翌日上朝,简崇宗说了这个消息。满朝皆惊,都心知事情不好,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卓少倾样样皆占,朝廷刚经历沙荻大胜,元气大伤,最伤的是锦王殿下啊,沙荻来犯大家都看着就一个锦王殿下好使,而他病了,病的不轻,这还能派谁去?卓家带兵,声名赫赫,虽然不是卓辰平,可是卓少倾也是虎父虎子,当年也为大景打了不少胜仗。

      如果他们知道卓辰平并没死,随时可以出来父子联动,那还不疯了啊?

      宋天舒听得的这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想抽自己一巴掌,前两天见了简玉澜那个时候有些想避避,看来是冥冥之中有预感的,果断就该走,而现在可好,他一个首辅这个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别人不知道,还不知道简玉澜跟卓少倾两人之间那不可道人的秘密啊,而刚跟简崇宗闹翻,会不会跟卓少倾里应外合,那这朝廷真的完了。

      简崇宗点了两个将士前去,其中一个人就是简玉澜那日说的六人之一。

      那人下了朝直奔简玉澜王府,发现陆续的李力华等人也都到了,简玉澜还是高坐厅前,气色不太好,宫二连忙问:“老大你没事吧?”

      简玉澜笑笑,“昨夜没睡好而已,能有什么事?”

      众人各自发问,特别是那人,“昨日刚说做准备,今日便闻卓少倾反了,那我们?”

      简玉澜语气温和而平淡:“卓少倾反了跟我们并不冲突,目的一样,他帮我们打天下,帮我们很大的忙,我们也有点表示。你且去吧,消极抵抗,让卓少倾一路打过来,跟着我的那些将士,我也会知会他们。”

      那人皱眉,“这样总感觉……消极抵抗城破家亡的……”

      简玉澜笑了起来,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最后用一种算是温柔还是嘲讽的语气,“你年纪不大,不知道卓家军。卓少倾那样的人,你放一万个心,不抵抗才是对百姓最好的做法,只有他们的铁蹄过处,不轻贱人命。”

      那人舒了一口气,简玉澜又道:“朝廷要怪罪你,直接投靠卓少倾就是了,直接就能帮他也是帮我放过来打朝廷,我在京城等着你们。哦,对了,你的家人不用担心,朝廷伤不了他们一根毫毛。”

      那人再无顾忌,表示就依简玉澜所言行事。

      简玉澜又看向李力华,“当年的事你想要一个真相,现在我告诉你,揭开真相的一天,快了。”

      ******

      简玉澜送走那些武将,心情愉快地修书一封,告诉卓辰平,说他儿子反了,一路由南至北。让他先来京城等着,按捺住,所有最新消息都会给他一封,而我打算里应外合,让他静等,会有光明正大洗清他卓家冤屈的一天。

      这样卓辰平必然会老老实实地来京城,那个时候会给天下人,会给卓少倾一个天大的惊喜。

      写完他放下笔,在院中抚琴,昨夜心情复杂睡不着,今日想想还有什么不满意,一年半他自己去反似乎有些勉强,不是说最后反不下来,而是怕他身子支撑不住。

      可卓少倾跟及时雨一样,好得很,那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帮卓少倾就是帮自己,至少现在他们有共同的目标。

      卓少倾,不要怕,一路打下来,我为你护航,在京城等你。

      不过他还是想不到,本以为他是那个搅动天下陷百姓于战火的那个人,可真没想到,卓少倾居然先他一步。卓家灭门的事,想必让他认识到了一些东西,心也冷了些,所以才执意要反。

      可你我的差距看起来缩小了啊卓少倾……

      我以为我若让朝廷陪葬你会讨厌我,可是你自己做了,又怎么说?你为一个公道,而我为你,为我未完的恨。

      帮你这一次,送你大礼,你应该不会要怪我了吧?

      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了,快点来吧。

      我以为我有十年,可以改变一些东西,不急不缓,等我身居高位,稳坐的那天,我会公告天下也还你卓家的公道,手段来得柔和些,为我也为你,不然本身就没多少年,裕王府大仇已报,何必再深入朝堂?我想努力一下,让我那个亲爹对我另眼相看一下,也想居高位再无顾忌,只有这样才能杀了宋天舒他们,才有能力去为卓家翻案。

      简檀为人痛恨如此,等一日翻案,真相大白,我方能再做简檀,也让人知道当年尘封的真相,我到底做了什么。

      至于父皇,我真的只是防了一手,因为你的猜忌,可如果你对我有那么一点感情,我是不愿意这样的反目成仇。我可以温温和和慢慢来,也可以洗清卓家罪名的时候全部推在宋天舒的身上,你还是你,我知道你爱惜名声,我会为你考虑。

      简玉昕破坏了我的节奏,也成功勾起我心头的恨,而你不愧是我的父皇,你我的凉薄一脉相承,那就对不起了,你不仁不要怪你儿子我不义。

      卓少倾不做,我也会做,他做了,我就默默帮他,万无一失。

      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

      翌日,阿墨早起发现简玉澜于院中练剑,披散头发,矫若惊龙,翩若惊鸿,但见道道寒光起,不时又得见晨光映着他清丽的侧脸一如谪仙剑舞。

      “咳咳……”简玉澜脚步不稳,险些跌倒,阿墨连忙上前去扶,问道:“王爷,那么早怎么起来了?你当心身体。”

      简玉澜收了剑,靠着树歇了会儿,却笑:“身子不行了,以往我舞剑几遍下来都还好,如今一遍都不行。我是至多能活一年半载,而不是必定会活那么久,所以我怎么着也得强身健体啊,不然怎么多活些时日。”

      阿墨把外衣脱下来给他披上,“王爷会好的,会的,一定会。”

      简玉澜摸了摸他的眉眼,目光看向南方,“别自欺欺人了,你王爷我命该如此,天命不可违。”

      阿墨顺着他目光看去,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王爷想看某个人,王爷突然在意起自己的时日,也是为了那个人。

      ******

      又十几日后,那日练剑之后,简玉澜吃了饭带着阿墨在弹琴作乐,宫中来了人,让他入宫。

      简玉澜入宫见了简崇宗,旁边还有宋天舒,他虚弱而敷衍地行了个礼,便立在一旁。

      简崇宗看着半月不见气色也不过比那日稍好一点的儿子,神情冷淡地站在一旁,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面上还是要问:“近来身体怎样?”

      “就那样吧。”简玉澜盯着地板,淡淡道。

      “……卓少倾反了,你知道了吧?”简崇宗还是觉得直来直去好了,反正经过那事,这个儿子恐怕再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孺慕之情了,父子间隔阂消不去了。

      “我知道,但是只知道消息,满京城人心惶惶,谁不知道?卓少倾反了,第一不是我让他反,第二跟我没任何关系,哪怕之前我们纠缠不清。而我依父皇所言,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反正也就这些日子,也不打算为俗事烦心,现在我跟阿墨日日在府里读书弹琴好不快活,也懒得多听这些朝廷大事。父皇今日召我来,我什么都没兴趣知道更不想听到,而我这个样子也帮不得为父皇分忧解难,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了。”简玉澜不急不缓不等简崇宗问,他全部都提前答了也表了态度。

      前线连连失守战败,百姓并不抗拒这个小侯爷,卓少倾身后跟着越来越多的人,叛军越来越壮大,他怎么能不怕?简崇宗本来听了宋天舒说的腆着脸就想来问问这儿子有没有什么人手或者是办法,顺便想委婉表示一下你能不能去监军什么出谋划策什么的,虽然知道有点难,但是忍不住想试试,可不想简玉澜拒绝的如此坚决果断,他连口都没开,而他想说的想问的,都给了又嘲讽又冰冷的拒绝。

      一时简崇宗不知道说什么好,宋天舒硬着头皮问,“王爷这话说得,这朝廷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王爷您?这种态度恐怕让不少人寒心吧?”

      简玉澜于是就咳了两声,“这朝廷没人了是吧?你这首辅是吃、屎的是吧?我现在走两步就喘,坐久了就晕,你要逼着我这样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去劳心劳力?”

      宋天舒却道:“那王爷不肯为国出力,不知道对卓少倾又肯不肯尽力?”

      没错,简玉澜就是这么想的。

      简玉澜似乎是气极,连连咳嗽颤抖的手指着他,“不逼死我你们不满意是不是?”

      宋天舒淡淡道:“不敢,只不过王爷这态度实在让臣怀疑。”

      “好,行啊,给我兵权我立刻就出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态度行了吧?”简玉澜冷冷道。

      简崇宗当然不能给,就是防着他怀恨要反,鬼知道会不会出去就直接投入卓少倾的义军了。

      简玉澜嗤笑一声,“我说父皇,这又是何必?又想让我去,又不给权你们也真够有意思。”

      宋天舒道:“王爷深谙行军用兵之道,确实是我们需要的,但是我们也体谅王爷身子,不必让王爷带兵操劳,王爷只需于幕后出谋划策就好。”

      简玉澜呵呵一笑,“好,行啊。”

      宋天舒见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简崇宗也是如此,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哪里敢让他去。他这儿子远离了京城便是个监军,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谋杀主将然后带兵投靠的事,想来想去,要么杀了要么还是放在京城最好。

      这些都是怀疑,不是真的,不可能因为这个杀了人,况且他真的也就这些日子了。

      简玉澜理了理袖子,“行了,有空跟我开玩笑,何不好好操心一下?父皇既然听信他人怀疑于我,我怎样都一样。我现在命不久矣,无权无职,每日也就沉溺于声色了,你们还来找我麻烦,真是有意思吗?或者我至于让你那么怕,宋大人?有此贤臣,大景之福啊。”

      宋天舒被讽刺得面皮发红,他本就是百般挑拨,就是想为难简玉澜,最好他不咬死不答应或者答应得飞快快到让简崇宗生疑决心赐死就好了,可简玉澜哪有给他有这空子,长袖善舞下来,我不想去,但要我去我就去怎样听你们安排就看你们敢不敢安排我去。态度平平淡淡,一句玩笑给了台阶,反而讽刺他这等关头居心不良。

      经此,简崇宗也知道指望这儿子是彻底指望不了,他心头有怨,当初又跟卓少倾牵扯不清,还真不敢让他远出京城。

      “澜儿说得是,那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也就别出去让父皇担心了,安心在京城将养吧。”简崇宗顺着台阶就下,决定将这儿子放在京城看着才安心。

      “谢父皇关心。”简玉澜轻笑一声,道:“儿臣府里面补药都没了,父皇这么关心我不妨再赐下些人参燕窝,好东西在市面上总是不好买。”

      “……”简崇宗想不到他还打蛇随棍上,只好干笑一声,“随后就让王乐点些好的送你府上,以后缺什么跟朕说。”

      这感觉,略微有些像当年卓少倾年少坑他的时候?

      ******

      简玉澜出宫之前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看简玉敬,简玉敬见他来十分高兴,道:“哥,我下个月就十岁了,可以出宫自立了。”

      “哦,那很好啊,有空来我府上玩。”简玉澜摸着他的脑袋,“这些日子还好吧?”

      简玉敬目光闪过一丝难过,“还好,就跟以前一样,谁也不知道。”

      “嗯,快了,哥会替你报仇的。”简玉澜目光飘远,南方天空湛蓝。

      之后的日子,简玉澜基本就在安静地等待,在府里面跟阿墨玩乐,偶尔下点指示,再没进过皇宫。

      简玉敬下月封了敬王,这时节外面乱得很,连连战败失守,所以连封地都暂时没有,给他个府邸让他出来了。

      而不久简崇宗看朝廷京城人心杂乱,终于下令封简玉昕为太子,而被废的皇后早从冷宫出来,这会儿子为储君,母凭子贵,加上些手段和声势所以顺势也恢复后位。

      简玉澜闻之不过哂然一笑,继续研究桌上他们说卓少倾带的新武器图纸,据说半里外就能发射暗器伤人,真不是军队太饭桶,而是太难以阻挡。所有人都愣了,简玉澜听着传言好奇也让人画了来,长长管子一般,怎么能这样伤人?传到朝堂上,还是宋天舒说了一句叫火、枪,大伙才明白里面装填有火药的。

      他研究不明白,不过听着连日告捷,简玉澜心情还是很好的,快了,就快了,就快见面了。

      ******

      三个月后,时值金秋,卓少倾不负所望,所向披靡,无人能阻其脚步,又持有火、枪之利,万民跟随,已成燎原之势。

      这一日,终于兵临城下。

      卓少倾骑于马上,看着前面紧闭高大城门,京城,他回来了。

      身后黑压压的义军,一路收编,总人数已达二十万,每人手腕皆系红巾,怀赤子之心,向天讨公道!血色旌旗,赤色披风,也为人称赤巾军。

      卓少倾自号方天侯,是为方天譬地,推翻暴、政,重讨天道,为卓家当年之事,也为天下所有蒙冤莫白或者流离失所的人,这天公不管,朝廷不管,那么他自比方天,他来带领大家管一管!

      檄文念罢,卓少倾纵马上前叫阵,“要么降,要么战,告诉简崇宗,别做缩头乌龟!当年敢灭我卓家,今日便来说个清楚!”

      听得他肆无忌惮直呼皇上名讳,城内的人都有些忍不住,连忙点将派出来,虽然明知打不过,但是怎么着也得表示一样,龟缩不出这军心民心都全没了。

      是以很快有人将士出来,卓少倾存立威之意,三招之后立斩于马下,义军呼声如雷。城墙上守将看着摇头叹息,虎父无犬子,当有卓辰平当年之风,遂闭门不出。

      卓少倾哈哈大笑,也没准备一天就攻下这京城,让围住四城门,安营扎寨,一座孤城,就看能坚持多久了。

      卓一奇给他取下头盔又解开盔甲,感慨道:“做梦一样,想不到真的就一路到了京城,太顺利了。”

      “是啊。”卓少倾点头,“虽然我们有一队两万人的火、枪军,可其实动用得比较少,毕竟都是需要弹药的,原本也没想到能那么快,就三个月,我也有点不敢相信。可今日我们就是站在了这京城脚下!”

      卓一奇想了想,“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感觉,我是感觉到了,一路上除了少数坚守城门的,很多都是消极随便抵抗,然后干脆大开城门投降,还要为你效力,反过来打朝廷。就像有人提前为我们打通了不少关节,而且你又想,他们出来打仗的家眷在京城,可他们说降就降,都不带犹豫的,一个解释就是有人帮他们的家眷跑出来了,安顿好了,而且那人应该在京城。”

      卓少倾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顺利得不像话,很多地方,原本固若金汤够我们慢慢磨个十天半月的,可是没几天就城内哗变,士兵哗变,而且有人在城内传播各种消息。有些是我们自己安排的人,有些是别人在做,要说是巧合,我也不信。”

      卓一奇想到了那个王爷,他曾经问过投降的人,那人却只说仰慕卓将军愿意跟随讨公道,而一路上他们进展太快,马不停蹄就来了,是以也没工夫细想。

      而按照他瞒着卓少倾的,他觉得那人惊才绝艳像简檀,如果是简檀的话,那这一路上更好解释了,除了他,没人能处处布置精密,一路为他们做铺垫。

      所以说,他早怀疑了,简檀真的死了吗?

      卓少倾一路上没事抱着那幅画发呆,那么久了他都以为简檀没了,是以完全不会想到多的,何况卓一奇给他瞒得死死的,他知道有那么一个王爷,但是其余的再不知道多的了。

      丁封寒在军营里摸着剑沉思,他知道锦盒也知道简檀是皇子,所以他几乎早就能肯定,简玉澜就是简檀。不过他不说,一路过来卓少倾早晚会见到,他摸不准简檀的心思,所以就当他自己不知道。那个秘密是一个承诺,他只是无条件捍卫,再说他仍旧觉得卓少倾不适合简檀。

      何况满天下都知道,锦王殿下为一人冲冠而怒,为一人入空门参佛,又为一人远赴沙场,令京城绿树挂红巾,天下皆谅,万民祝福。

      ******

      兵临城下的那天,简玉澜通过三个月的锻炼,已经能把剑法舞下一轮,而那天他又多舞了一轮。

      简玉敬自在宫外没事就老来找他,跟阿墨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听他弹琴,又让他教自己读书,简玉澜心情不错也不嫌烦,偶尔他忙了,便让阿墨陪他玩。

      “哥,卓少倾打过来了,你说京城会失守吗?”京城人心惶惶之下,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简玉澜抚琴而笑,“会。”

      “啊?那我们怎么办,他要推翻皇室,我们会被杀掉吗?”简玉敬抬着头问。

      简玉澜弹琴一串轻快地琴音,半晌摸着他的头,“有哥在,别怕。卓少倾是个好人,他只会杀坏人,不会伤好人。”

      简玉敬抚着胸口,“上次我说我要做个坏人,啊,好险,我还没来得及做坏事,我还是个好人。”

      看着简玉澜的笑容,阿墨垂头不语,他知道,很快王爷眼中就不会看见他了。

      ******

      “继续在京城各个地方派人传播言论,顺便说起我也恐怕非病,而是跟卓家一样受到猜忌,让李力华等人按兵不动,一切等命令。”

      “是。”张骆净依然恭敬答了转身下去。

      简玉澜站在院子里看着明月,秋风阵阵,浑然不觉。卓少倾,你我一墙之隔,我反而有些害怕见你。

      你当日说的话,见面成仇,四年了,总明白些了不必见了就喊杀吧?

      可我,该以什么面目去见你?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我还困在这里,你已如大鹏,一飞冲天。

      四年来我不知道你一点消息,或许你已有人相伴,忘记我了。

      我也有人了,只是忘不了你,可我对他很满意,他会陪着我真正的走最后一路。

      我们其实从来没有,一心一意两个人为了同一个目标各自做事,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我想你了,所以成果就是短短三个月,你已在城外。

      待到城破日,你我相见时。

      ******

      卓少倾已经叫阵三天,自从那日派人出去三招都走不过被砍瓜一样砍了,守城的不敢派人,只龟缩不出。

      而京城早已人心惶惶,四处传下言论,有卓少倾自己派的人,也有简玉澜派的人。

      百姓对朝廷已经各种不满,经常三五成群在谈论,若不是朝廷加强了言论管控,还不知道会不会哗变。又告百姓说已经命令西疆以西以北半壁江山各部抽调兵力前来京城救援,两方夹击,必能退敌。

      连日来的打击让简崇宗病重,而这日看着朝堂惶惶几拨人连连争吵,他气急之下晕在龙椅上。御医来诊脉,也摇头没办法。

      简崇宗昏迷,自然是太子简玉昕掌政,宋天舒向他使了个眼色,简玉昕沉声说道:“如今京城如何自守,恐怕只能看锦王殿下了,大家跟本宫去他府上问计吧。”

      ******

      今日阴天,大风。

      简玉澜没在弹琴,在房间看书指导阿墨学习医学药理,他还不知道朝中的事。

      简玉昕带人直接进来,张骆净想拦下问问,被他一脚踹开,直接往简玉澜主院闯。

      张骆净爬起来,拍拍土,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一点也不生气,他跟死人计较什么。

      “王爷,盛则泻之,虚则补之,不盛不虚,以经引之,能给我详细说说么?”阿墨扭头微笑问。

      简玉澜从他身后走过来,俯身看了看,一手撑着桌子,一手在他身上按着,微微一笑:“太阴厥逆,行急挛,心痛引腹,治主病者。这里——”

      简玉昕推开门,百官看到的就是简玉澜披散了头发,撑在桌子上温柔为其男宠讲学的画面,垂发至肩,一袭白衣如谪仙偷欢,见他们进来,简玉澜脸上愕然神情尽显,随即冷声道:“诸位这不请而入,教养被狗吃了?”

      “事有从急,皇兄莫怪。”简玉昕看着他,冷笑,“你还真是好兴致啊,城外大军围困,父皇病重昏迷,你却在这与娈宠寻欢,眼里还有没有这个朝廷和君父了!”

      简玉澜微眯着眼,“我一介闲散王爷,需要怎样?还请示下,太子殿下。”

      简玉昕冷哼,“如今之局,有何办法?”

      “守。”

      “守个屁,还以为你能有什么法子!卓少倾每日叫阵,再这么下去京城早晚得完!援军又还在路上不至,你不是很能吗?几个月前带领大军长驱直入力斩贼将好不威风,今日便让我们看看,如何?”

      简玉澜默了一下,“我要见父皇。”

      简玉昕笑笑,“父皇因为你不肯尽力,已经气病了,还没醒呢,你见不到的。”

      “那诸位觉得,我这个样子能去跟卓少倾拼?”简玉澜把目光投向那些大臣。

      宋天舒淡淡问:“王爷真不能呢还是不想?你跟卓少倾关系匪浅,是舍不得吧?”

      “胡说八道什么!”简玉澜冷眼看着他,简崇宗如今一病,他们这是无法无天了。

      简玉昕截口道:“要想要他不胡说,你就去啊,死于他刀下为国尽忠或者你打赢他为国退敌,大家就都相信你跟卓少倾没什么。”

      “我若不去呢?太子殿下是要仗势趁机杀了我公报私仇?”简玉澜忍不住咳了起来。

      “不敢,不敢,这么多人看着呢,回头父皇知道了不得废了本宫啊。”简玉昕冷哼,“公报私仇从何谈起?而是国难当前,你推推阻阻,不肯尽力,分明是念着旧情有通敌之嫌,本宫掌管朝政,拿下你和你府上的人问个清楚明白总算可以的吧?你是我皇兄,本宫自然动不得你,至于你这个娈宠,还有那些个管家丫环的,各个可能与你一同通敌,本宫严刑拷问一番,也不算过分吧?”

      简玉澜眯着眼睛看着他不说话,简玉昕说干就干,招呼人就先把房间里的阿墨拿了,又笑道:“简玉澜,你看他这细皮嫩肉的,随我往刑部一趟,再回来不知道你还会不会看上他?”

      简玉昕得意地看着简玉澜又咳了几声,又道:“若是通敌,这府上定然有证据,给本宫全部搜一遍!”

      “够了!”简玉澜终于一拍桌子,“我去!你不就巴不得卓少倾一刀把我砍了吗?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文不成武不行的?”

      “呵呵,那本宫就亲自观战,希望你能大退敌军,力挽狂澜,也好安定百姓民心。”简玉昕笑着,可声音明显恨不得简玉澜死无葬身之地,“千万别输,以你的能耐,卓家父子都不能办到的一觉踏过西河,你可以,说明一定比卓少倾他们强,你要输了,本宫不信的!你肯定是故意输的,因为你跟卓少倾不清不楚的关系,你通敌哦。”

      “我收拾一下就来,你可以滚了。”简玉澜冷哼一声,把阿墨拉过来。

      简玉昕笑了笑,“看吧,我相信皇兄一定有办法的,走,大家城楼观战。”说完手一挥,带着百官离开。

      宋天舒似笑非笑看着他,“别让我们等太久,我们都对你有信心。还有,太子殿下会派人看着你府邸的人,你要是有任何通敌的嫌疑……你懂的。”

      简玉澜咬着嘴唇寒声道:“我只知道,你们敢动我的人一根毫毛,我会将你千刀万剐,不信试试。”

      “哈哈。”宋天舒笑了笑,“其实我一直觉得,你露个脸就好了,卓少倾可能不知道你活着,毕竟简檀死了。给他看一看,也让我知道一下你们之间有几分深情,就看他对你战场相见的态度了。”

      简玉澜徒然变色,宋天舒笑笑出去,他知道他又猜对了。

      ******

      “王爷……你会有事吗?”阿墨给他捧上铠甲,帮他穿上,虽然知道卓少倾是王爷念着的人,可他心里王爷又是怎样的呢?

      简玉澜看着镜中的自己,他一直以为城破再见,可不想这一日简崇宗病了没了他的庇护,简玉昕仗着权势带着百官来逼他,他甚至都没做好准备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卓少倾。

      “王爷,你身体……”阿墨担心地又问。

      简玉澜系上绳带,着装完毕,“还好。”

      “……要不,王爷你有机会就走吧,别回来了,我感觉他们会一直逼你。”

      简玉澜瞪他一眼,“我一个人跑了,就是真正坐实了罪名,你们全部会死。”

      “没关系,王爷你好好的就行。”阿墨抱着他,这些日子他总是很焦虑,总觉得他快要失去王爷了。王爷说他要是跑了,就说明其实他要走是可以的。

      简玉澜稍稍推开他,按着他的肩膀:“很早我就说过,如果连你都护不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今天是意外,也提醒了我一种可能,我不能傻等卓少倾破城的一天,相信我,不用多久,我会让他们全部死。”

      “嗯。”阿墨重重地点头,虽然王爷心里没他,可对他真的很好,能得他这句话,也知足了。“让他们全部都死,所有欺负过王爷的人,全部死。”

      简玉澜站起来,往外走。

      张骆净在门外恭候,简玉澜吩咐道:“你趁这会儿出去,告诉宫二李力华现在的情况,我们以前定的计划,待西疆部队进京,烟花为号,密语口令,让里面的卓家旧部四人还有我们的队伍先把守军给做了,开城门迎义军进来。我们的人马都准备着听号令,去通知孙一民,本王用他的时候到了……”

      ******

      出了院子,有一个小小的池塘,他从旁边过,瞥了一眼水面的倒影。

      一身戎装,银甲黑袍,几个月前还有几分英姿飒爽,可如今怎么竟衬得自己如此虚弱而苍白,连带他的容貌都异常憔悴没神采。

      再见面,就这样去见卓少倾?

      这不是那个惊才绝艳的他!不是那个简檀!

      简玉澜突然往回走,阿墨都被他弄得愣了一下。

      “王爷,忘东西了吗?”

      “有没有脂粉?”

      “啊?”

      简玉澜撇开他,往府里丫环住的地方走去,径直推开随便一扇门,吓得里面在做女红的丫环扎了手,惶然问:“奴婢见过王爷,不知……”

      “有没有脂粉?”简玉澜截口问道。

      “啊……”丫环一下子也愣了一下,见简玉澜已经往梳妆台过去,顿时反应过来,“有……有的,王爷要?”

      简玉澜在梳妆台上找到了,顿时又想起自己不会用,扭头看着她,“我脸色是不是很难看,气色很不好?”

      丫环点点头,简玉澜又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过来,我不管你怎么弄,给我弄得气色好一点,跟以前一样。”

      “哦,好。”丫环想不到有一天王爷会让她给自己施脂粉,自从王爷病了之后,气色是不好看,太苍白憔悴了。她小心翼翼地给王爷涂上一点胭脂,看起来有血气,又用以手蘸了红粉,淡淡地涂于王爷樱唇,看起来不那么苍白。

      “行了,去找张总管要赏,顺便给我备上一份你这样的脂粉,下次给我。”简玉澜看着镜中的人,满意地起身,又问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阿墨,“我这样感觉还好吧?”

      “嗯,很好,王爷跟以前一样好看。”阿墨笑着答,原来王爷会为了见一个人紧张,害怕自己仪容不够好。

      简玉澜离开了。

      丫环上来想问,阿墨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去见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不是你吗?王爷那么宠你。”丫环奇道。

      阿墨难看地笑了笑,“可惜不是我。”

      丫环还是很好奇,阿墨板起脸,“今日的事不可多嘴,王爷的脾气你知道,他让你买的你偷偷买给他。”

      ******

      “你可真够慢的,心虚?”简玉昕瞧他缓步走来,不悦道。

      简玉澜直接无视他,已经有人把他的马牵来,他先过去拍拍马颈,给顺了顺毛,没什么问题才翻身上马。

      “王爷,兵刃呢?”一个小将奇怪地问。

      “开城门!出战!”又听一人大声道,顿时鼓声起。

      简玉澜闭着眼睛驱马缓缓绕了一圈,又等了一会儿,宫二和李力华匆匆跑来,宫二递给他一杆银色白缨枪。

      他便斜提了白缨枪缓缓走出城门。

      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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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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