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行》K兽

28、绝兵大会

　　景和镇。
　　在镇上布局后方，连着一小片山脉以及山间湖泊的地方，就是江湖南主之一绝兵山庄的选址所在。整一座绝兵山庄修建得恢弘大气，山庄之中有着五座五层高的楼阁，以正中主楼最为繁杂精致；山庄之中还遍布小阁楼长廊、比武会场、祭剑台以及绝兵楼，在这特别的日子里，一众挂上了缜蓝色的丝绸锦旗，对来人以视地主之谊。
　　鉴于之前华山剑会的教训，这一回绝兵山庄庄主元景天对弟子特别交代，对于进场的人必须出示帖子，不然不给进。
　　要是再冒出个薛时珩，绝兵山庄可不敢再和天罡结梁子了。
　　庄主这边才吩咐弟子好好招待已经到座的各门各派，不料想，门外一个传信弟子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急道：“庄主！又有天罡弟子来了！”
　　元景天心里当即就咯噔了一下。
　　回过神看座上，各门各派大致上来齐了，天罡首席大弟子于刃也早早坐在位上。又有天罡弟子前来？元景天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句什么。
　　“元庄主。”
　　这句中气十足的话来自天罡首席于刃。
　　“不知少掌宿何事？”元景天到底还是毕恭毕敬接下。
　　于刃笑了笑，环视了一圈大会：“前来绝兵之前，我门掌宿特地点了直系一支弟子共十一人前来绝兵大会，以贺庄主锻造神兵之喜。眼下前来的天罡之人，应是在下的师弟师妹们后脚赶到了。”
　　场上的人都不是弱者，稍带几分内力，就能大致听到这二人对话。
　　天罡流掌宿钦点直系弟子十一人前来，这是什么情况？这说明天罡这一代弟子开始公开内徒身份了，同样也是给绝兵下了压力。怪就怪那年绝兵不该为了天罡令暗下杀手吧。众人一阵唏嘘，心里也对即将到场的那几人充满期待。
　　中有一人，面色不改，心里却是涟漪不断。
　　元景天心里有些发虚，但在大场合面前还是沉住了底气。沉吟了半刻，只见元景□□远处一挥手，道：“迎客来！”
　　“迎客——”
　　随着绝兵弟子高声通传，会场大门再一次打开。
　　十个十来岁年纪的少年少女（其实都是少女w），或是严峻脸色，或是淡淡一笑，有的轻撩发丝把旁人视若无睹，有的却是环顾四周咧嘴一笑。护着这十人前来的一众白袍弟子脸色正经一板，直接拉高了整个大会的气度和紧张，只叫人觉着这世间英雄出少年，仁者无敌倒是当仁不让。
　　薛时珩作为这人群之中露脸最多的天罡弟子，一眼就看出了场上的各色人物。那头有华山派的沉默无言，这头有绝情谷的暗自愤恨，实在有趣。
　　“在下，”
　　秦家愔站在众人前头，一双眼眸直勾勾地望向元景天：
　　“天罡舟昱道人门下二徒弟，秦家愔。特率门下师弟师妹前来景和绝兵山庄，拜过元庄主以表示祝贺。”
　　一句话，淡然平静，却让人心头一寒。
　　了解当年事情的部分人，当下便认出了这秦家愔就是数年前被灭门的秦家遗孤；再看元景天那副脸色，想必这一次的绝兵大会是不得宁静了。细看，这师弟师妹之中除了早已为人知晓的嗜血薛时珩以及天杀星百里石澜，另外几人，看样子也有底。
　　“好说……好说……”元景天还是故作镇静，对着来人微笑：“得掌宿如此关照，我绝兵山庄惶恐了。…还请几位先行上座，大会不久将会开始。宇洛，让人再添上几桌酒席，给几位客人。”
　　同样坐在天罡位子附近的少庄主元宇洛闻声，站了出来。
　　薛时珩淡笑，捅了捅身边的老三百里：“你瞧，咱那兄弟。”
　　“哈哈。”
　　当初在华山剑会上偶然认识，曾经一起到华山酒窖偷酒喝的义气兄弟元宇洛，今日倒是一改那时在华山的痞子姿态，整个人变得不同了起来。
　　之前散落两边的几缕刘海一并梳了起来，编定着银制头冠，露出原本就英气十足的眉目；身着一套淡青偏白的落地长袍，并着缜蓝色的花纹绣于其上；两手作揖抬起，露出雪色的中衣袖子，显得清秀雅致。
　　“宇洛见过诸位。”
　　“少庄主客气。”
　　元宇洛并未抬起眼来，只是表情平淡地招呼着，转身去交代弟子安排。
　　“四哥，你干嘛一直盯着别人看？”燧儿扯了扯时珩的衣袖，意图让她回神。难道四哥不是喜欢女子，其实是喜欢男子的？
　　“没有，方才那少庄主其实是旧相识，当初在华山，和我以及老三一同喝过酒的。那时候本是爽朗性格，不知为何，今日那么冷淡…”时珩轻叹了一口气，不禁想起了那同样割袍断义的赵匡胤，一时间五味杂陈，无法言喻其痛。
　　燧儿点点头，望向那人背影，若有所思。

　　天罡各弟子在场上就位之后，绝兵大会帖子所邀请到的人已经全部到场。纵观大会内外，除了江湖各主门派，还有各地势力较强的小门小户，更甚有单枪匹马闯江湖的侠士，比之数月前的华山剑会，绝兵山庄这次倒是比北主出了一层风头来。
　　北主廖氏华山派，以及嵩山少林达摩堂弟子；西主陆氏绝情谷，以及藏医门长老；东主段氏定海堂，以及落花阁阁主东方霓。当中，还有另外一个与绝兵山庄齐名的南主李氏，以光复李唐为名的兵家门派，唐里。
　　更何况，场上还坐着现任武林中原之主、天罡掌宿舟昱道人门下的十一个成字辈内徒，这样的排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对所有人都是一种震撼。
　　“今日元某人不才，召开这绝兵大会得以江湖众多好汉支持，心中感激非常。”元景天站在台中，微笑道礼：“一晃数年，绝兵山庄近年来虽然出过不少好兵器，却未曾锻打出一把堪称绝兵的武器来。苍天怜见，之前门下弟子前往北边雪山荒漠地寻矿，无意中寻得狼隐血原矿。自寻得好矿材，山庄上下可谓是日夜兼程地锻打武器，终于在前段时间，由这狼隐血原矿打造出一对六寸长的小剑。”
　　话到此处，元景天赫赫地笑了几声。
　　“借用太白诗句，长相思兮长相忆。故而这对小剑，名为长相思及长相忆。按照绝兵大会以往的习惯，每一次绝兵问世都会珍藏一件于山庄之内。今年特例，这对小剑将会一同赠予有缘之人。”
　　一时之间，全场叫好喝彩。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因为武器有两把而高兴，还是高兴今天这热闹的气氛。在有些人的心里，却是为了长相思和长相忆这一对名字，久久不能平息。
　　长相思兮长相忆，
　　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
　　何如当初莫相识。
　　她看着坐在自己对座的少年郎，那个人依旧如同初识时和煦如阳。举手抬足之间，那原本的风度似乎毫无违和地全部蔓延了出来，在这人群之中，耀眼得挪不开眼睛。她手里还端着半杯酒，就这么怔怔地望着，酒未入喉，却似醉了。
　　白袍冠玉，少年如雪。

　　时已过午。
　　不多时，绝兵大会就已经进行了一个阶段。按照历年来的绝兵大会规矩，刚开始之时，是由绝兵的低阶弟子先行走上擂台，接受各大门派的低阶弟子挑战；低阶弟子之后，便是更高一阶的弟子上台来，实力由低到高，基本上来参加此次大会的人都会有这样一次上台表现的机会。
　　说得实在点，绝兵大会的确是比华山论剑要更大众一些，更受欢迎。
　　南海门虽然近年复出于江湖，但是始终属于神出鬼没一类，便不在今日的参与之中；少林弟子则遵循方丈之言，也没有作出争夺，只是静坐围观。
　　没有出手的，还有坐在上列的天罡流。
　　天罡流好歹有着与其他门派不一样的内功心法，门下外徒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毕竟每一个天罡弟子都是重要的存在，不像其他门派那般，每个人都能修习本门所有心诀。故而，独树一帜的天罡流也没有出手，或者说，是没有让外徒弟子出手。
　　“绝兵的刀剑套路，实在是有点意思…”
　　台下，家愔正跟身边的时珩暗暗分析战局。
　　“绝兵山庄出了名的兵器好，门派套路特别，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坐稳南主之位。二哥，这次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起头？”
　　“还不知道…”家愔神色凝重，“但是，师父在下山之前给了我一个锦囊，让我在到了绝兵的当天晚上打开。希望师父的这个忙，可以帮我开个头吧……有些仇恨积攒了多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了。”
　　“唉……”
　　“四弟你看，唐里的人上台了。”
　　“唐里…李唐…早早就听说这个门派的弟子血性如虎，凭着这副心境赢得了南主头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手执长枪打天下，来日还我李唐家。这是唐里初建之时，第一任门主向着整个江湖甚至朝堂放出的话。李家弟子，唐朝后人，满门的皇族帝裔啊…在这乱世还好，只是这中原一旦有人登基为帝大一统，唐里就会成为第一个被攻击的对象。”
　　“这…”
　　这二人絮絮叨叨又聊了一些其他事，说了一半又渐渐停下，互相倒了一杯酒饮了继续往下边说。坐在一旁的老八燧儿不自觉地便听困了，摇了摇头，伸伸手臂，想清醒清醒。
　　一个不小心，便碰到旁边的人。
　　“抱歉…”
　　燧儿回过头来，发现正是那绝兵山庄少庄主，元宇洛。
　　“没事。”元宇洛微微一笑。
　　燧儿愣了愣，脸却有些烧。
　　“那个…你是这绝兵山庄的少庄主么？”燧儿回望他，轻声问着。
　　“嗯。”元宇洛依旧微笑着，看了看燧儿：“那你呢？你是天罡内徒？”
　　“嗯…我是舟昱子的第八个徒弟…”
　　三言两语地各自介绍完自己，话题似乎就沉默了下来。燧儿只觉得心里莫名地轻叹了一口气，却又听到那元宇洛自顾自地说起话。
　　“早前在华山剑会，我便认识了你的两位师兄。那时候，我们还曾到华山派的酒窖里偷酒来喝，喝得很是痛快…诶，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这样地开心一回。”
　　见元宇洛提及此事，燧儿便又想起方才时珩说过的话来。
　　“刚才你也见了师兄她们…为什么就没有开口打招呼呢？”
　　同样的事情，这些人的口气里却同样有着一阵唏嘘的心情。
　　元宇洛轻笑，看了看台上对于比赛目不转睛的父亲，又看回燧儿。“我不想和你那几位师兄有过多的接触，是因为不想某些事情会影响到我们的情谊。不知道你晓不晓得，天罡和绝兵之间的事情很是复杂，仇恨，也有些深…”
　　这样一说，倒是懂了。
　　“燧儿并不知道完全的事情经过。但是，也有听师兄师姐们提起。”燧儿看着他，“只是我认为，那些事情都是上一辈人的仇恨，并未涉及到你的身上。就算说是错，也只是你的父亲当年……”
　　燧儿突然发现这话哪里不对，忙停了口。
　　本以为他会脸色一沉，岂料他依旧是笑得阳光。
　　“你…”
　　“你不用紧张，我不会怪罪你什么。”元宇洛端起桌上的酒壶，往两个空酒杯倒满了酒，顺手，便往燧儿递了过去。“饮酒吗？”
　　“我…我可以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对上他的笑容，就会有些紧张。
　　“哈哈哈哈，你很特别。”元宇洛仰起头便将那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回过神来发现燧儿的酒还在磨蹭，不禁又笑出声来。
　　那绝兵大会还在二人跟前如火如荼一般火热进行着，但是似乎这热闹的一切都与这二人无关。没有任何人留意到这边这个角落的两个人突然聊得如此投机，也没有人会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但是对于元宇洛来说，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阳光灿烂。
　　或许，是因为遇到了一个特别的姑娘。
　　而对于杨念燧来说，今天也是个不错的日子。
　　因为今天，遇到了一个阳光灿烂的人。

　　已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