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难为》方昭轩

2、第二章（修）

　　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梦，在梦里，有着大片大片的桃林，还有一道墨绿色的身影，梦中的我似乎对那个影子很是熟悉，不受控制地小跑着追上去，嘴上还不停唤着“师父师父！”

　　只是一个踉跄，没有注意脚下的我被树根绊了一跤——

　　“怎么这般不小心？”

　　闭着眼睛的我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绣着繁复花纹墨绿色的袖口，鼻息间还有好闻的檀香，抬起头，我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揪住面前人的领口，小声唤了声，“师父。”

　　靠在舒服的怀抱里，我听到面前人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大掌轻抚我的发丝，柔声道，“阮儿乖，师父有任务在身必须下山一趟，你乖乖呆在这里，师叔还有师兄师姐们会照顾你的，好不好？”

　　“那师父要快些回来好不好？”

　　“阮儿要听话。”

　　“师父，师父，师父……”墨绿色的身影越来越远，我小跑着追过去，却再也找不到踪影。

　　“师父？”我倏地从床上坐起，可是入眼的却是熟悉的明黄色帷幔，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小桌上，是雕工精致的镂空烟炉，正袅袅地散着好闻的香气，揉了揉太阳穴，我忍不住喟叹一声，果真被父皇折腾的，连做梦都在找师父，我摇了摇头，准备翻身下床。

　　“公主您醒啦？我这就叫人去告诉皇上。”跟着我的丫头平儿撩起帘子走到我身边，用丝帕小心拭着我头上沁出的薄汗，许是看到我皱眉盯着香炉，平儿又解释道，“刚刚昆仑仙尊来过，让平儿换了这熏炉的香料，说是对公主的身子有好处。”

　　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私自更换我的香料，我用指责的目光瞪着平儿。

　　深谙我脾性的平儿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因为仙尊说这香料用了对公主有好处。”

　　有好处也不可以在没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随意更换呀，这还没成为我师父就开始插手我的日常习惯了，这要是成了师父，那我还不得束手束脚被管的死死的，所以还未见面，那什么劳什子昆仑山仙尊就给我留下极为不好的印象。

　　“我的小心肝儿，你可醒了，父皇都担心死了，回头我得好好训训鹤鸣，下手太不知轻重了，现在还难不难受？要不要叫太医？”

　　摇了摇头，我推开把我牢牢锁在怀里的父皇，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面带不悦道，“说吧，这次又给我找了谁回来。”

　　距离云掌门那个老头被我气走不过一日的时间，父皇居然又给我找来一人，我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大笑，这速度。

　　“嘿嘿，”知道自己理亏的父皇摸了摸鼻子，笑道，“这次这个是真好，昆仑山的仙尊，刚刚你昏睡着的时候人都来看过你了，这不，还给你带了香料，赶快赶快，现在人还在外面等着呢，起床更衣，父皇带你去拜见。”

　　“拿来愚弄无知人类的说辞你也信，亏你还是一代明君呢……”说到香料我更生气了，无缘无故父皇便信一个外来人，若是有人心怀不轨在香料上做了什么手脚，那我还不得一命呜呼了，这些年因为找师父的缘故，江湖上的能人异士被我得罪了不少，谁晓得下一个不是来报复的呢？

　　在帷幔后的父皇显然没听清楚我的碎碎念，但还是扬高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说话间，我推开了，平儿还欲给我上妆的手，就这样素面朝天地出去了。

　　“你别说，我们阮阮这一身清新脱俗的气度和仙尊还颇有几分相像，这次，你拜师定能成功。”

　　突然生出一种想要回房补一个大浓妆的冲动，只可惜，还不待我反悔，便被父皇美滋滋地往宫外拖，我欲哭无泪，这真的不是着急把我卖出去么？

　　“仙尊让您久等了。”

　　踉踉跄跄地被父皇拖进大厅，入眼所见的，就是一道俊挺的白色背影，光看背影的话，这人着实气质不错。

　　“无妨，公主身子感觉可好些？”
　　温润有礼的声音，待白衣人转过身，我看清他的相貌时，唔，还是忍不住惊艳，饶是见过万千美男，经常和言青一系的俊男相处眼光颇高的我，也不得不给眼前人的相貌打高分，怎么说呢，这真应了我今日在市井听到的形容此人的说法，谪仙一般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不可亵渎的风姿绰约。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在这样人的面前，似乎很容易就被蛊惑，然后心甘情愿生出敬意，我福了福身回礼道，“多谢仙尊记挂。”

　　怔忪和惊艳也只是一瞬，理智瞬间回炉的我自然还没忘了初衷，以想到面前人要做我的师父，眼光下意识地也就挑剔起来。

　　“听闻花国国主遍访天下名士为公主找寻师父，只是公主天资聪颖异于常人，那一百零六个贤能异士愣是没人可以胜任此差事，墨渊出关不久，倒是颇为好奇，于是前来毛遂自荐，不知能否有这个荣幸成为公主的师父。”

　　居然是毛遂自荐不是父皇找来的？也对，才相隔一天的时间父皇估计也没有那等能耐去昆仑山把这一尊大仙请下来，不过此人是真是假，如何知晓，若是有人鱼目混珠，那定不能轻易放过。

　　“仙尊纡尊降贵来我花国已经我们的荣幸之至，听闻仙尊出关，朕早有拜访递贴的打算，只是拜帖还没有送到昆仑山仙尊便自行前来，这让我们着实受宠若惊，仙尊若是不嫌弃，便在我们花国住下，小女顽劣，还望仙尊日后费心教导。”

　　听着墨渊和父皇的对话，我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的举动，只是父皇明显客气尊崇的态度让我着实不解，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为何父皇会如此信任？而且他如此谦恭的态度，实在不多见。

　　“你说你是昆仑山的仙尊，那只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有证据吗？”

　　“阮儿不得无礼！”

　　“无妨，公主这爽利的性子墨渊之前也有所耳闻，想必今天若不能让公主心服口服，日后公主也不会甘心拜于我门下。”墨渊好脾气地笑着，对我的发难似乎没有半点不悦。

　　“既然仙尊在外对本公主已有所耳闻，那么您必然也知道本公主的师父，不是那么好做的。”成功解决掉之前一百零六个人，我已然练得一身好功夫。

　　“那是自然，外界传言大多捕风捉影，墨渊一路游历过来，虽然听到不少公主恃宠而骄桀骜不驯的事迹，但是细探之下才发觉，公主这些表面上的行为，只不过都是掩人耳目罢了。”

　　墨渊似乎话中有话，看着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深意，尤其他最后的一句掩人耳目，我笑了，既然如此，“那不妨请仙尊移步玉怜宫，本公主让人备好茶水款待远道而来的仙尊，父皇，您看这样可好。”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在宫外做的很多事情连父皇都不知道，可是看墨渊这般姿态，似乎洞悉一切，那胸有成竹的目光让我不得不防，果真是我树敌太多仇家找上门了么。

　　“那自然甚好，小女顽劣，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仙尊海涵。”

　　带着墨渊回到玉怜宫，我给端坐着的他斟了一杯茶水，然后直入主题，“究竟是何人派你前来？”

　　“公主似乎对我刚刚说的话很是忌讳。”

　　“你想威胁我？”

　　“公主大可不必警惕心如此之重，更何况，公主在外做的那些事，都是善事，于花国的江山社稷百利而无一害，何必一付如临大敌的模样。”

　　树大招风，尤其生在皇家，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抓住了把柄遭人诟病，花国只有我和哥哥们三个孩子，我可不希望任何未知的因素破坏我们兄妹情分。

　　“你知道多少？”我皱眉，眼前的墨渊明显一付深不可测的模样，让人无端烦躁。

　　“墨渊活了千年，已修得仙身，再加上占卜之术，这世间事情自然轻易知晓，所以公主不必慌张，我并没有恶意，对于公主在外作为的了解，也只不过是我希望日后与公主多有些话题聊罢了。”

　　墨渊这一番太极打的甚好，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想要讨好我的意思，只是，“为何是我？”

　　墨渊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倒是越发坚定，一字一句道，“因为是你。”

　　答非所问，我摇了摇头，也立刻摆明立场，“你也知道，我并不想拜你为师。”

　　“我可以等，公主总会有心甘情愿的一天。”

　　“这是你占卜到的？那你告诉我，我何时会心甘情愿拜在你门下？”

　　“天机不可泄露。”

　　“……”

　　这墨渊还真真是一个怪人，于是第一回合的谈判，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