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四]随风》夜冥翼

3、第三章

　　直到某一日，如她所料般，慕容紫英再也没有到来。
　　并没有惊讶，抬头，命轮上显示的是紫英被燕国国君送入琼华修仙健体。但是其真相到底是怎么样呢，是想要在燕国再造出一个仙人么，司命之神已经靠不住，而指望有生之年出现一位剑仙吗？
　　不过纵然如此，她依旧坐在月光下，透过命轮镜看琼华的慕容紫英每日的状况，即便间隔遥远，这样每日注视着这个孩子的成长，随风就能感觉到愉悦。

　　还记得他说过一定会回来。
　　说想要修仙，想要保护她。

　　这个慕容紫英，和以往遇到的人都不同，他有修仙的资质，她相信他可以修炼成为剑仙，回到自己身边。
　　“慕容紫英，我期待与你再见的那一日。”

　　好不容易就剩他们两个了，可是为何随风每夜只是注视着那个孩子的命轮，幻冥妖忍不住开口，“你喜欢上人类了吗，随风。”

　　“喜欢？”随风不太理解这个妖兽话语的含义，“喜欢人有什么不对么，因为喜欢所以神才会守护人吧。所以女娲的后人世代都在守护他们。”

　　“女娲是女娲，你是你，你呢！你守护他们，可是他们守护过你没有！？这样你也甘心？”幻冥妖不知道自己在懊恼什么，从她的怀中跃了下来，它，嫉妒那个名为慕容紫英的人类的孩子，羡慕那些被她守护的人，憎恨那些背叛她的人，“而且这根本是你的借口吧，司命之神。”

　　“因为天界不容我，亦不需我，所以我离开，因为人还需要我，所以我留下。”

　　“他们需要的只是你司命之神的身份和力量。”

　　“无妨。”

　　“迟早有一日，你会为这个决定后悔。”
　　小小的幻冥妖只是不甘心的说出这话，想要打击她，可是随风却不在意，但是他们却终究没有想到，这会一语成谶。

　　那时候的随风并没有放在心上，人类信仰神，崇敬神，只是渴求那份可以救赎自己的力量，所以当无法得到救赎时，人类就会变得竭尽斯底。她已经习惯了。
　　算算时间，这一世，也差不多快到了吧，她看向天空的另一端，如果可以，真想看着慕容紫英长大，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放弃轮回，只停留在这一世守护燕国的冲动，可是，却不能，燕国注定走向衰败与覆灭。
　　她以为，再怎么样，也不过是再死一次，再一次轮回，但是她却低估了人心，也低估了自己的心境。就在随风以为这一切会轮回下去时，却不曾想一切会在燕国终止，在她决定永远留在人间时，命轮被无情的打碎。

　　都预料到了结果，却没有预料到过程，从未想过，人会狠得如此的彻底，背叛的如此决绝。
　　所以，当一切到来时，都显得那么猝不及防。

　　当燕国周围的小村落被攻陷，敌军即将攻陷燕国时，周围早已一副惨淡的景象，所有的房内都被那些慌张的子民捞空，地面全部是惊惶的人撞碎的撞倒的小摊，瓷碗，以及原本艳丽却被乱脚踩得污秽不堪的绸缎。

　　敌人还没有入侵，人心就已经先慌了，因为他们都不想死。
　　恐惧的不是敌人，而是那颗知晓幸福，知晓恐惧的，怕死的心。

　　随风的门前，早已跪倒了一大批的人民。
　　他们乞求着随风操纵命轮，改变燕国的命运，拯救他们。因为他们都想在乱世中活下去，想要躲过这场灾难，祈求神灵的帮助。

　　每一世，人都敬畏祭拜神灵，将灾难与痛苦祈求神灵来解决，而司命之神无法回应此等祈求，她与女娲不同，她是司命者，是守命之神，而非创世改命之神。若为一个人所需改变其中一者，那么必将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所以她只能看着。

　　面对这一世又一世相同的景色，随风的心已经有些疲惫了。她的回答，一如过去的几世那般，坚定的拒绝。

　　“求求您了，司命之神大人，求求您拯救我们。”

　　随风淡漠的说着，“我的存在，我留在这里，只是回应你们的需要，但，当神灵存在，你们又会企图神灵庇护，逆天改命，你们贪婪的内心，我无法满足，我能做到的，也只是看着。注视着你们生命的每一日，燕国的繁华昌盛，以及覆灭的那一瞬间。”

　　这时候，人群开始动摇，人心开始崩塌，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坐在上方那面容冷漠的随风，心里不可制止的愤怒憎恨了起来。感觉就好像神背叛了他们的信仰。

　　“我们如此的信赖着您！”

　　“我回应你们的祈求而存在，至于信赖，乃你们单方面的想法，认为崇敬我，敬重我，我就该保护你们，这也是你们一厢情愿。我乃司命之神，掌管世间命定，却不会打乱其中任何一部分，一直在你们身边，看到至今，乃仁至义尽。”

　　下方的指责，随风无动于衷，早已料到，没有人能够理解，没有人能够接受，因为人心中首先想保的是自己的命，“我不明白，为何你们要如此恐惧，生死轮回，本是命中注定的一部分，命中注定的事无法更改，你们得到的，你们失去的，都是同等的，命中注定。不可强求。”

　　“会恐惧死亡，不是理所当然吗！”原本跪在地上的人站起来指责。
　　因为被神灵断定死亡的最终，无法接受，而抱着孩子恸哭的妇女，以及那些原本怀有期待，和希望，被狠狠打破的陷入绝望的人。
　　正因为是司命之神，她说的必然是真实，她所言正如诅咒般将他们缠绕，必然发生的命中注定啊，难道只有等死，却什么都做不到吗！？

　　“司命之神，你是无情，冷血的神，你根本不能明白，我们会恐惧，是因为我们是人啊！”
　　怒吼声一句又一句，指责着随风的漠然，与冷酷，“不像你是神灵，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的神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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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我们的家，有我们爱的家人，孩子，我们不想死，也不想变成俘虏，不想死！”
　　当人们暴动，开始施展暴行，将十五岁瘦弱的随风打倒在地，狠狠的撕扯着她的头发。过去发生的那么多次终结，都没有这次来的突兀，纵然如此她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她说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没有任何谎言的命运，却无法让人接受。
　　没有做过伤害他人的事，却被报怨漫骂，诅咒。

　　“什么神，老子不信。”人民已经陷入了疯狂，暴力的拳脚殴打着随风。
　　鲜血从头上流了下来，鲜血模糊了视线，身上剧烈的疼痛，耳边除了那些难听的言语，就只有拳打脚踢。
　　不敬神灵，企图逆天改命。
　　随风没有反抗，那个时候，她的意识仿佛远离，无数次的轮回终究，火焰，暗杀，毒杀，指着她说残忍冷酷。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表情，恐惧她，憎恨她，仿佛她就是不该存在的。
　　明明，她什么错都没有啊。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守护着命轮，为何就是得不到想要的呢？
　　为什么，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呢……

　　——什么人类，我有名字的，叫慕容紫英！

　　——诶，不要总是这样的表情啊，不论你是不是神灵转世，都很枯燥的。

　　——哇，原来你真是神灵。

　　——我知道，你是神灵，但是此刻你还是和我一样大啊。是个和我一样的孩子！

　　——是啊，没有高高在上，一个人无聊的，和我一起看月亮，除了可以召唤出那奇怪的圆形盘子外，你哪点和我不同。而且终有一天我也要成为仙人，现在就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也许现在力量还不够，但是我会长大的。要等着我啊！”

　　——我明天还要来玩，要等我哟。

　　——答应了的，我一定会做到。

　　早已知道，自己的期待永远得不到回应，每一世的结局，人类的撕心揭底，早已知道缘分的断裂，可是这一次怎么就无法接受呢。
　　心里痛得难以呼吸，明明都没有错，为什么总是她来承担。
　　紫英……吾，还可以相信你的话么，相信你没有和这些人一般背叛，相信你会成为剑仙回来陪吾度过这寂寞的时光。
　　原来，喜欢他，和其他人不同。不同的喜欢……现在才察觉。
　　可是，吾，已经等不到了呢！
　　你现在在哪，我不想一个人，永远的死亡，无法超生。再不存在于世间，会被，遗忘？

　　身上颤抖的，疼痛的，无法抑制，瞳孔中满是那些人狰狞的疯狂而扭曲的面容。
　　好恨啊，指尖埋入手心。

　　——“那么你呢，我听过你的事情，被天界背弃打入轮回的神灵，每一世守护，却被背叛，不得善终的神灵。为什么你，要保护这些人呢？”

　　是啊，为什么还要保护这些不断伤害自己的人呢，为什么执着的留在他们的身边呢。
　　她终于想到了答案，对于那只小小的幻冥妖的问题的答案，因为想要被需要吧，只是因为他们需要她，从那种需要中，找到了存在的感觉，然后一味的愚蠢的，遭到比过去更加残忍的背叛。

　　这些人，就和当初天界的那些仙一样，恐惧她操纵命运的力量，憎恶她，找着借口除掉她一样。

　　那些人疯狂的殴打着地上的随风，伤害无法反抗的神灵，让他们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神灵无法反抗的被他们踩在脚下，什么命运，什么死亡，全部见鬼吧。从最初的拳打脚踢，到后来不知谁拿过来那种普通的耕地的锄头，将她往死里打。
　　那一刻，随风眼前浮现了紫英的笑容，以及幻冥妖质问自己的模样。已经分不清楚疼痛了，她那颗如死水的心，想起了这些轮回的结局，无法再保持平静，无数次的面对死亡，让她心中的悲伤和怨怒已经无法压抑。

　　好痛，好痛，好痛，身上的，心里的……
　　最后似乎看见了小小的幻冥妖朝着自己方向奔跑，似乎露出了惊恐的模样，从那双血色的眼眸中，可以倒映出自己狼狈的倒在血泊中，以及身后人抓着她的发丝，高高举起镰刀的狰狞模样。

　　忍不住咬紧了牙关，鲜血从裂开的嘴角处溢出，如果仙神必须以生命和血来回报人类那一厢情愿的祈求，那么，若能重来，宁为妖魔，不成仙！随风流下了眼泪，那泪水中，带着不甘，带着怨愤，带着憎恶。

　　脖子被斩断鲜血喷溅，耳边似乎有谁在惊惶的呼唤自己的名，但是快要听不到了，随风不甘心闭眼终结，她要睁大眼看着，看着自己曾经守护的人，看着他们的背叛与自私，最后看着的，是被斩断的身体。还有那些疯狂的人，在欢呼。
　　杀了命运之神，就可以破掉命运，他们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内心还有一种对于弑神的恐惧，却被那疯狂的不想死的念头压在了下面，还嫌不够，他们将随风的尸体分成肉块，争夺的，抢着，吃下肚去，想要不死，想要永生。
　　疯狂的吃着神的身体，喝着神流出的血。

　　那一刻，很多人看见了天空的命轮疯狂旋转的模样。他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却没有看到那不甘心闭上的眼中流下的血泪。

　　冷酷无情？她舍弃了再度的轮回，舍弃了仙藉，留在了人界，只为了守护那些需要她的人类。却只是被无情的背叛，祈求知道未来，却因为无法改变，恐惧死亡，而憎恨她。
　　那么她该憎恨谁？司命，终究不是改变命，她才是真正被钉在命轮上的那一个吧！都恐惧被她操纵命轮而惨死，却不明白她的痛苦。
　　她从未改变过任何一个人的命轮，也从未将一个生命的存在完全的抹除。
　　那么她究竟残忍在哪，冷漠在哪？

　　最后，分食她的肉身，让她再无□□回，再无法超生，到底残忍的是谁？
　　我后悔了，早知道如此，由我毁了你们就好了，现在也不迟……
　　反正她已经失去了转世的机会，魂魄飞散，此刻只是一口不甘心的气撑着，她什么也不在乎了，她只要这些人露出后悔，恐惧，痛不欲生的脸。

　　好恨啊……好恨啊……
　　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
　　所有夺我命，染我血，吞我肉者，生死再无轮回，受灵魂粉碎之苦！
　　从此，世间再无司命之神，再无命轮承受尔等憎恨，诅咒汝等活在未知的痛苦与恐惧中，永永远远！

　　那一瞬沾染了血腥的瞳孔睁得很大，天空的命轮银色的镜面犹如被血沾染，变得不祥而恐怖，飞速旋转，下一瞬间碎裂开去。

　　所有人都还没有从高兴中转换过来，就听到了那烙印在灵魂骨髓中深深的诅咒，那种寒冷将他们包围。

　　所有人，都背叛了她。
　　所以她诅咒了所有人，一个都不放过。这是司命之神穷尽一生，所有的绝望的赌咒。

　　所有人恢复了理智，看着身上的血，看着这人间惨象，他们手中的武器都掉落，恐慌的喊着，争先恐后的跑走。而同时，幻冥妖冲了进来，看着这被血染红的大地，泪水忍不住掉落。
　　来迟了，他没有赶上，没能保护住她。
　　好不容易，修炼成妖，成人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可以陪在她身边保护她了，可是却迟了那么一步，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就失去了永远的机会。

　　“对不起，对不起……”幻冥妖用毛茸茸的身躯匍匐在血地中，弯成一团，将她的头颅包围起来，好像在她身边，那已经长大的巨型身躯，包围着她，“安心的睡吧，我会在你身边，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你的血，你的肉，你的恨，全部由我来延续，我会救你的。”

　　当幻冥妖喝下她的血，听到那个悲伤绝望到内心的诅咒的时候，他血红的眼眸中流淌下来泪水。
　　他的罪，他来尝。
　　让随风的血与恨意，寄存在自己身上。

　　那空荡的神庭中，传出野兽般痛苦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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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考虑放不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