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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漫山遍野 ...

  •   是夜,星斗暗而无光,皇城一角刨了深坑,正有双人卧倒其中,这将是焚仙一夜。

      但凡无怪力者多对上天恐惧,即使是谪仙亦叫人无端敬畏。国师的死已多是不祥,焚仙更是恶事一桩,不知谁的主意被帝王采纳,认准的事不肯改变。

      小人物颤颤畏畏,实在逼的无法才将火把抛入深坑,围观朝臣瞪眼望着大火,正静观其变,忽悠一阵南风过,一只乘风红凤忽而扑入熊熊大火,大火翻滚如云,一片衣角乘热气落在帝君鞋尖,帝王拾起一看亦是大惊。

      “快!将火灭了!”

      跃入火坑的原来并非是天上护仙的红凤,而是一个女人罢了,是图叶。

      只是大火已有势头,几经冷水浇洒都无用,呼喊中忽见火中探出一只手,火帘被五指轻易拨开,在正中留出一条道,那不是旁人,正是“已死”的郁儒丘。

      他“浴火重生”竟是毫发无伤,唯有云袍上燃着几点星火,叫人心畏惧。在他拔腿一刻四周火帘便被吸入地下,众人见他靠来均躲避着后退,却见他扯下一臣子的长衣裹住身后衣不附体的图叶。

      众人端详中暗呼,仙人复生了。

      国师忽而醒来,却被察觉扔在深坑焚烧,这多少叫帝王尴尬羞耻,他似想解释,却看他没有听的意思。

      “有些事你我日后再说,”郁儒丘又转望诸臣,“有些人我们来日方长。”话中有话,明指一人。

      在众多心思中,复生的国师扛抱两人踏上皇城高墙离开了。明日会有怎样的传言,他并不在乎。

      飞身跃步间,三人已到蓬华斋,斋中大门已数日未开,郁儒丘踹开之时便骂道:“晦气。”这次他气的不轻。

      屋中很快亮了烛火,他安顿好昏睡的柏南便举头望着迟迟不入门的那人,上前摸她凌乱鬓发“怎么呆呆板板,烧疼了?”话毕不由分说将她拉入屋子。

      空荡屋内只有他一人断续的脚步声,停停又走走,显得心思重重。烛光闪烁,直到他靠近才安定下来。

      “在想什么?”
      图叶靠上门扉,与他相隔圆桌,“想大人你的事。”
      他嬉笑道:“想梦里的还是梦外的?”
      图叶一愣,险些觉得有层纸就要被捅破。她躲闪着眼神,想钻出门缝逃之夭夭。

      “这些奇怪的话不要问小人,听不懂。”
      “到底是听不懂,还是你忽然懂的太多?”
      图叶暗暗心惊,一脚蹬开大门,却被他捞了个严实。他附耳笑着:“大人是个信用之人,所以大人身边的人也必须守着规矩,言出必行,知道不知道?”

      这一阵暗示震的图叶一阵晕眩,她抽身奔走,怒道:“你我毫不相干,从此不相往来!”

      “不相往来,那是做梦。”郁儒丘在门框中虚晃着身形,含笑闭门。

      天亮之后,夜中事已被传的耳目皆非,等再传回图叶耳中时故事已变味,她倒是成了仙人养的一支天凤,更多的故事,无疑便是说她与郁儒丘有那么一腿,苟且的一腿。

      帝君如今亲见图叶为人纵身一跃,深觉谗言有几分真。仙人此后找了云游的理由来搪塞他,至于叶尚宫那飞身一跳居然也说不明白。帝君大疑之下来问图叶,图叶终是拉着帝君在蓬华斋外看郁儒丘戏弄小侍卫。
      “国师大人乃断袖癖,龙阳癖也。”
      仙人在宫中也有所指点,帝君不想惹恼他,只好将信将疑把事情压下。只是此后他便三番四次前来尚宫局,探查一般将四周望了遍才去寻图叶。

      “叶儿近来不常来寡人这,可还好?”说完目光四扫。

      图叶对他满腔怀疑笑道:“近来尚宫局忙碌,叶儿不得抽身,让帝君亲自来探,真是叶儿的不对。”

      帝君面色尴尬,假作路过姿态,挑走了两名女吏。

      自有宫女羡慕道:“帝君真愿缠着叶尚宫,何日尚宫成了娘娘,可要记得我们的好。”这都是被帝王临床却不得喜的女子,总归是期盼着平步青云。
      图叶笑道:“自然自然。”自然是妄想。

      在帝君禁令勿谈此事后,宫中自是又有一番说话:国师被叶尚宫拉拢为一派。对国师的态度,众臣又是几番变化。

      几日纷纷扰扰中天雪化了三分,芳草从归寂到重生。

      东风至后,尚宫局忽而热闹起来,晋妙易容后心情大好,虽还不能撕去头纱一盏芳容,却已肯与青青在屋外走动。晋翱从前因图叶不肯亲自到尚宫局,近来关切小妹亦是常来,只是会刻意避开某条路,若是见到某个人眉尖比平日扣的还紧,全然的视而不见。

      这日,晋妙晋翱玉真青青四人正在高亭中闲侃着,见小亭一角发了春苗,在风中傲然独立,晋妙笑道:“这定是早春第一色了,今年大家有好运了,青青去把姐姐叫来看。”

      几人立即面色僵硬,晋妙自知尴尬,兀自搔搔胳膊换话道:“皇兄,近来宫中把姐姐传的太难听,你能不能化了流言?”原想提别的事,却开口闭口都是脑中事,又说错了话。见晋翱望着亭檐不语,她便泄气垂头。

      晋翱淡道:“你便那样喜欢她?还是不要与她太好。”

      晋妙歪嘴嘟嚷:“可皇兄不在的这几年都是她陪着我,怎能与她不好?”

      玉真插道:“小公主,你不想想为何太子爷这两年不能陪在你身侧吗?”

      晋妙一愣,心想这人就是坏心肠,刻意提醒旧事。她有怒又不好说,连忙笑道:“皇兄何时带我去城中湖畔看看呢?”

      “一定会的,只是要等我空出闲来。”

      “何须等闲?若不嫌弃,大人我陪小公主去湖畔。”

      众人闻声望着长廊中的人,那水色青袍映的人面傲然,自是一团仙气萦绕而上。郁儒丘移步亭下,又笑:“太子爷不能带叶尚宫同去,大人我却可以,公主意下如何?”

      晋妙喜的直拍手,“晋妙在这先谢过郁大人。”

      晋翱沉默起身,走到阑干边,与郁儒丘隔着六丈对视,“入宫以来未曾亲身与郁大人坐谈,或许那日我亦有闲情,不如一同前去?”

      “也好。”

      见他继续前去,晋翱道:“大人要去尚宫局?”

      显而易见的,却不知他问这句是不是有别的意思,郁儒丘不理会,只笑问青青,“丫头,叶尚宫这几日去了何处?”

      “哪儿也没去,就在局中啊。”

      他闻言大笑:“来寻了几次却以为她消失了,如此说来,她倒是躲着我的。”
      这一语徒添了一笔暧昧,几人联想宫中谗言即刻想入非非。四人对视无语之间,仙人已飘然离远。

      晋妙小声唏嘘:“他喜欢姐姐?”青青咳嗽一声,偷望晋翱的脸色轻捏起她的肩。

      彼时,尚宫局中宫女正平展绸缎穿针走线,百朵夏花在春日锦布上嫣然绽放,映的满堂殷红,忽而一阵寒风穿堂过,屋中宫女均抬头望天,却见国师大人在门中,头尾一滩艳色映花,花尽失色。

      “是郁大人。”不知是谁在人后短促叫了一声便窜出门。
      郁儒丘对众女歉疚一笑,飞快揪住那丫头,“去做什么?”
      小宫女被吓得哆嗦,不小心说漏嘴,“给尚宫通风报信。”
      郁儒丘一哼,将此人扔进小黑屋。

      今次无人将他来报,又看那人如何逃得。他此刻悄然入了那门扉,果真看见那身子骨趴在桌边,指尖还夹着竹笔,人已睡过去。平日她精神抖擞,咄咄逼人,却难得见到疲惫模样,小眉蹙着,心恍恍然。

      他想敲着她脑袋说:躲?你躲不过大人。但终究没下手。

      她颈后乌发中又有血珠灿灿,耀眼的艳色。有段时日他不曾见她戴着,今次戴上是否因为添了新伤?他俯腰探看,却扫见纸上蝇头小楷突然融开,散乱的墨迹逐渐扩大,终于化为一团迷蒙的黑。

      她浅橘肤色上有条泪线,折着弥蒙颜色,像是条挣扎的刺青。
      世上曾有一滴泪与这一滴滑落的一样平静,他好像记得。

      他张开五指,在她额头覆掌,坦荡荡窥视起她的梦,那梦界翻滚着卷入他脑海。在梦中有人在贫瘠上奔跑,在碎步之下步步生花,开出海一般庞大的世界,平原隆起,桑田变幻,终于在天地间幻化出漫山遍野的红,但是那个踩出花海的人却从山上跳了下去。

      他收了手,粗鲁的在她脸上抹了一把,“只是些花罢了,爱哭的女人我是不大喜欢的。”
      话未完,却听她浅睡中迷蒙回了一句,“懂个屁。”话中竟是带着哽咽,那泪眼颤颤巍巍,有些孩童的委屈。

      也许话里有对,他若懂的更多,或许就不会摒弃一切跋涉千里。

      他轻身与她并肩共枕,期盼今日早些过去,明日清晨,那个眉眼冷厉傲然,天地不惧的姑娘就会从梦里回来,供他寻寻又觅觅。

      *

      残雪尽化的那一日,晋妙的脸儿终是长好,在午后小院里拆去黑纱。后宫人都说小公主今朝更胜昨日,婉丽又多一撇。
      听闻容颜尽好,在乾华宫陪帝君对弈的图叶倒是着急想看,无奈两个时辰后才得以脱身。她匆匆忙忙赶回尚宫局,寻了一遍也没瞧见晋妙的影子,却有宫女前来传话。

      “小公主在东门等尚宫。”
      “做什么?”
      “去皇城湖畔赏春。”

      春还未染城,赏什么?图叶满怀问号前去东门,正有三辆朱篷马车在城墙下等候,远远见青青掀着帘儿与车中人说话,她轻轻走上前去,像是探寻秘密一样望着车中人,那新生的柔软眉目正寸寸入她的眼,陌生又熟悉,欣喜而伤情。
      她想夸赞却开不了口。

      晋妙见她出现,扶脸笑道:“好看吗?”
      那面容沾天光,泛着琉璃颜色,图叶良久后才认真道,“最适合不过。”

      最适合不过……是太久再见这面容颜,只言片语无法说。

      车马等来要等的人这便赶出了宫,一路穿过喧嚣繁华南行到了落霞湖边。
      待图叶下了马车才怔怔,前行车上正见晋翱下车,他扶柳垂头,知道她的存在也视而不见,其后玉真亦在,暗暗呲牙睹她一眼。

      身后人拍她肩头,女装白脸正是柏南,自从他知道图叶扑火相救便是好声好气。
      图叶哼哼:“你一人?你家大人呢?”
      晋妙凑上前,左顾右盼道:“就是,郁大人没有随行出来?”
      柏南指着湖中,“大人早出了宫,只说让我们往白桥上去。”

      那白桥是落霞湖中孤立的拱桥,曾也架起南北两岸,只是桥身忽而塌陷,只留下小小一段拱起,倒也是景。
      几人这便寻来船家,一一上船划去湖心。

      船舱里狭窄位置,晋妙与柏南聚在一团不断谈笑,这边却是三人相对无语,图叶静静抬眸,见晋翱冷面对天,毫无游玩兴致,又暗见玉真不时扫视过来,这便起身出舱,与船夫并肩立着,听他慢唱船歌。

      落霞湖湖岸镶嵌花树,每年开春红花定然浮在湖中,远看是一片地上霞光。湖上空阔无边,白日中便有小船轻幌,迎面而来时,能见名妓闲僧净几暖炉,浅酌茶酒低声唱,一番声光相乱。倘若她了无牵挂,这番光景定能长伴梦中。

      人世间也不过如此,虚度为酒,流光果腹,一个转身走到尽头,一个转身滑落到下世。欲驭且随,就是她的此生。

      老船夫忽而停住喉中歌,出奇的望着湖面,“这是怎么了?”船桨砸入湖面却拔不出,湖面四处惊呼,船中人皆出来看着奇景。
      湖面竟在初春一日瞬息结冰,将轻舟小艇一一冻住。

      就在惊叹声中正见远处白桥上跃下一人,步步走来,他落足之处的冰面崩裂,生出硕大的银白冰花,那人带着一尾百丈长的花停在船下,对众人笑着。

      晋妙与青青见状先行跳下,落脚之处却也迸开冰花。

      “这是奇景还是大人做了什么?太美了!”
      谪仙望着她小脸含笑称赞,“天下之美怎比的过公主新生的脸?”

      抹蜜的嘴又让小姑娘一阵欢喜,羞哒哒的拉着青青与柏南便跑开了。这步下生花的景色吸引游湖者,人人均跃下湖面,望着冰花不住欢呼,惊喜着别样落霞湖。

      喧闹之外还有一处安静,郁儒丘回首凝望船上的人,“啧啧,又呆呆愣愣,被大人打动了?”他大力拉下图叶,一路奔上白桥,小女子回望步生花心中一阵乱悸。

      即使如此她依旧冷嘲热讽,“你这逗小童的把戏,以为我稀罕来看?”

      “你若是叶尚宫必然不稀罕,你若是躲在梦中拭泪的小童,现在必然口是心非。”

      图叶明白何意,即刻怒眼以对:“放屁,你这窥人梦境的伪君子。”

      他浓笑颔首,捏起她小巧下巴,“行,大人自认不是君子,只要你不哭鼻子,骂什么都行。”

      图叶忽觉一阵瘙痒在腹部爬弄,她若不攥紧双手,人似乎就要散乱在东风中。

  •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喜欢这个图,管他之前是谁,恩,我要yy他为某大人,大家懂的!
    ps:三洋要参加研究生考试,大家依旧懂的,此文会更的很缓慢,但三洋誓死不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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