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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尔二 打分:2 [2024-08-05 18:16:50] 来自浙江
第二百六十九章,天窗金妮盘腿坐在沙发上瞪着时钟,手里下意识敲着空气鼓。时间指向八点。出去的两个人还没回来。于是她站起来,收拾了屋子里不多的行李,背上背包,找到女贞路4号的大门。按下门铃没人应,金妮擅自走进客厅。德思礼太太眼睛发红,不清不楚地嚷嚷着什么,德思礼先生手足无措地站在电话旁,手指头哆嗦着不知按哪个数字才好。金妮过去按下暂停键。“男孩们是不是不见了?”德思礼太太看见她,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你就是个女巫对不对!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把达利弄哪去了!”金妮等她发泄一会儿,抹去脸上的口水,从兜里展开一叠折好的海报。“他们一定去了这里。得把他俩找回来。”佩妮抢过海报看了足有一分多钟,继续用暴跳如雷朝金妮迎头痛击。可惜她所有情绪就像是打到石头上的雨点,四下飞溅,不留痕迹。很快,她累得靠在弗农肩上,那个不速之客还有脸倒杯水过来,大言不惭地问:“好点了吗?咱们走吧。”德思礼夫妇就这样憋着口闷气,把车开上了通往城区的公路。混迹在滚滚车流里,弗农·德思礼懊恼地砸着喇叭,在拥堵的道路上走走停停。佩妮透过后视镜上上下下打量着后座上那不知所谓的来客。这人到底是谁?或者是个什么东西?她跟那小子究竟揣着什么阴谋?给达利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达利一向是个乖孩子,佩妮十万分肯定,若不是这群巫师妖言惑众,达利是万万不会自作主张,离家出走的。佩妮瞪着那女孩,想看看她是不是耍什么花招。看着看着,她注意到这家伙虽然也不招人喜欢,但的确跟莉莉不同。她头发是红色,却毛糙分叉,没一点亮眼光泽,脸上有斑点,耳朵招风,眼睛不是绿色,是满大街的棕黑,下眼睑还露出两道惨淡的黑眼圈,整张脸呆里呆气,没有那种不可思议的魅力,不可能是莉莉的替代品,可为什么看她一眼,还是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自己在她身上搜寻什么?难道是为了那根藏起来的魔杖焦躁安?佩妮看的太用了力,红头发像是感受到什么,抬起头。她俩的眼神在后视镜里相遇。“您可以叫我金妮,韦斯莱也行,我姓这个。”佩妮根本不想知道她的名字。“还能再快点吗?”红头发依旧不知趣地问,“之前达利拿到的编号是二十七,上午应该会轮到。”佩妮心烦意乱地看看窗外一辆接一辆从身边挤过去的大车小车,听见弗农在旁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该死的”。她没好气地甩了红头发一句:“你就不能行行好,用你们那小棒儿直接把达利叫回来?你也是那个学校的不是吗。”“对不起,我的魔法消失了,就算没消失我也做不到。大变活人太难了,违反甘普……某些规律。”“魔法消失?”佩妮过于惊讶,以至于脱口而出那个自己最不喜欢的发音,惹得弗农一阵责怪的咳嗽。可佩妮顾不上这些,她以前一直觉得那玩意儿应该像身上的血肉一样,与生俱来,至死方休。“是的。没得一干二净。”佩妮这才想到,既然莉莉可以让某些人身上长出那东西,为什么那东西就不能消失呢。“什么时候没的?”“也就一个多月前。”“怎么没的?”“被……另一个女巫抢走了。哦,这么说可能比较容易懂,她就是个深蓝莉莉斯。”佩妮脖子后面一凉,她以前也同样没想过还有别的如同莉莉那样的怪物存在。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吵得她俩捂住耳朵。佩妮眼前凑过来弗农猪肝色的大脸。“佩妮!你不对劲,你怎么回事儿!跟这种来路不明的小孩儿发什么疯?没有魔法,佩妮!别犯傻!没有!”佩妮猛抓一把弗农的手臂,把车子从逆向行驶的道路上拽回来。她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别这样,弗农,我也不相信那玩意儿。但这次我得弄个明白,是为了达利。”“我当然知道!达利!都是为了达利!我要不是为了儿子,这些年在公司点头哈腰,没日没夜还为了什么!我的儿子,决不能受什么变戏法儿的蛊惑,穿着那种可笑的衣服去给人当猴儿看,决不能疯疯癫癫、邋邋遢遢,跟一群吸毒、失业,就知道偷救济金的下三滥鬼混!我不准他每天就知道妄想,做白日梦,想着什么鬼魔法……”“不是那么回事。”红头发又发出那种毫无感情的平板语调,打断了他的激情发言。那声音不大,却非常有力地阻隔在他的语流之中。“达利没做白日梦,他每天练习好长时间,演出的事情都替我们安排好。他知道我们不怎么样,却从来不说泄气话。咱们去找他,是为了不叫那群躲在舞台后面的怪物,抢走达利的魔法……”“达利!没有!魔法!!!”咣!一声巨响,他们的车子不知碰到什么,整个车身颠簸起来,偏离了正道。弗农赶紧打转方向盘,但车子还是失控,蹭到旁边一辆私家车上。弗农猛踩刹车,后排没系安全带的红头发半个身子冲到了前排。弗农两手冒汗,看看佩妮,又看看窗外,无奈地陪着笑脸下车跟对方解释。佩妮捂着胸口,喘了很久很久的粗气,忽然转过身,把红头发从座位之间的窄缝里拽了出来。“我问你,”她异常严厉地盯着对方,“你说达利的魔法是什么意思?”“就那个。”红头发面不改色,“你应该知道呀,你也有的,昨天我听见你写的歌了,就那个魔法。”“这跟我问你的有什么关……等等,你说谁写的?”“你写的,你给哈利的磁带我听了。你跟达利都有魔法。”“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那上面不是标了深蓝莉莉斯吗?”“深蓝莉莉斯们不会这种魔法,他们能让人言听计从,能让东西千变万化,可就是不会这种魔法,他们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你怎么知道?”“因为我妹妹就是个深蓝莉莉斯,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她想要一切不属于她的东西,所以她才找上达利这样的孩子们。”佩妮觉得天旋地转,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很里面很里面的地方打着转儿升了起来。她回到科克沃斯工人住宅区里属于她的那个小房间,坐在方寸书桌前。这一天,因为早起看见了彩虹雨、上学途中蝴蝶停在领巾上、中午收到笔友来信、作文得了A、晚餐有红酒炖肉等等一些令人开心的小事变得美妙无比,就连下周莉莉的生日都让她觉得柔软,亲切,值得庆祝。她的钢笔吸饱了墨汁,在报纸上写下连成一串的词句,美丽的画面一颗接一颗串起来,即便不懂得五线谱的她都可以哼唱出好听的旋律。那是最快乐的一天。即便不久之后,那首歌会签署上莉莉的名字,她再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那出自她的快乐。这仍旧是最快乐的一天。那是她好不容易忘了的,好不容易迈过去的一天。它为什么要回来?她还有一大堆问题想问,却没时间了。佩妮看看驾驶席,又看看弗农,他还在跟对方协商理赔。她开门下车,抓住弗农姨夫,拖过来塞进副手席,自己则绕过车头跳上了驾驶席。刺耳的发动机声,倒车,倒车,和怒火朝天追上来的受害者拉开距离,躲过一辆后面的小轿车,油门!冲刺!德思礼家的中古车在马路上画出一道闪电。左躲,右闪,借道,超车,违反交通法,骑上路肩。“佩妮!你疯了!”是的,她疯了,十八岁时,爸爸妈妈和满门宾客整日整夜对莉莉的念叨把她逼疯了,她举着一张肄业证,只身跑到伦敦,想用打字速记闯一片天下,可是终日里只能被呼来唤去,端茶递水,直到一个主管摸了她的大腿,她用餐盘狠狠砸了他的脑袋,就只能拎着行李站在十二月的大街上。那时候莉莉在哪啊?救她的不是无所不能的莉莉,而是驾驶执照。她拿着它,对出租车公司的老板又哭又叫,在办公室里死皮赖脸坐了一整天,这才当起了出租车司机。足足三年,披星戴月,她跟一群摆着臭脸,拿异样目光打量着她的老师傅们一起跑遍了伦敦的每条大街小巷。什么鸡贼的开车技巧她不知道?罚单如果不满意,自己追上来好了。莉莉就不会开车。她没办法把车子开得这样疯狂。佩妮像多年前一样,又不自觉地起了这样的念头。她用自欺欺人的傲慢与世故,保护了自己那么多年。“您可以开骑士公交车了!”佩妮不知道红头发说的什么东西,自觉把这当成恭维,油门踩地更加用力。狂奔中,她拧开收音机。这么盛大的海选活动,如果有人敢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事儿,政府一定会介入,新闻媒体,大众舆论也不会轻饶了他们!广播节目一派祥和,弗农的大吵大叫也没能分散佩妮的注意力。进城了,上了高架,时间一定来得及。达利也未必真的会去那个地方。他也许清醒了,也许被阻止了,也许正在某个地方吃着大份煎蛋,发着脾气。总之,他不会卷进这场莫名其妙的阴谋里。不管莉莉斯们想从麻瓜身上得到什么,它们得不到达利那份!可是,弗农大叫起来:“快看!达利!”佩妮不想理这个一惊一乍的老公,然而,她不得不踩下刹车。前面的路堵死了,像是遭遇了重大交通事故,车子挤挤挨挨插在一起,有如乐高积木一样紧密。没人争吵,没人叫骂,就连鸣笛和探头查看都没有,而远处的交通信号灯,是绿的。佩妮又听见弗农的惊叫,她扭头看去,不远处桥下林立的高楼中,一幢最高大,最闪亮的建筑顶上悬挂的彩色大屏幕上出现了达利的特写。“就快到你了是吗?”记者问。“对,摇滚历史即将改写。”一阵笑声。“家里人来了吗?”“他们……在等我。”“跟他们说两句。”一阵沉默。“我们的摇滚巨星不好意思了?那问个别的——”“不!”达利往镜头前凑了凑,整张脸堵住摄像头,“我,咳,我……我很抱歉,妈,爸。谢谢你,老弟,还有赛特斯……谢谢。”他对镜头举起牛角手,镜头切向演播厅。新一位参赛者走上舞台,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高高的皮靴走在亮瞎人眼的镜子地板上,仿佛走在一枚璀璨的钻石里,走在一个光影迷宫中,铺天盖地的银色反射着她的影子,无法分辨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她甜甜笑着,挥手,自我介绍,说给大家带来了自己编排的一小段音乐剧。有评委与她说笑几句。女孩的表演开始了。华丽弹跳的青春小调,小白皮靴如同腾空的鸽子。她的歌词稚嫩,歌声高亢,热情舞步演绎了一个不知选择哪个男友的魅力女子。是她的演出让众人驻足吗?这不可能。她虽不差,但只是随处可见的校园级别。渐渐的,令人失魂的部分来了。女孩的舞步停下,歌声变了节奏。她看着倒影中的自己,镜子里的自己,看得出神。她原本的声音有些不足,狭窄,尖锐,口齿不清,花腔颤抖。现在这些缺点消失了,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一种最最和谐的声音,那声音宛如一道光,轻盈、均匀、迅速、优美,仿佛不是来自于一个人的声带,而是来自于时间的流动,空间的延伸。越来越多的车子缓缓停下,人们被声音捕获,一瞬间失去了自我。佩妮却没有,她只是害怕,觉得冷,觉得有什么又大又空,无边无际的东西在等着她。她紧紧搂着自己的两条胳膊,蜷缩起来。有人拉扯她的衣服。红头发钻了过来。“上面那块板子能打开吧?”红头发指的是天窗。佩妮明白她的意思,车距太小了,车门打不开,她要从那出去。“你怎么没事?”佩妮指指眼神呆滞的弗农。“你也没事。可能因为我们都习惯了那样一个妹妹。或者我们都有某种魔法。你选哪个?”红头发说着,胡乱按了一通操作台的按钮,天窗打开了。她像猴子一样灵巧地踩着真皮座椅爬了出去,哐哐踩着别人的车顶,毫不内疚地跑远了。佩妮抓着自己的头发靠在座位里默念了一会儿达利的名字。然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狠狠给了弗农下巴一拳。弗农捂着下巴,泪流满面地望着她。他不是因为疼才哭的。他颤抖着告诉佩妮:“佩妮,太可怕了……我听过这个声音……那时候,它一直在我脑子里响,要我变成……”佩妮紧紧搂住弗农。“嘘——嘘——听我说,弗农,它不能,它休想,知道吗,有我在它休想。”弗农也紧紧抓住佩妮的胳膊。他们都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十四岁的弗农和十二岁的佩妮,一个躺在担架上,一个坐在轮椅上,在同一家医院里擦身而过,那时候他们见过几面,不是很熟,但还是朝彼此伸出了手,虽然没能握住。弗农很快恢复了。“我们怎么办?”“当然是去找达利”佩妮指着打开的天窗。弗农愁了片刻,紧紧吸起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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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尔二 打分:2 [2024-08-05 18:16:50] 来自浙江
第二百六十九章,天窗
金妮盘腿坐在沙发上瞪着时钟,手里下意识敲着空气鼓。
时间指向八点。出去的两个人还没回来。
于是她站起来,收拾了屋子里不多的行李,背上背包,找到女贞路4号的大门。
按下门铃没人应,金妮擅自走进客厅。
德思礼太太眼睛发红,不清不楚地嚷嚷着什么,德思礼先生手足无措地站在电话旁,手指头哆嗦着不知按哪个数字才好。
金妮过去按下暂停键。
“男孩们是不是不见了?”
德思礼太太看见她,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
“你就是个女巫对不对!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把达利弄哪去了!”
金妮等她发泄一会儿,抹去脸上的口水,从兜里展开一叠折好的海报。
“他们一定去了这里。得把他俩找回来。”
佩妮抢过海报看了足有一分多钟,继续用暴跳如雷朝金妮迎头痛击。
可惜她所有情绪就像是打到石头上的雨点,四下飞溅,不留痕迹。
很快,她累得靠在弗农肩上,那个不速之客还有脸倒杯水过来,大言不惭地问:“好点了吗?咱们走吧。”
德思礼夫妇就这样憋着口闷气,把车开上了通往城区的公路。
混迹在滚滚车流里,弗农·德思礼懊恼地砸着喇叭,在拥堵的道路上走走停停。
佩妮透过后视镜上上下下打量着后座上那不知所谓的来客。
这人到底是谁?或者是个什么东西?她跟那小子究竟揣着什么阴谋?给达利灌输了什
么乱七八糟的念头?达利一向是个乖孩子,佩妮十万分肯定,若不是这群巫师妖言惑众,达利是万万不会自作主张,离家出走的。
佩妮瞪着那女孩,想看看她是不是耍什么花招。看着看着,她注意到这家伙虽然也不招人喜欢,但的确跟莉莉不同。她头发是红色,却毛糙分叉,没一点亮眼光泽,脸上有斑点,耳朵招风,眼睛不是绿色,是满大街的棕黑,下眼睑还露出两道惨淡的黑眼圈,整张脸呆里呆气,没有那种不可思议的魅力,不可能是莉莉的替代品,可为什么看她一眼,还是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自己在她身上搜寻什么?难道是为了那根藏起来的魔杖焦躁安?
佩妮看的太用了力,红头发像是感受到什么,抬起头。
她俩的眼神在后视镜里相遇。
“您可以叫我金妮,韦斯莱也行,我姓这个。”
佩妮根本不想知道她的名字。
“还能再快点吗?”红头发依旧不知趣地问,“之前达利拿到的编号是二十七,上午应该会轮到。”
佩妮心烦意乱地看看窗外一辆接一辆从身边挤过去的大车小车,听见弗农在旁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该死的”。
她没好气地甩了红头发一句:“你就不能行行好,用你们那小棒儿直接把达利叫回来?你也是那个学校的不是吗。”
“对不起,我的魔法消失了,就算没消失我也做不到。大变活人太难了,违反甘普……某些规律。”
“魔法消失?”佩妮过于惊讶,以至于脱口而出那个自己最不喜欢的发音,惹得弗农一阵责怪的咳嗽。可佩妮顾不上这些,她以前一直觉得那玩意儿应该像身上的血肉一样,与生俱来,至死方休。
“是的。没得一干二净。”
佩妮这才想到,既然莉莉可以让某些人身上长出那东西,为什么那东西就不能消失呢。
“什么时候没的?”
“也就一个多月前。”
“怎么没的?”
“被……另一个女巫抢走了。哦,这么说可能比较容易懂,她就是个深蓝莉莉斯。”
佩妮脖子后面一凉,她以前也同样没想过还有别的如同莉莉那样的怪物存在。
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吵得她俩捂住耳朵。
佩妮眼前凑过来弗农猪肝色的大脸。
“佩妮!你不对劲,你怎么回事儿!跟这种来路不明的小孩儿发什么疯?没有魔法,佩妮!别犯傻!没有!”
佩妮猛抓一把弗农的手臂,把车子从逆向行驶的道路上拽回来。
她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别这样,弗农,我也不相信那玩意儿。但这次我得弄个明白,是为了达利。”
“我当然知道!达利!都是为了达利!我要不是为了儿子,这些年在公司点头哈腰,没日没夜还为了什么!我的儿子,决不能受什么变戏法儿的蛊惑,穿着那种可笑的衣服去给人当猴儿看,决不能疯疯癫癫、邋邋遢遢,跟一群吸毒、失业,就知道偷救济金的下三滥鬼混!我不准他每天就知道妄想,做白日梦,想着什么鬼魔法……”
“不是那么回事。”
红头发又发出那种毫无感情的平板语调,打断了他的激情发言。
那声音不大,却非常有力地阻隔在他的语流之中。
“达利没做白日梦,他每天练习好长时间,演出的事情都替我们安排好。他知道我们不怎么样,却从来不说泄气话。咱们去找他,是为了不叫那群躲在舞台后面的怪物,抢走达利的魔法……”
“达利!没有!魔法!!!”
咣!
一声巨响,他们的车子不知碰到什么,整个车身颠簸起来,偏离了正道。
弗农赶紧打转方向盘,但车子还是失控,蹭到旁边一辆私家车上。弗农猛踩刹车,后排没系安全带的红头发半个身子冲到了前排。
弗农两手冒汗,看看佩妮,又看看窗外,无奈地陪着笑脸下车跟对方解释。
佩妮捂着胸口,喘了很久很久的粗气,忽然转过身,把红头发从座位之间的窄缝里拽了出来。
“我问你,”她异常严厉地盯着对方,“你说达利的魔法是什么意思?”
“就那个。”红头发面不改色,“你应该知道呀,你也有的,昨天我听见你写的歌了,就那个魔法。”
“这跟我问你的有什么关……等等,你说谁写的?”
“你写的,你给哈利的磁带我听了。你跟达利都有魔法。”
“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那上面不是标了深蓝莉莉斯吗?”
“深蓝莉莉斯们不会这种魔法,他们能让人言听计从,能让东西千变万化,可就是不会这种魔法,他们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妹妹就是个深蓝莉莉斯,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她想要一切不属于她的东西,所以她才找上达利这样的孩子们。”
佩妮觉得天旋地转,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很里面很里面的地方打着转儿升了起来。
她回到科克沃斯工人住宅区里属于她的那个小房间,坐在方寸书桌前。这一天,因为早起看见了彩虹雨、上学途中蝴蝶停在领巾上、中午收到笔友来信、作文得了A、晚餐有红酒炖肉等等一些令人开心的小事变得美妙无比,就连下周莉莉的生日都让她觉得柔软,亲切,值得庆祝。她的钢笔吸饱了墨汁,在报纸上写下连成一串的词句,美丽的画面一颗接一颗串起来,即便不懂得五线谱的她都可以哼唱出好听的旋律。那是最快乐的一天。即便不久之后,那首歌会签署上莉莉的名字,她再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那出自她的快乐。这仍旧是最快乐的一天。那是她好不容易忘了的,好不容易迈过去的一天。它为什么要回来?
她还有一大堆问题想问,却没时间了。
佩妮看看驾驶席,又看看弗农,他还在跟对方协商理赔。
她开门下车,抓住弗农姨夫,拖过来塞进副手席,自己则绕过车头跳上了驾驶席。
刺耳的发动机声,倒车,倒车,和怒火朝天追上来的受害者拉开距离,躲过一辆后面的小轿车,油门!冲刺!
德思礼家的中古车在马路上画出一道闪电。
左躲,右闪,借道,超车,违反交通法,骑上路肩。
“佩妮!你疯了!”
是的,她疯了,十八岁时,爸爸妈妈和满门宾客整日整夜对莉莉的念叨把她逼疯了,她举着一张肄业证,只身跑到伦敦,想用打字速记闯一片天下,可是终日里只能被呼来唤去,端茶递水,直到一个主管摸了她的大腿,她用餐盘狠狠砸了他的脑袋,就只能拎着行李站在十二月的大街上。那时候莉莉在哪啊?救她的不是无所不能的莉莉,而是驾驶执照。她拿着它,对出租车公司的老板又哭又叫,在办公室里死皮赖脸坐了一整天,这才当起了出租车司机。足足三年,披星戴月,她跟一群摆着臭脸,拿异样目光打量着她的老师傅们一起跑遍了伦敦的每条大街小巷。什么鸡贼的开车技巧她不知道?罚单如果不满意,自己追上来好了。
莉莉就不会开车。她没办法把车子开得这样疯狂。佩妮像多年前一样,又不自觉地起了这样的念头。她用自欺欺人的傲慢与世故,保护了自己那么多年。
“您可以开骑士公交车了!”
佩妮不知道红头发说的什么东西,自觉把这当成恭维,油门踩地更加用力。
狂奔中,她拧开收音机。
这么盛大的海选活动,如果有人敢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事儿,政府一定会介入,新闻媒体,大众舆论也不会轻饶了他们!
广播节目一派祥和,弗农的大吵大叫也没能分散佩妮的注意力。
进城了,上了高架,时间一定来得及。达利也未必真的会去那个地方。他也许清醒了,也许被阻止了,也许正在某个地方吃着大份煎蛋,发着脾气。总之,他不会卷进这场莫名其妙的阴谋里。不管莉莉斯们想从麻瓜身上得到什么,它们得不到达利那份!
可是,弗农大叫起来:“快看!达利!”
佩妮不想理这个一惊一乍的老公,然而,她不得不踩下刹车。
前面的路堵死了,像是遭遇了重大交通事故,车子挤挤挨挨插在一起,有如乐高积木一样紧密。没人争吵,没人叫骂,就连鸣笛和探头查看都没有,而远处的交通信号灯,是绿的。
佩妮又听见弗农的惊叫,她扭头看去,不远处桥下林立的高楼中,一幢最高大,最闪亮的建筑顶上悬挂的彩色大屏幕上出现了达利的特写。
“就快到你了是吗?”记者问。
“对,摇滚历史即将改写。”
一阵笑声。
“家里人来了吗?”
“他们……在等我。”
“跟他们说两句。”
一阵沉默。
“我们的摇滚巨星不好意思了?那问个别的——”
“不!”达利往镜头前凑了凑,整张脸堵住摄像头,“我,咳,我……我很抱歉,妈,爸。谢谢你,老弟,还有赛特斯……谢谢。”
他对镜头举起牛角手,镜头切向演播厅。
新一位参赛者走上舞台,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高高的皮靴走在亮瞎人眼的镜子地板上,仿佛走在一枚璀璨的钻石里,走在一个光影迷宫中,铺天盖地的银色反射着她的影子,无法分辨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她甜甜笑着,挥手,自我介绍,说给大家带来了自己编排的一小段音乐剧。
有评委与她说笑几句。
女孩的表演开始了。华丽弹跳的青春小调,小白皮靴如同腾空的鸽子。她的歌词稚嫩,歌声高亢,热情舞步演绎了一个不知选择哪个男友的魅力女子。
是她的演出让众人驻足吗?这不可能。她虽不差,但只是随处可见的校园级别。
渐渐的,令人失魂的部分来了。女孩的舞步停下,歌声变了节奏。她看着倒影中的自己,镜子里的自己,看得出神。
她原本的声音有些不足,狭窄,尖锐,口齿不清,花腔颤抖。现在这些缺点消失了,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一种最最和谐的声音,那声音宛如一道光,轻盈、均匀、迅速、优美,仿佛不是来自于一个人的声带,而是来自于时间的流动,空间的延伸。
越来越多的车子缓缓停下,人们被声音捕获,一瞬间失去了自我。
佩妮却没有,她只是害怕,觉得冷,觉得有什么又大又空,无边无际的东西在等着她。她紧紧搂着自己的两条胳膊,蜷缩起来。
有人拉扯她的衣服。
红头发钻了过来。
“上面那块板子能打开吧?”
红头发指的是天窗。佩妮明白她的意思,车距太小了,车门打不开,她要从那出去。
“你怎么没事?”佩妮指指眼神呆滞的弗农。
“你也没事。可能因为我们都习惯了那样一个妹妹。或者我们都有某种魔法。你选哪个?”
红头发说着,胡乱按了一通操作台的按钮,天窗打开了。
她像猴子一样灵巧地踩着真皮座椅爬了出去,哐哐踩着别人的车顶,毫不内疚地跑远了。
佩妮抓着自己的头发靠在座位里默念了一会儿达利的名字。然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狠狠给了弗农下巴一拳。
弗农捂着下巴,泪流满面地望着她。
他不是因为疼才哭的。
他颤抖着告诉佩妮:“佩妮,太可怕了……我听过这个声音……那时候,它一直在我脑子里响,要我变成……”
佩妮紧紧搂住弗农。
“嘘——嘘——听我说,弗农,它不能,它休想,知道吗,有我在它休想。”
弗农也紧紧抓住佩妮的胳膊。
他们都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十四岁的弗农和十二岁的佩妮,一个躺在担架上,一个坐在轮椅上,在同一家医院里擦身而过,那时候他们见过几面,不是很熟,但还是朝彼此伸出了手,虽然没能握住。
弗农很快恢复了。
“我们怎么办?”
“当然是去找达利”
佩妮指着打开的天窗。
弗农愁了片刻,紧紧吸起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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