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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 第1章
第1章:第 1 章
第2章:第 2 章
第3章:第 3 章
第4章:第 4 章
第5章:第 5 章
第6章:第 6 章
第7章:第 7 章
第8章:第 8 章
第9章:第 9 章
第10章:第 10 章
第11章:第章
第12章:第 12 章
第13章:第 13 章
第14章:第章章
第15章:第章章章
第16章:番外
第17章:番外:
第18章:目
正序
早知道我就应该下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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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这能以啥角度投诉啊 想不明白
……(全显)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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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族】一跃而下》乙醇烧
【注意】结局be,攻自杀,第一人称叙述
世人都想一蹴而就,而我只想一跃而下
自我厌恶深情攻×慢热受
雄×雌
本文致郁,攻严重自我厌恶,承受无能者立即关闭页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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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在座的朋友围坐一圈,叫来的亚雌们柔媚地依偎在在场各位雄子的怀里。
我指间夹了一根烟,烟雾袅娜而上,像极了亚雌柔软的曲线。
林恩左拥右抱,一口咬掉身边亚雌递过来的樱桃。
“阿轻,最近可是越来越难请到你出场了!”
“是吗。”我冷淡道。
“你看看你,以前咱们里头就属你玩得最险,现在怎么收了个雌侍就开始洁身自好了?”
林恩哈哈大笑。
林恩说得没错,我以前是小圈子里出名的玩得不怕死,在柯迪亚州为了素不相识的亚雌在赌坊里一掷千金,在必厄赛车场和虫飙车最后连虫带车一块翻下山断了两根肋骨,在晶泰第一高塔千米上空蹦极,甚至我的别墅里都常用来开群趴,生活操蛋无聊,再不找点乐子,那简直对不起我父亲给的好资源了。
不过,三个月前,这一切戛然而止。
我在这家私虫会所里要走了一个雌虫,还给他上了个身份,在不明真相的围观虫眼里,就成了浪子回头洁身自爱的标志。
我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哪里是什么自爱,不过是因为这幅躯体太过破烂,不堪折腾而已。
林恩那边被亚雌柔声软语哄着灌了一杯又一杯高度数酒精。
我环顾一周,在座的其余雄虫尽情投入一场游戏里。
他们张口大笑,放声狂叫,手舞足蹈。
好一场醉生梦死的放纵,好一屋子吸生者血液的畜生。
而我,也是这群畜生之中的一员,又有什么资格故作清高?
我喉咙一痒,猛然咳嗽起来,咳到窒息,咳到山崩地裂。
他们停下了喧闹,故作担忧地围绕在我身边,轻声软语问询‘有事没?’‘叫医生吗?’‘叫你哥哥来吗?’
说白了,这些虫能围绕在我身边,不过就是为了背后那赐我衣食长大的余家。
可惜了,他们讨好错了对象,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讨好我,还是不如去讨好我哥哥实在,毕竟,我哥哥才是真正有实力的继承者。
闭上眼之前,我仿佛看见了角落里穿着水鸭青纱裙的小青,它和我对视,歪着头,露出淘气的笑容。
第2章 第 2 章
当我醒来时,小青趴在我胸口,巴掌大的小东西,撅着屁股呼呼大睡。
旁边我的雌侍,迪洛低眉顺目地跪在床边。
他这副德行,我早就习以为常。
双脚踩在柔软毛毯上,我打了个呵欠。
“我是怎么回来的?”
“禀主人,是林先生将您送回来的。”
声音低沉悦耳,浑不该生在一个雌虫躯体上,真是浪费了这幅好嗓子。
我懒得理他,他万年摆出一张冰山扑克脸,也不知傲给谁看,若不是看在他是我初恋的份上,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想当年,迪洛可是克什梅高中出了名的天才,还被封了个克什梅王子称号,他可是连我的告白都踩在脚下,昂着头说:“我是要做大事的虫,可不想来个雄虫给我拖后腿。”转身就和他同学毫无顾忌嘲笑我是个废物。①
虽然迪洛不负众望,成为虫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结果却因为个不知道的罪名,被剥夺一切权力,辗转做了会所里虫尽可夫的东西——不过在他开始接客之前,就被我弄到了手里。
我没有让他去参加乱七八糟的雌侍调|教课程,毕竟我情窦初开迷恋的就是他冰冷高傲的气质,真要是将他磋磨的磨光棱角,那就本末倒置了。
“迪洛,过来。”
我瘫坐在沙发上,向他招手。
迪洛低头迈着小步伐跑到我跟前,跪下身,熟练地褪下我唯一的束缚,张口,熟练动作。
我抚摸着他的头颅,“再用力点,对,好孩子。”
我闭目享受他的服侍,哪怕是一条狗,也都不如眼前这个雌虫来得顺服。
最后释放,感受着攀登高峰的颤抖,我眼看着他尽数吞下我的东西。
小青在旁边扑闪小翅膀,做了一个凶恶表情,说“好恶心。”
我笑了,抬起他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你、好、恶、心。”
他不着寸缕的坚实臂膀僵硬了一瞬,眼里闪过不明的光彩,我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你刚才的动作真恶心。”
我是真心实意地说出这句话。
而我的雌侍,就像我记忆里的学长高高在上睥睨着我。
我怒从心起,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白净的脸上顿时红肿。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看我。你不过就是废物而已,除了我,你以为还有谁会要你,嗯?”
他垂下头颅,悦耳的声音又响起,“多谢主人赐教,奴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指着专门给他设置的区域,“滚去跪着,不到晚饭时间不许起来。”
“是,主人。”
他膝行,面壁跪下。
小青指了指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冲它一笑,纷繁杂乱声音铺天盖地而来,它们围绕着我,异口同声地问我:“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是啊,我为什么不去死呢?
我看着他跪下的背影,笑着问自己,问小青。
作者有话要说:
①嘲笑是个废物,这儿是余轻的想像
第3章 第 3 章
真心诚意地说,迪洛碰到我,算他倒霉。
我这个家伙,一无所长,连现在的生活都要依靠父亲哥哥接济,每次回主宅,都要面对雌父谆谆善诱,“老大不小了,结个婚吧,生个蛋吧,你爱玩就出去玩,蛋我给你养着。”
面对他们毫不遮掩的善意,我只能落荒而逃。
我这样的垃圾,配不上他们倾其所有的爱。
迪洛倒霉。
如果他在会所攒够了钱,说不定还能赎身换回自由。
但被我搞成了雌侍,他这辈子就别再想翻身了。
不得不承认,迪洛的脸是雌虫里少有的柔美,艳若桃李,目如点漆,就算放在亚雌里都是拔尖的。他明明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换个好姻缘,却偏偏要凭着才气傲气,在平民里生生闯出一片天地来。
他的才气捧他高升,又遭虫妒恨,重重跌落。
这一点,我是佩服他的。
不过佩服归佩服,现在他只不过是跪在我脚边的一个玩意罢了。
我的身体快不行了,从家庭医生那里得到这个消息时兴奋了好久。
生平最大快事,不过就是折磨自己。
我的四肢由刀锋划满,留下一道道痂迹。
我喜欢看锋利的刀刃割开皮肉,鲜艳欲滴的红色从缝隙冒出来。
星星点点的疼痛,快慰得宛如看罪大恶极的狂徒送上绞刑架。
疼痛是我最好的伙伴,我甚是热爱这项运动。
我不喜欢自己,就像不喜欢香芹。
香芹是世界上最讨恶的东西,我是世界上最招恨的东西。
不同的是,我不能通过惩罚香芹来阻止它的生产,但我可以通过惩罚自己来遏制自己的漫延。
其实,我不止是个废物,还是个垃圾。
小青总是这样告诉我。
小青说什么都是对的,毕竟小青从小就陪在我身边了,它说的当然都是真的。
以前小青还是会说话的,它不耐烦地指导我,警示我,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惜,自我一场大到几乎失去生命的疾病以后,它再也不说话。
小青,是个很可爱的小精灵,它现在就坐在我眼前,跟我比划着。
但是没虫看得到小青,真是个遗憾。
好在,我能懂它的意思。
刚才,我哪里是在说迪洛恶心,其实是在说我自己很恶心。从我身体里出来的每一点东西,都那么恶心。
恶心至极。
第4章 第 4 章
小青是个很棒的小精灵,它熟知各种礼仪,每次我出了差错都不厌其烦的教导我。
现在它又在教导我,我仿佛能脑补它尖利的声音。
“你不应该把自己的愤怒强加到别虫身上,你今天在会所时居然没有和大家一起玩得尽兴,实在是太失礼了。
唉,我怎么就和你在一起了呢,为什么你就不能争气一点,不要让你的父亲和哥哥总为你担心了。
为什么你就不能外向一点,和大家打成一片?
为什么你就不能再开朗一点,再上进一点,再能吃苦一点,让你的家虫说起你时不要垂头丧气,至少能笑得出来啊!”
小青有一点不好,它就像个上年纪的老家伙,喋喋不休。
我和小青仿佛有心灵感应,它的声音一遍遍穿刺进我的脑海。
最后说得我都烦了,把手里的靠枕狠狠向小青砸去。
然后,小青嘀咕一句,“冥古不化的sb”。
大病以后,小青的声音只是从外界转移到了我脑海里而已。
真讨厌它这幅做派。
我拿起一本杂志翻了两页,打开电视换了两个频道,捡起掌机玩了几局游戏。
最后都扔掉了。
我脑海里反复闪现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说实话,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就不能干脆利落地去死呢。
我这样的废物、垃圾、sb,究竟有什么资格活在世界上?
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一个虫崽,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将要面临死亡,他在世间的停留不过百年,只余下自己的后代,重复他走过的路,周而复始。
活的会死去,死了以后又有新的生命诞生。
停留世间那么短,为什么一个个虫子还乐此不疲地结婚生子呢?
我可能算是一个异类了,从生下来就被雌父雄父精心呵护,提供了最好的物质,最优等的教育资源,却成绩单上,体能表上,运动场上,样样不如我哥哥。
同是一个父亲孕囊里生出来的,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差距就这样大。
同样的教室,同样的老师,同样的学习,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拼了劲我也无法使自己提高一点点。
总结来总结去,大抵是老天爷给了我父亲们一份骄傲,就注定又给他们一份失意。
好巧不巧,我就是那份失意。
任凭父亲砸下大笔资源,却无法得到同等收获。
啧啧,真是可怜我的父亲,手里握了一副好牌,却偏偏碰上屎一般的运气。
第5章 第 5 章
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这个问题每天萦绕在我耳边不下数十遍。
我并不在乎这个念头来自哪里,我只知道这是我的念头就行了。
我想,过去的我还算是很努力,高中以前,常常学到深夜,把卷子上看不懂的题目写得满满的,又总是被不理解的题目逼到哭,最后还是小青安抚我:没关系,你笨嘛。
学业上不如意,导致了交际寥寥。
其实,说白了,就是自卑。
我时常听到别虫在我背后窃窃私语,每次成绩单发下来,就有虫说:你看他穿得那么好,成绩却那么烂,怕不是自己傍了个老雌虫吧。①
到后来,我经常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总是有虫对我指指点点,轻蔑鄙薄。
他们的嘲笑声,化成了精灵在我耳边蛰伏,时不时调出来播放。
父亲说,如果我是个亚雌,就叫我余青。
哪想到,生下来才发现,是社会上大家都宝贝得不行的雄虫。
从小开始,苛刻严厉的声音不绝入耳。
达到了他们的要求,才能享受来自他们的拥抱和抚摸。②
他们从不认为雄虫是个值得骄傲的性别,只说:如果你想出虫头地,只能加倍努力,才有资格配得上我们给你的一切。
真的很抱歉嘛,我生来注定要他们伤心,无论是学习上,还是虫际交往上,都比不上哥哥。
每次只会要他们摇头叹气。
哥哥,我溜须拍马也追不上了。
每次看到他和父亲们站在一起,我都无比清晰感觉到,他们才合该是一家虫。
我,只不过是老天爷与他们开的一个玩笑。
我喜欢迪洛,是在初中就开始了。
那时,迪洛就已经是中学里的风云虫物,家长们口中的“别虫家孩子”。
他高大挺拔,成绩优异,身手矫健,成为多少青春年少者的梦中情虫。
没有虫能逃脱迪洛的光环,连我这个常年缩在角落里数墙缝的家伙,也不能幸免。
同学都觉得我阴沉怪异,我只能独来独往。
初三是的一个中午,我独自向食堂走去,路上被一个虫碰倒。
“同学,你没事吧?”
一抬头,一张焦急面孔担忧地问着我。
我目瞪口呆,完全沉浸在迪洛的盛世美颜中。
直到他轻颦眉,我才发觉,自己唐突了这个美丽的虫。
“没,没事。”
直到他将校园卡捡起放到我手里,我依然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后来,升了本校高中的我为了配得上他,拼了命的学习,只为离他更近一点。
然而,这一切只让我愈发成就了“虽然努力,但依然没什么卵用”的称号。
后来,愚虫节那天,我跑去向他告白,心想不成功也可以和他说一句节日快乐。
结果却被他那样羞辱。
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是逗虫发笑的小丑。
这种感觉,许多年后,依然挥之不去。
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活该,去招惹了个不该招惹的虫。
作者有话要说:
①是余轻自己想像的
②余轻以为他没有拥抱爱抚是因为未达到父亲的标准
第6章 第 6 章
现在回想,当年心情都是灰暗的。
心中布满了乌云,痛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废物。
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才知道□□上的自残可以缓解心中痛苦。①
是的,是缓解。
生理疼痛与心理感觉的关系是如此奇妙。
其实嘛,说什么都无法掩盖我的矫情,脆弱,玻璃心。
我自己也不想这样,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我是哥哥,就能在高度压力下继续有条不紊地准备学业。
如果我是雌父,就能在使虫丢脸的场合随机应变地抖包袱逗笑大家。
如果我是雄父,就能在充满睿智坦然的应对负面情绪。
可惜,我谁也不是。
就是个懦弱,胆小,自卑,矫情的废物。
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为什么有脸活在这世上?
我问过自己千遍万遍,无解。
我小时候就喜欢坐在家里的飘窗上,一边看书一边俯视窗外的风景。
向上,阳光和煦,白云袅袅,一碧万顷。
向下,高楼林立,车流穿梭,虫群往来。
一切的一切,都那样美好。
唯独我,污染了这个世界的美好。
我从多少个夜梦里惊醒,巨大的愧疚感、羞耻感扼住我的咽喉,最后痛苦到坐起来抱住自己。
“我想死啊!”
这句话不知重复过多少次。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核聚变的太阳,在一瞬间从白矮星坍塌为黑洞,质量极大,体积极小,在胸口正中剧烈烧灼。
我会连滚带爬地翻到地上,从柜子里找出刀片,割开皮肤,直到满目殷红。
等到理性归位,又会为自己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情感到羞耻。
小青一直在质问我:
为什么就不能像你哥哥一样优秀?
他们明明给你提供了最好的资源,
为什么你就不能用心学习?
为什么你就不能交些好朋友,
为什么你总要让他们担心你,
为什么你一事无成?
为什么你这样垃圾?
可惜了,这些萦绕在耳的声音,我一个也答不上来。
谁让我就是不优秀,就是个废物。
我活该受到惩罚。
我该死,
连死也无法宽恕我的罪。
小青依然会说:
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你去死啊。
去死啊。
生而为虫,我很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① 当心理痛苦过大时,□□上的自残能够缓解心中痛苦(事儿君上说过)
第7章 第 7 章
当然,我的负面情绪并非日日如此激烈。
情绪是流动的,时轻时重,时缓时急。
我最常见的状态就是如当下一般,无所事事。
我厌恶自己的无所事事,提笔想写日记,却觉得无处下笔。
每天都是同样的一天,都是相同的无病呻吟。
再者,我文笔甚差,写出来的东西都是鸡毛蒜皮,
最终只会暴露出自己的矫情,鼠目寸光,无病呻吟。
我比任何时间都感到自己一无是处,比任何时候都感到自己将一事无成。
我的未来充满灰暗,迷茫,平庸,无趣。
写下的文字如我一般幼稚、可笑,
如我一般,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这种轻度状态,是我的日常。
它们包围着我,让我感到自己尚存世间,苟延残喘。
门铃响起,厨师送来了可口的晚餐。
精致美丽的菜肴盛装在描金画银的瓷盘上,
它们热气腾腾,搭配考究。
唉,真可惜它们,将要送入我这不懂欣赏虫之口中,
哪管你色彩再艳丽,排列再齐整,都要进入我的口,被我的牙齿切断,与我的唾液混成一团稀烂,价格高昂的佳肴,却和廉价饮食一样,被用来果腹。
可惜呀可惜!
我的父亲就是惯着我胡来,若他能早早看穿我这扶不起的阿斗,一团烂泥的真实面目,也许早在我还是蛋的时候,就把我闷死了。
也省得那么多钱养到这么大。
那么多钱,砸在水里还能听个响声。
砸在我身上,屁都放不出一个。
看来我高三那年割腕住院的事真是把他们吓坏了。
从此以后,便彻底放养我,任由我胡作非为。
每次回了主宅,他们都小心翼翼看着我,生怕我一不小心又摔碎了。
我又不是珍奇水晶,只算做是普通的玻璃,那么小心干嘛?!
你看,我不是说了这么多次要死,还是没死吗?
我真对不起他们,对不起父亲对我的投资,对我的无条件关爱,对不起使他们已经年届四十,一边要养我的三弟弟,一边还要操心我这个废物。
我经常这样想,如果我没出生,出生的是我在蛋里另一个兄弟,那么如今一切是不是会不同?
我的蛋,当年检测出是双黄蛋,结果却只出生了我一个。
据说,我是吸收了我的兄弟,才来到这世间的。
如果是我的兄弟,他可能智商像我一样没有那么优秀,但是却很受同学欢迎,能把父亲们哄得合不拢嘴,能让雄父一提起“我家的小二”就眼里都是光彩,能使哥哥心甘情愿地说:那个最可爱的,就是我弟弟。
哎呀,没有我该多好啊!
我给这个家里带去的尽是苦难与灰暗。
如果我走了,我的父亲们该有多开心?
就是连我爱的迪洛,也能恢复自由身。
我走了,他也一定会很开心吧。
我于这世界,始终轻于鸿毛。
一只羽毛消失,就如同枯了一颗草,死了一只蚂蚁,蒸发了一滴水,
不引人注意。
第8章 第 8 章
我之一生,平淡无奇。
纸上描下八个字,我却又落不下笔了。
比起名著书籍电影里富有波折的传奇虫物,我却是恰恰好好的平庸。
我怀疑自己有抑郁症,偷偷对着表格自测,勉强能凑合个中度或重度,只是对照真正患有抑郁症患者的自我描述,又退缩了。
那些患者们无不是辗转反侧,痛苦不堪。
而我,连他们的万分之一都不及,说自己是抑郁,也太侮辱抑郁症了。
我这家伙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接受现实。
接受自己不如虫的现实,接受自己是个废物的现实,接受自己一事无成的现实。
有时候,我从小长大的哥们,和我说:余轻你呀,就是总自己待着,想得太多,多出去走走看看,放松一下就好了。
我于是出去走了。
看到穿梭的车辆,我脑海里想着自己在车轮下被碾压,鲜血肉块碎溅一地,过往车辆呼啸而过。我的小青飘在上空,冷冷地抱臂观看一切。
小青的眼睛是我的眼睛。
驾驶赛车冲出围栏翻下,我的第一念头是,终于可以结束了。
我从晶泰塔上蹦下,耳边大风漂流,我想,如果能这么结束也不错。
越走越远,越看越多,在我脑海里我已经死了千百次。
可惜,我依然存活于世。
夜间的失眠使我需要大量饮酒入睡,可惜喝出胃出血以后就再也无法承受酒精刺激。
我的好雌侍,好初恋,把我的酒管得严严的。
以前抽烟抽得凶,身上烟味环绕,抽到咳出血,他又接管了我的烟。
别看他现在跪得顺从,却奉了我雌父旨意,两样说什么都不肯让我近身。
连我特么去个会所,只能管林恩要一颗烟,一根没抽完,他那无声的责怪神色就浮现在我眼前,令我充满罪恶感。
他为什么就不能和我说说话呢?
唉,怕还是厌恶我的话语,惧怕我的暴力。
若有可能,我真希望将对他不好的一切全部铲除。
包括这个垃圾的我。
他一直以来,都碍于身份,在我身边委曲求全。
回想高中,那时的迪洛,多么意气风发,多么骄傲闪亮。
这颗星折损在我的掌中,
是我亲手将他羽翼折断,
纵使他会恨我,我也不在意。
因为,这是我能留住他的唯一方式。
第9章 第 9 章
我想起小时候,我特别爱黏着雌父,与那些围绕雄父转的幼崽完全不同。
我喜欢拉着雌父大手的小尾指,听着他给我念童谣:
“一年级的小豆包,一打一蹦高;
二年级的小辣椒,辣死小豆包;
三年级的小菜刀,剁碎小辣椒;
四年级的大粘糕,粘住小菜刀;
五年级的大馋猫,吃掉大粘糕;
六年级的大雪糕,冰住大馋猫。”
他每次念到“猫”字,尾音像把小勾子上翘,然后会一下子把我抱起来,牢牢抱在怀里。
我记得他的怀抱,宽厚而温暖。
之后,我长大了,家里生意忙了起来,我的玩具衣服越来越多,他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我们仅有的交集变成了例行公事的三两句问候。
“今天在学校过的怎么样?”
“挺好。”
“挺好就行,有什么需要的你都跟管家说。”
“哦。”
雌父经常说,昨天还是个没我腿高的小崽,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上周六家宴聚餐时,雌父也说,你小时候最爱黏着我的,怎么长大了反而疏远了呢?
是呀,我也想过很多次的为什么。
想来想去,无非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们无私给予的,便认清了自己斤两,收拾好叛逆胡闹,做不到让他们骄傲,至少不要让他们操心。
你这孩子,从小就爱一个虫闷着,我每次叫你,你都不理我。
餐桌上,雄父喝了点酒,这样说道。
啊呀,这能怪我嘛!
谁不知道余家的雄虫最爱他的大儿子余慎,他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亲自对比,精心挑选,亲自动手。到他的二儿子,就为了图个公平,余慎有什么,就给余轻再买一份。
余慎,余轻,从名字就知道余家家主对他两个儿子的态度。
二十余年后,他反倒是来抱怨我为什么不亲近他,我小时候被他无视的那么多年,余家家主是跑月球定居了吗?
我听邻居叔叔描述我小时候,可能三岁,也可能四岁,他们去超市不得已把我们都带在身边,他们抱着先天不足,体弱多病的哥哥。
我在后面跑,一边喊着父亲一边追他们。我跟不上成年虫步伐,在路上摔倒了,膝盖磕出血,当没事一样站起来抹掉眼泪继续追,终于发现他们都没有影子了,坐在旁边一直掉眼泪。
最后还是邻居叔叔刚好认识我,把我领回家里。
邻居叔叔给我学雄父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哎?我们居然把小轻留在家里了。”
听说这件事那一年,我十六岁,笑到肚子疼,笑出了眼泪,跟叔叔说:“我父亲当年居然这样不长心,我能平安长到现在真是个奇迹啊。”
后来,我就开始失眠,只要一闭眼,追逐场景就浮现在我眼前,我奋力奔跑,永无止境。
我生出来的意义,只是用来陪伴哥哥。
哥哥余慎,在蛋中距离成熟期还有三个月时,迫不及待来到这世上。
医生诊断,哥哥呼吸系统微弱,心脏天生有疾,怕是活不长久。
他们希望能让哥哥在世间活得更幸福一点,能有个兄弟陪伴他。
于是,我就来到这个世界。
不成想,造化弄人。
哥哥在十八岁时成功换了心脏,我在十八岁时却选择把自己送进病房。
对家人有恨吗?
若说没有,那肯定是假的。
但我依然爱他们,他们给了我生命,哥哥给了我关爱。
这份爱,要远远大于那一丁点的恨意。
我的童年充满了被无视,被忽略。
但这都不应该成为我如今颓废的理由。
许多虫好手好脚,家庭破败,却比我活得更加积极向上。
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自怨自艾呢?
话说回来,我有过那么一点黑暗想法,
如果那些虫感受到我所感受的痛苦,还会这样积极向上吗?①
作者有话要说:
①没有过余轻感觉的人会这样说,你太矫情了/想想那些处境比你更惨的人,心情好没好?
然而,痛苦是一种主观感受,无法通过对比而减轻。
第10章 第 10 章
我的情绪低落,还是被身边几个同学发现的。
同学A说:我觉得你和我们想得不一样。你每天都想很多。
同学B说:不就是心情低落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开心一点,相信明天一定是新的一天。
同学C说:你想想那些比你差的虫,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同学D说:你不能这样,你得开心一点。
他们都是好心的,但是我却无法开心起来。
事实上,想到明天是新的一天,我只会有深深的惆怅。
我的爷爷辈的直系亲属都很长寿,年龄最大今年九十三岁,依然健步如飞。
我今年才二十岁,这意味着距离我自然死亡至少还有四十年。
忘了说了,别看我天天嚷着要死要死,我却没胆子去死。
怎么样,我垃圾吧?
所以呀,只要一想到接下来的四十年,每一天都是重复着今日的无所事事,碌碌无为,无所成就,那简直就是灾难。
想想都够可怕的。
开心是件很简单的事,爆笑电影,搞怪动漫,马戏团小丑表演,我随时随地都能开心起来。
可是开心以后呢,小青的声音又会悄悄席卷而来。
你看看你刚才,笑得多没形象啊?
我称呼那个响在我脑海里的声音为“小青”,不过就是因为他是我雄父所期望的完美优雅的亚雌‘余青’。
我不想承认小青是我,但是小青的确就是我。①
是我心中对自己的不满,
是我永远达不到心中那个完美标准的愤怒。
当我注定了未来一事无成,那么我现在还要努力做什么,还要搞好虫际关系做什么。
每当我站在阳光下,看着澄澈的天空,我都能无比清晰感受到,我这个垃圾、废物是有多么肮脏。
不过,有一点还是很可笑的。
我居然还会爱上别的雌虫。
爱上了一个优雅完美的雌虫,爱上了宛如我雌父心里强大的虫。
而且,我还用卑鄙手段得到了他,磋磨着他。
他会乖巧,柔顺地伏在我脚下,跪在我身边。
我甚是痴迷他跪下的姿态,半裸的上身,优美脊骨,富有光泽的肌理,他跪在我眼前时,我仿佛是永远得到了他,他永永远远地属于我,满心满眼只忠于我。
他被我的肮脏私欲束缚了自由,也束缚了下半生。
我想,我对他是有愧疚的。
不过,这都比不了拥有他的快乐。
我爱他,疯狂爱他,
但这绝不能告诉他,免得恶心了他。
同时,也是保护他。
作者有话要说:
①‘小青’是实体化的自我批评
第11章 迪洛角度
我被下属陷害沦落到卖身境地,以往令我骄傲的聪慧头脑,到如今,却只有这张脸能用上一用。
和我一同被害的其他几虫,都被秘密送进各种场所,成为雌奴或性X派对上的玩物。
第一次出场就遇到了现在的雄主,余轻。
他的模样比起中学时可是大变,那时的他瘦瘦小小,留长刘海,戴厚重眼镜,穿满身商标名牌。
中学里,向我告白的数不胜数,唯独他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愚虫节时,他举着一枝枝干光秃秃的玫瑰,对我说:和我在一起吧,我以后保证只要你一个。
我只以为是个恶作剧,因为才刚被同学捉弄过,对他也无好脸色。
然后,他一把丢掉花,哭着跑开。
事后,我听同学坦言,才知道那居然不是他们准备的恶作剧。
那个哭起来可怜兮兮的小矮子,让我一度感觉十分可爱。
后来,上了战场,偶尔在记忆里翻出来,都会笑一笑。
余轻真的很可爱,在会所包厢里,灯光乱闪,烟雾缭绕,都掩饰不住他的光彩。
他褪去所有青涩,成为被时光打磨的原石,独自绽放光彩。
坐着的一圈虫里,他众星拱月,懒洋洋地眯眼抽烟。
他的随手指了我,把我抱进怀里。
我受不住那又呛又辣的烟味,忍不住咳嗽几声,旁边玩疯的虫起哄:这新来的是看不起我们二少啊~
经理在一边将腰弓得更深,赔笑得更灿烂。
他却把烟掐掉,笑骂一句:就一根烟,你们瞎起什么哄?
然后,搂紧我,和经理说:这个我要了,一会送到我家里去。
我向来是个诚实接受自己处境的虫,既然已经低如泥土,就没必要揣着云端上的高高在上。
余轻的家是大面积的灰白颜色,房间摆设极少,显得十分空阔。
他要求我叫他“主人”,但我在心里私底下仍然叫他余轻。
他和别虫玩乐时,嘴角总勾着一抹嘲讽的笑。
但家里只有我和他时,他却极少在笑,只是自己盯着角落发呆。
那一刻,他显得很孤独,仿佛从被世界遗弃。
过了有小半个月,他才要了我。
他亲得我身上满是吻痕,做到我脱力昏迷。
迷迷糊糊,我仿佛感觉到他在亲吻我的额头,脸上湿湿热热的。①
对雌子来说,必然经历痛苦的初夜,我却只觉得舒服。
每个周六晚饭时间,他总会消失,厨师只端来我一虫份的晚餐。
我开始以为他是出去玩乐,他却总会在两个小时后赶回来,一言不发,紧紧抱住我,那是我们最亲密的时刻,比行欢更要亲密。
后来,我想,那时的他,就像被卷进洪水中,快要窒息的孩子。
二十岁的年纪,对于平民来说早就撑起了当家的责任。
二十岁的余轻,却像个面对广袤世界不知所措的孩子。
我在他家中的日子,平淡而无聊。
我想他什么时候玩腻了,会把我送回会所里。
不成想,我居然捡到了他压在床底下的纸张,是纳侍契书的电子打印版,一般没有虫会特意打印出来。
那时的我也是迟钝,第一反应居然是不怕好吃懒做被虫送走了。
于是真的一日比一日懒散。
余轻竟然也没说什么,家里竟然悄悄地多了许多军事杂志,游戏机,购物清单之类的。
余轻是个细心的虫,他知我不耐烟,每次烟瘾上来都会去阳台,拉上玻璃门,开窗抽烟。
我想,其实他比我更需要娱乐。
在家里,他成天蒙着被子,拉紧窗帘睡觉,醒来时会问我几点了,然后倒头又睡。
他并不拘我行动,甚至消费时都早早绑定好了消费账户。
我就总是上街上偷渡点小玩意,把家里装饰一番,可惜余轻却仿佛看不到一样,直到有一次他被巴掌大的小盆栽绊了个踉跄,才狐疑地看向我,什么都没说。
有时候,余轻脾气莫名,前一秒大哭,后一秒能大笑,他会生气得把所见到的东西统统乱砸,第一次我不知怎么做,上前劝阻,被他一把推开,倒在花瓶碎片上,余轻却愣了,阴沉着脸叫来管家给我包扎,自己回到了房里。
那时,我和管家交流,他说:没见过你这么做雌侍的,雄虫爱砸就让他们砸,屋里东西再换一批就是了。
我问:不怕他伤到自己吗?
管家轻飘飘的说:他浑身都是伤,你没见过吗?老主人吩咐过,他爱做什么就由着他去做,只要不伤及生命都随他。
原来,余轻在年轻时有过一次自杀,把他父亲吓得狠了,从此放松对余轻的严格标准,一切只随着他开心。
从过度紧绷到过度放松,不怪余轻的脸上时常会露出无措与茫然。
不过,在那次以后,余轻却甚少再砸东西,发脾气时至多丢几个软枕,本来光洁的地板上都铺满了软毯。
开始我还在想,这难不成是为了减少乱丢东西造成的损失?
后来,当我被按在地上被迫完成了几次传宗接代的任务,才算搞明白它们的用途。
有一阵子流行什么网红姿势,我就被按在墙上来了一场。
怎么形容呢?
巨爽,巨深,巨痛。
尽管我没被别人抱过,也明白余轻的床上水平是好得过分。
管家总是吐槽没我这样做雌侍的。我不是没见过生活里雌侍该是什么样子的,平民里就要努力和其他家庭成员一起工作承担家务,贵族里则要费心巴力地求得雄主宠爱,尽早生蛋以占据一席之地。
我呢,清闲悠哉得不像话。
按管家说法,没见过比你还大爷的大爷。
每天出门逛街游玩有虫跟着付款,想吃什么类型饮食顶级厨师一字排开等着翻牌,闲在家里鲜切水果消暑饮品不断,当季流行的衣服就能塞满一整个衣柜。毫不夸张地说,打个瞌睡都有虫递枕头。
管家说我是大爷,一点没错。
唯一要费心的就是讨好我的主人,法律上的雄主,余轻。
说出“讨好”俩字我都心虚,因为几乎没有做过什么让他能开心笑出来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做错了,他就会皱着眉,把我扯到一边去,一个虫去阳台站着抽烟(在我偷偷藏起他的烟酒后,他改嚼棒棒糖,貌似他一直以为我是听了别人的话才这样做,我很惊讶他居然没有问过我)。
来到这里三个月,余轻对我动过手两次。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我所知道的即使最恩爱的夫夫里没有比这再少了,更何况我们这样怪异的相处模式。
因为教育原因,雄虫普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是雄虫动起手来对雌虫来说,只是一点点小意思,一点点小疼痛。官方宣传里总是这样说。
第一次动手大约是我多嘴说了不该说的,他扇了我一个巴掌,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说“像蚊子挠痒痒”。
疼,真疼!
我当时生气,连主人也不叫,直接走回了自己房间,把门摔得震天响。
晚上饭也没吃就睡了,直到饿得受不住醒了,却听见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连忙闭眼装睡,床边被他的体重压得陷下去,他用手抚摸我的脸,那是冷风混合烟的味道。
然后,脸上被他涂抹一层膏体,凉丝丝的。
随后,他便离开了。
徒留我一虫,在黑夜里饿到气短,打定主意再也不要和他置气。
打那以后,他便没再对我动手,只会叫我自己去面壁罚跪。
哦,就是他把我按在墙上的那地方。
铺了三个大厚垫子,高度有手掌竖起的那么高。
每次罚了我,他必然要去阳台站着,回来身上都是风的温度。
说是罚,我倒觉得闹别扭差不多,他每次罚都挑着‘十五分钟’,‘十分钟’,这算什么罚??
时间到了,他会从背后抱住我,一言不发。
我真无法理解雄虫的脑袋里成天都想些什么。
后来我知道了。
他想死。
作者有话要说:
①余轻哭了
余轻要迪洛跪着的事我是洗不白了,算了,不洗了。
第12章 第 12 章
迪洛与我有仅一墙之隔,感谢这栋房子的良好隔音效果,他做什么我都听不见。
在半夜里失眠,我时常像这样倚墙而坐,靠着那面最贴近隔壁房间的墙。
你有什么资格和他在一起?
你凭什么要拉他下水?
你一无事处,怎么配得上曾经的天才?
在那些无数的诋毁声中,我坚持不懈地幻想着他的模样。
他喜欢亚麻布料,喜欢太空灰色,开心时,右右颊有一个小小的梨涡,生气时,两道浓眉高高竖起。
他高大的身躯使我环抱他困难,只能从背后抱他的腰身。
他右侧肩胛骨上有一颗弹痕,他的虫纹是深海的颜色,连翅翼都沾染了波浪般的纹路。
他的翅翼极为敏感,被外虫手碰一下都受不了得直打哆嗦。
他喜欢修身上衣,高腰长裤,米罗家的风格最受他喜爱。
他吃起水果一刻不停,玩起游戏一刻不停。当他玩游戏的时候,身边供着不限量的水果,他绝对能玩上一天一夜。恐怕只有上洗手间的间隙才会发现天已经黑了。
我喜欢看他手上磨出的枪茧,那能让我想像他在战场上的风姿,训练新兵时的样子。
余家供我挥霍的钱财,为我买到了不少的便利,包括迪洛。
但是,可能有生之年,我都无法走进他心中,他是云端上的虫,有与生俱来的高傲,如何忍受得了我这滩烂泥污染?
从小时起,我最喜欢看这方蓝色天空。
喜欢上他以后,这种喜爱变本加厉。
只要是想到他和我站在这同一片天空之下,心中便充满了幸福感。
但不是幸福。
我控制不好脾气,时常迁怒于他。
小青的责怪,在那一刻,我唯一心甘情愿领受对自己的惩罚。
偶尔,我会想要一个孩子,只要是他生的,只要没有我的血脉,就好。
心理医生对我说:你要学会接纳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可是我都已经这么糟糕了,又怎么能去‘对自己好’啊?
没有虫会喜欢上一个废物,废物的垃圾基因不配传承下去,所以,我不配拥有孩子。
我身体流动的血液肮脏不堪,干嘛要去毒害他的后代呢?
第13章 第 13 章
我真讨厌每天都要离他那么遥远,就算我抱着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心不在我这里。
你已经得到了他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我这样问自己。
谁叫我一向欲求不满伙,我的欲望太多太多,将希望寄托在谁身上,他都负担不过来。更遑论他本就与我素不相识,凭什么要让无辜者来承担我的阴暗?
我心理太过黑暗,情绪暴躁,自己无法控制自己。
真希望能将自己关进水晶城堡里,四周都是厚厚的透明墙壁,任我暴怒摔打,玻璃永不破碎。恐怕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身边虫的安全,保护我爱的人。
对他,我真的在很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了。
不能离得太远,那样我会窒息。
不要离得太近,避免伤害他,也避免他伤害我。
哎呀,你说我一个不怕死的怎么就怕被虫伤害?
因为,被另一个虫看透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作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虫,我当然知道,羞耻与愧疚,是我最大的软肋,也是我负面情绪的根源所在。若是被谁发现了,拿捏在手里,那我就真的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所以,谁都不要妄图去看清我,无论是亲虫还是好友,我对外形象一致沉默寡言。从前是毫无存在感,现在则是疯狂放纵。
雄父说我内向,然后他又不忘加上一句“你太敏感了”。
果然,雄虫是最懂他们幼崽心理的,哪怕他从来没将心思放在过我身上。
我敏感又脆弱!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有多么脆弱,无数高楼大厦,钢铁车辆,它们随随便便扭一下擦过我的身体,我就会尸骨无存!
虫族的身体,比起他们创造出楼宇交通工具,是多么脆弱啊!
我是个很矛盾的虫。
我翻阅弗洛·伊德的书籍,里面提到虫有两种本能:生本能,死本能。
我的躯体由这两种本能交织缠绕,它们如同菟丝花,一圈圈环绕身周,直到有一日勒断我的脖子。
我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每分每秒,声音不曾停歇在叫喧。
每一天,心中开着拉锯战。
我比谁都想死,幻想了不下千百种死法。死亡之后的长宁对我充满诱惑。
临近死亡的割腕,我感受到自己在挣扎,说,我要活着。
但是,如果活着,就必须要面临那些一遍一遍否定我,摧毁我的声音。没有人可以信任,没有人能给我支撑,独我一人在抗衡整个世界,那么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分别呢?①
我喜欢去游乐园,那里常年有家长带小幼崽来玩耍。他们一起穿着亲子装,和巨大笨拙的玩偶合影照相,小小的幼崽被他父亲抱在怀里,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我时常抽取年幼时的记忆片段,放映最多却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余家三口的亲密时刻。
他们想过我了吗?
明明家庭幸福,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把我从上帝的怀抱拉扯到世间?
是否生育之恩,便足以抵消一切?
我在飓风风眼里行走,一刻不停,紧紧地跟随着风眼的移动轨迹,稍有不慎,就会被席卷到危险地带,尸骨无存。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奋斗根植在每个虫骨子里。
平凡者,白天脚踏实地,夜晚仰望星空,在窄小床铺上做梦,能一蹴而就。
我就简单得多,不论白天黑夜,只想一跃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①余轻认为自己和这个世界没有关联,才有了遗书里的那句“我化为灰烬,世界无动于衷”
第14章 遗书
我无法逼问自己生存的意义
我想死
没有什么痛苦自责纠结
我现在只是单纯想死去
这样我就可以享受永久的安宁
我仿佛与世界切断了联系
这个世界只运转自己的程序
我化为灰烬
世界无动于衷
时间长河向前奔腾
与我无关
我注定被基因的选择淘汰
所以,我去死了
世界美妙
独我污秽
请尽情享受清新的空气
死,对我而言
是长久的安宁
不要怀念,不要追忆
请你们继续好好活下去
我先走一步
第15章 迪洛角度2
我回到小区,发现楼底下围了一圈虫,还有警车,救护车,我稍微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虫被盖上了白布,鲜血染红了白布。
偶然听到声音传来: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白瞎了!”
“医生说当场死亡。”
“这些富虫怎么都想不开呢?”
我没多想,提着东西回到家里。
这个小区能住进来都是富人,这几个见过闹情杀的,破产自杀的,见怪不怪。
昨晚,我听余轻说在找绿植,虽奇怪他为何不指明什么绿植,还是去挑选了一盆迷你绿植。
苍翠欲滴,小巧可爱,定能吸引他的视线。
然而,屋子里窗子大开,窗帘被风吹起,静得可怕。
我忽然产生了不好预感。
余轻的房门虚掩,一推而入。
桌上摆放着一张孤零零的纸。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像往常一样悠哉。
回来路上,还想能不能借绿植话题多逗他说几句话,结果他跳楼了。
听目击者说,余轻是从顶层跳下来的。
48层,落地毙命。
雌侍没有资格参加雄主葬礼。
但我还是去了,远远观看。
他的家庭成员,余家家主,余家主君,和余家下一代继承虫,静静地看着他的棺椁下葬。
他的哥哥,雄虫余慎看到我,瞥了一眼,毫无感情。
余轻的五官面容,有他家人的好基因。
他的眼睛,却没有余家的冰冷。
他的眼睛,蕴藏着千万种情绪。
他,太多情。
我隐隐记起,失去雄主的雌侍,虫身自由掌握在他长辈手中。
余家,会怎样处置我这个雌侍呢?
雄虫对雌虫有初次情结,我这个被抱过的雌虫怕是得不到好下场。因而,我拒绝想像未来有可能的悲惨命运。
回到家中,继续混吃等死,听天由命。
收到处置之前,我却得到律师的来电。
律师告诉我余轻的遗嘱,他在死前签署了我的离婚证明,同时将名下一切流动产不动产都转移到我的名下。
哦,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我不耐烦地说。
他走前说的不是“绿植”,是“律师”
手里的游戏机操作失误,死了最后一条命,屏幕上显示“Game Over”
多日来的堵塞,终于倾泻而下。
我的心脏像被虫捏爆,疼的喘不过来气。
为什么要死啊?
为什么要死啊?
为什么不能活着?
余轻,你为什么不能活下来?!
现在的房子,他留给了我。
只有他的遗书交给了余家。
除此之外,都是我的。
我翻找他书桌旁的纸篓,里面团了很多张写废的纸,都是遗书。
我一张张展开,看这个我从来没有接近过的虫。
有的上面写错一个字,整张纸画了大叉。
有的话题写跑偏,他居然在角落画了个生气的火柴虫。
有的则写了一句话,又划去了。
“如果有机会,我想亲口和你说:迪洛,我爱你。我保证一生只要你一个虫,你也爱我,好不好?”
泪潸然而下。
我在书桌最里面找到了他的日记,从小学到他走那天前都在这里。
他说哥哥欺负他,雄主叫他要让着哥哥。
他说开了家长会,雄父雌父只去哥哥的班级,忘了还有他。
他说考上最好的初中,可以让父亲们陪他去游乐场。
他说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提高成绩。
他说看到了克什梅王子,对他一见钟情。
他说要娶他回家。
他说脾气暴躁,害怕伤害到在乎的虫。
他说好痛苦,为什么没虫能救救他。①
他说想死,想死,想死,想死……
在我无所知觉时,就被虫全心全意爱上。
在我尚未发现时,他已经独自承受莫大苦痛。
小时候,他以为只要乖巧成绩好就能得到父亲的爱。
后来,他将那些标准内化成内心对自我的要求。
稍有差错,就严厉批评。
从批评一件事本身,到否定了他整个人。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窒息绝望。
余家上下,无一察觉。
真是,
莫大讽刺。
然而,我又忍不住地哭。
他明明在这间屋子开了窗,却又跑到楼顶。
是因为,这栋房子以后属于我,他怕我留下阴影。
如果时光倒转,我希望回到高三的那天,告诉那个举着玫瑰的小矮子:
我答应你,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①余轻的自杀是因为太过痛苦,这种痛苦已经超过了一个正常人所能处理的上限。
②借迪洛之口说一下,‘自我批评’实质上就是从批评一事件延伸到否定一个人本身,这才导致了自我厌恶的巨大痛苦。
番外:基于迪洛提前回到家。
1.
迪洛回到家时,余轻站在阳台,玻璃窗大敞,风倒灌而入,白色纱帘高高扬起。
他站在窗前,低着头,仿佛随时就会凌空而去。
迪洛心惊肉跳,一个健步冲上去把他抱住,原地转了个身。
“你在干什么!会掉下去的!”迪洛心有余悸。
余轻扬了扬眉,勾出他一贯的嘲讽的笑,目光却飘向迪洛身后。
“掉下去?也没什么不好,你会感谢我的。”
他的嘲讽让我迪洛得自己完全是在小题大做。
“算了,亏我还惦记着给你买绿植!就当我瞎了!”
迪洛把缠在胳膊上,包装紧紧的小盆栽塞进他手里,头也不回地回房去了。
站在阳台的余轻,脸上的淡漠终于打碎,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的手一动不敢动,仿佛生怕弄坏手中的东西。然后,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装袋,拆开里面有点变型的纸袋,露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绿植。粉红色花瓣形的瓷盆,里面是养得晶莹剔透的水滴一样的植物,小巧可爱。
余轻把绿植放在地上,挪到阳光底下,更显出了绿色植物特有的生机盎然。
余轻细白的指尖轻轻的,轻轻的戳它一下,再戳一下,然后余轻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抹笑。
手指抚摸着可爱的绿色,“你和我一样脆弱啊!”
余轻想把绿植带回房间,却又舍不得它在阳光底下的漂亮模样,最后还是将它留在了阳台上。
然后,回到房里,把桌上的纸揉碎丢到垃圾桶里。
去敲迪洛房门,要他一起出去吃饭。
2.
迪洛不知道自己触动了余轻的哪个开关,自从他对他发了脾气,余轻反而开始粘他,经常和他说话。
他时常会问一些奇怪问题,“你为什么要买绿植给我?”
“还不是你自己说的?”迪洛骨子里的懒惰展露无意,庆幸他已经成了雌侍,不用担心被丢掉的问题。
“我什么时候说过?”
……迪洛不想回答,怎么好意思承认自己偷听了人家电话内容。
余轻并未像以前一样,一言不合就叫他去跪墙角,反而在一旁像一个复读机,插空便问。
最后迪洛手里的游戏死了三条命,彻底“game over”
迪洛终于摔了游戏机,“我偷听到的行了吗?!我就听了个词就对你上心了成不!”
“哦。”余轻听完,面无表情地回去了。
迪洛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要大难临头了,但又不想回去讨好,反正他在那垫子上跪了N多次,一经过那个角落腿都发软,也不差一次了。
迪洛捡起游戏机,心惊胆战地继续玩游戏。
余轻,则在房间里拨通了心理医生的电话。
3.
余轻开始尝试规律作息,顺带还逼着迪洛一起。
迪洛就眼看着余轻把他的房门上锁,被迫搬到余轻房间里住。
想哭!
那个任意翻滚的大床,卡通图案的床单,还有小碎花窗帘!
如今只剩下一半床,性冷淡的白色窗帘,冷冰冰的银灰色床单。
余轻每天按时按点吃药,开始精神萎靡,嗜睡,过了适应期,精神好了起来,拉着部队出身的迪洛做他的陪练。
迪洛的愤懑都发泄在了慢跑中,等余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一旁歇着,迪洛轻轻松松继续环着小区跑,还挑衅余轻,有能力追上来啊。
当晚,洗澡时,迪洛就为他的任性付出了代价。
第二天,两个人都为彼此的任性付出了代价。
4.
余轻生日那天是周六,他不会回家,正好城市下了第一场雪。
迪洛觉得自己有必要尽一下身为雌侍的职责,打算下厨露一手,以证明自己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
这个房子的厨房本就是做个摆设,迪洛向余轻说了一句想使用厨房,土豪大手一挥,厨房就经历了一个星期的大手笔改造。
然后,迪洛那半吊子的水平,在这些顶尖厨具,顶尖食材之前,最后只成功做了个蔬菜沙拉。
迪洛严肃地想,我要不要就此下半辈子告别厨房,混吃等死。
余轻特意推掉了家宴,赶回那个有迪洛的家里。
结果,房间里黑洞洞的,迪洛抱着玻璃碗,一边吃沙拉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电影。
余轻身上的素雪融成水珠,“为什么他们没有来做饭?每周六都这样敷衍你吗?”
“没有,”迪洛依然盯着电影,余轻靠在他身边,“是我让他们不用来的。”
“那你晚上就吃这个?”余轻挑眉,他的表情掩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晰。
“是我自己做的,哭着也要吃完。”
“我还不知道你会做菜。”余轻直接将玻璃碗抢过来,勺子舀出碧绿色莴苣,“味道还不赖。”
“这玩意怎么做都做不坏。”迪洛吐槽,“你怎么直接用我的勺子?”
“懒得去拿。”余轻淡淡道,淡然地看着眼前的电影。“你晚上就打算这么度过吗?一部电影,一碗沙拉?”
“反正没人回来,怎么过不是过。”
“哦。”余轻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余轻说话:“陪我出去吧!”
“啊?哦,好。”
迪洛去穿外套,余轻捏了捏衣兜里的天鹅绒小盒子,忽然开始紧张了。
5.
关于孩子的事,余家主君催了好几遍,有时电话都打到迪洛那里。
迪洛懒得理他们,反正他嫁的是余轻,又不是余家全家人,他们看不上迪洛出身,连他与余轻的婚礼都没参加,理他们干嘛。
余轻吃药吃了三年,停了一年多,也没有再复发的迹象,已经恢复了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该有的活力。
结婚以后,余轻是真的和父亲哥哥断了联系,逐渐接手他爷爷给他留下的产业。
孩子的事,迪洛之前也问过余轻,他要是一直不怀要怎么办。
余轻说,那很好啊,那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迪洛至今不理解为什么余轻对他总有莫名的占有欲,不过,他也很享受罢了。
后来,余轻也会提起不要孩子的原因,“因为雌子会有十万分之八的死亡率,我承担不起这个风险。再说,我也不急着要孩子,现在什么都想玩一玩,哪里都想重新去看一看,孩子来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这几年,迪洛返回工作岗位,在清闲时间,余轻与他走遍了虫星三十四州。
世界很大,风景很好,能与相爱的人在一起,便是最幸福的事。
日子还很长,我和你还有很久。
活着,就有希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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