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多你两眼》星期午时戊

29、电影

　　十月一日这天是个大晴天，云白天蓝，太阳高照，驱散开前几日降温而带来的凉意，又热起来。

　　江仲秋和柳知许到的时候刚好九点三十，一下车就看见立在商场门口的陈思恬。

　　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舍弃了可爱的水手服，反而穿着短袖工装长裤，脖子上还戴了个黑色的chocker，妆也偏暗系，唇上口红色诡异到像是要吃小孩。

　　“你没事吧？”迟疑了一下，江仲秋才走上前去，问一脸拽样的陈思恬。

　　自己没欠她钱吧？

　　“不热吗？”江仲秋又低下头去，看见一双目测挺厚实的马丁靴。

　　江仲秋在室外刚站一会儿，只穿短袖短裤的她便觉得有点热，陈思恬穿这么一身，也不怕捂出痱子来。

　　“我就是想换个风格，看起来成熟一点。”陈思恬无视江仲秋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摇摇头，“穿裙子没前途，圈子里没人喜欢。”

　　“你才多大啊就想变得成熟，虽然这个圈子的偏好是这样，但万一有喜欢你这一款的呢？”江仲秋压低了声音，凑近陈思恬安慰她。

　　圈子？

　　柳知许距离陈思恬不算太远，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个关键词。

　　尽管后面江仲秋的话没能听得清楚，但陈思恬没怎么放低音量的前一句话还是让她听到了。

　　她们两人又嘀咕了几句，才见陈思恬不情不愿地点下头，然后向柳知许灿烂一笑。

　　化的妆那么飒，笑起来却还是甜滋滋的，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知许，商场有很多奶茶店，要喝点什么吗？”走进商场，陈思恬绕到柳知许旁边，抬头笑眯眯地问她。

　　明明她和江仲秋的关系更好，却不知为什么自己被夹在中间，左边是陈思恬，右边是江仲秋。

　　“你要喝吗？”先没有回答陈思恬，柳知许转头问旁边安静的江仲秋。

　　“无所谓，你想喝我们就去买。”江仲秋将头发束到耳后，回答道。

　　最终三人还是一人买了一杯饮料。

　　“啧，你不是叫什么七分甜吗，怎么喝无糖的啊。”江仲秋端着一杯全糖的果茶，戏谑地看着坚决要喝无糖的陈思恬。

　　这人嗜甜得很，以前喝奶茶都是要全糖的。

　　“你懂什么，都说了我要换风格，甜这个字以后就要全方位从我的世界里抹掉。”陈思恬斜着眼睛瞪她一下，说罢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决心一样，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

　　然后五官就皱在了一块。

　　拜托，那可是柠檬养乐多啊，无糖的可不得酸死。

　　江仲秋没绷住，陈思恬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双颊鼓着，嘴里包一大口柠檬水，咽不下去又不好吐出来的模样实在好笑。

　　一直等到取完票坐进了电影院里，江仲秋都还没忘掉陈思恬那滑稽的模样，嘴角就没压下去过，气得陈思恬坚决不和她坐一块儿，硬是要柳知许坐在中间。

　　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江仲秋笑得这么开心，柳知许夹在她们中间，工作人员已经将灯关掉，大银幕上播放着广告，光线四散开来，却不甚明亮，只隐隐绰绰的，晦暗不明，有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从后面传来。

　　空调开的温度有些低，坐久了柳知许觉得有点冷，不由得瑟缩一下，抱紧双臂。

　　“冷？”刻意压低的声音突兀响起，对方离得近，热气呵在她的耳边，像一团柔软的棉花贴在上面，又团展开，将她半张脸都裹住。

　　电影迎来一个小高潮，正是笑点部分，周围充斥着笑声。

　　柳知许却是看不进去了，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右耳，目光下移，落到前面座位的靠背上。

　　“……有点。”她交叉抱着双臂的手指用了些力。

　　周遭昏暗，柳知许余光只能看见江仲秋在翻找她背来的小包。

　　“给你。”很快地，视线中出现一只细长的胳膊，怀里被递过来一件衣服，江仲秋清冷的声音再次浮现到耳边。

　　借助微弱的光线，柳知许认出那是江仲秋的防晒衣。

　　很薄的一件，平常上体育课时她会穿着它。

　　手指因为刚才的用力而有些发酸，柳知许松开双手，从江仲秋的手里接过衣服，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指，温热柔软。

　　“你不冷吗？”笑声还未消散，柳知许此时开口说话倒也不会引人注意。

　　“我体热，不怕冷。”声音轻飘飘的，直钻进她的耳朵。

　　这倒是，不像柳知许体质偏寒，江仲秋的体温和她本人的性格大相径庭，倒像个暖宝宝般。

　　“谢谢。”不再谦让，柳知许将防晒衣披在身前，虽薄，却总归能挡得几分凉意。

　　衣服上满是江仲秋的气味，柳知许呼吸着那股熟悉的冷香，渐渐平静。

　　接下来的时间好受不少。

　　电影终于结束，头顶的灯光亮起，照亮了整个大厅。

　　陈思恬还沉浸在电影中，早忘了心里那丁点不愉快，大大的眼睛都笑弯了。

　　“笑死了我，不行，我得二刷，这两个女主演得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关注她们的微博。”陈思恬掏出手机，飞快地关注她们，甚至还看起了明天的电影票。

　　柳知许将衣服叠好还给江仲秋，再次道谢。

　　“吃什么吃什么！”陈思恬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一边快速写影评发朋友圈，一边问她们。

　　“随便。”

　　“我都可以。”

　　电影不到十二点就散了场，却因为国庆剧增的人流量和饭点的到来，待她们三人吃上饭时已经一点半。

　　每家店都爆满，一开始陈思恬还挑挑拣拣，最后饿到哪家店有空位就去哪家。

　　“下午去唱歌吗！”面前的烤盘嗞嗞作响，油脂被高温逼出来，覆在肥瘦相间的烤肉上，孜然被均匀地撒上去，再添几分香气。

　　“不是说只看电影吗？”江仲秋夹住一片香菇，放在烤盘上，“我们吃完饭就准备回去。”

　　“明明说好玩一天的，怎么能只看个电影吃个饭就结束了！”

　　“我哪有说过。”

　　“去嘛去嘛，好不容易放个假，趁着高三前为数不多的还能放纵的日子好好玩玩呗。”

　　“说得像你高三就会专心学习一样。”

　　“我真的改过自新了，这几周来我可认真地在学了，你难道没发现吗？”

　　“真没。”将香菇翻个面，江仲秋喝了口果茶。

　　“你这个人怎么不相信我？”陈思恬放下筷子，拿出势必要说服江仲秋的架势，“除了周末偶尔找你玩几局游戏，你没发现我都很少出去玩了吗？今天还是我这学期第一次来商场玩，周六周日我顶多出躺校门去外面的超市买些生活用品，除此之外都在看书写作业。”

　　“好好好，相信你。”江仲秋拿着夹子用了点劲压住香菇，嗞嗞的声音响个不停，“怎么突然这么自觉？”

　　陈思恬却收住话头，说：“你陪我去唱歌我就告诉你。”

　　“爱说不说。”江仲秋一副自己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只专心烤着香菇。

　　她一个大活人，和江仲秋的交情超过三年，心里的秘密对江仲秋的吸引力还没有一个香菇大？

　　虽然其实隐隐约约有猜测过这个结果，但还是好生气。

　　又不能来硬的，她又确实想给江仲秋说，让她帮忙给个主意。

　　深呼吸几口，陈思恬告诫自己早该料到江仲秋这臭脾气，目光偏移，便放在了她旁边安静乖顺的柳知许身上。

　　“知许酱，下午陪我去唱歌好不好啦，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很渴望朋友陪我一起玩。”眨巴着眼睛，陈思恬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可怜一些。

　　“嗯……”话题突然扯上自己，柳知许拿筷子的手顿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陈思恬想去，江仲秋又说吃完饭就回家，若是一个月前和陈思恬还不熟的时候，倒是可以婉拒，但现在和她也算关系不错的朋友，而且对方似乎确有心事的模样，万一真的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呢？

　　“我……”柳知许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便为难起来，思考着如何处理。

　　“要不……”权衡之下，柳知许想要不自己陪陈思恬去唱歌，江仲秋若是想回家便先回去。

　　“那就还是一起去吧。”咽下烤得正好的香菇，江仲秋擦擦嘴，像是知道柳知许要说什么，打断她，看着陈思恬，慢条斯理地说道。

　　“就知道你们最爱我了！我立马订包间。”目的达成，陈思恬火速换下难过的表情，开心地拿出手机。

　　柳知许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江仲秋。

　　烤肉吃多了油腻，江仲秋小口喝着果茶，灯光打在她漂亮的面容上，额头光洁饱满，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红润，眼窝深邃，远看上去眉眼似一团浓稠的墨，凑近后又发现内有乾坤，那墨团实则是细心勾勒的工笔画，描摹出江仲秋勾人而不自知的灼灼桃花眼，而非一团随意的泼墨图。

　　此刻，那双睫毛纤长到像把小刷子似的眼眸，瞳孔如黑曜石般漆黑闪亮，对上了她的眼睛。

　　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最终化为她嘴角一抹轻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