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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最后一个眼花缭乱的夏天 ...

  •   这个夏天真是太热闹了,大街上那刺耳的知了叫声不断充斥着我们的耳朵,每当此时我跟弟弟就会准备各种材料去外面逮知了。
      大人这个时候一般都是在午睡,弟弟挖了半瓢面,我从瓢里捧出一捧面到手中,弟弟用舀子向我手中的面里轻轻倒水,随着水流的流入,我捧面的手指不断进行搓悠,面粉都顺着手指流下去,剩到手里的就只有面筋啦,到最后这半瓢面只剩下小拳头一样大小的一团面筋,我们去村头豌豆地里摘来大把豌豆叶子,将面筋揪成一坨坨的小面筋,包进豌豆叶子里,为了避免豌豆叶子上黏太多,我们只好用光滑的正面接触面筋,同时为了让面筋尽快达到最佳黏性,包好的豌豆叶子都需要一路夹在胳肢窝里,在烈日当头的夏日里,我们用胳肢窝的温度去征服反面带刺的豌豆叶子。手里再拿上一根穿好长线,打好结子的缝衣针,带上长竹竿,我们出发了。
      出门没多远就来到了后村的小树林,说是小树林,其实就是挨着房子种了些小槐树、小杨树啥的,我拿着竹竿,竹竿一头结实的包上了一小块面筋,来到叫声最响亮的树底下,仰头顺声搜查过去,从树的主干到各个分支,只要是上面趴了知了的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发现知了后,从知了尾部轻轻的递上竹竿,迅速的将面筋戳到知了翅膀上,“知了、知了”竹竿上传来胜利的知了声。这时弟弟赶紧飞奔过来,小心的摘下知了,用针穿过知了胸膛,把知了一直撸到线最底端的结子处,然后再整理或替换好竹竿上的面筋,继续出发。当线上还只有一个知了时,它会带着线飞一会,就像是小小的风筝一样,却怎么也飞不出孩子的手掌心。不到一个小时,长长的针线上就串满了知了,黑乎乎的一长串,知了知了的叫着,直到用尽最后一团面筋,或是最后一条线,我们才提溜着战利品回家。而这时大人正好午休起来,我们将一串串的知了交给大姨腌制起来,晚上就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顿炸知了了。
      夏天的晚上也是格外的热,大人孩子晚上睡不着都会出去照知了猴,那个时候其实感觉人也比猴多,弟弟人小鬼大,他总能准确的找到知了猴的窝,拿起小锄头轻轻的一搂,本来很小的小洞口会变得跟拇指一样大,弟弟再伸手进去把知了猴提溜出来,一抓一个准。而我至今也不知道知了猴的洞到底长啥样。沮丧的我听到弟弟说:“这又是一个!”
      “我来!我来!”
      虽然自己找不到知了猴,但是能亲自将知了猴提溜出来也是很开心的!弟弟经不过我的央求,将手里的小锄头交给我,顺着弟弟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小洞,兴奋的我拿起锄头,狠狠的锄过去,“哎!”弟弟还来不及阻止,我已经手起锄落,利落的将知了猴截成了俩段......没想到知了猴的窝这么浅,弟弟看着截成俩半的知了猴,又看了看尴尬的我,自己拿着小锄头走了。
      而我还是在原处找知了猴,没得依靠了,还是自己找吧。
      “你弟弟呢?”瞬间又感受到了来自大人对姐姐这个角色所赋予的责任与压力,是呢,弟弟又去哪里了,周围很多照知了猴的都没有看见过他,我们分头去找,把经常去的小树林都找了一遍,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前半村的人都加入了寻找的行列,就在大家着急忙慌的缝隙间,我瞅见了大姨那充满责备质问失望的眼神,甚至那眼神里还有怨恨。是的,弟弟又消失了,新仇旧帐估计是都涌上了心头,汇集成一道足以让我受伤的目光。
      估计是整村闹的动静太大,弟弟从旁边的小玉米地里蹿了出来,一脸的疑问与不解。他举起满满一大袋子知了猴说:“你们吵什么啊?我听见了,抓的正起劲呢”虽然大姨将原来的眼神换成了抱歉的眼神望向我,但我还是将她刚才抛给我的凌厉的眼神变本加厉的给了弟弟!怪不得大点的孩子都不喜欢让弟弟妹妹跟着玩,真是各种事情都会被连累挨骂。
      各自散去,大家也还是热的睡不着,不知道谁从家里拿出来张凉席子,铺到了大街上睡起来,这个主意很快就被大家效仿,不一会儿功夫满大街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大家以家为单位,小孩子在中间,大人在俩边,躺满了大街小巷。卸下一天的强硬与劳累,邻里之间睡前还可以拉个呱聊个天,好不惬意,也真正的做到了夜不闭户,以天为盖地为庐。

      随着我的年龄越来越大,我奇怪的发现街上能一起玩的孩子越来越少了,对门的玲玲也不出来玩了,一天我起了个大早,在门口等着问个究竟,一会儿玲玲穿戴整齐,背着个粉粉的小书包出来了,“玲玲,过来一起玩吧” “不了,我得上学去”,一上午大街上都好安静,我跑回家跟姨夫说:“街上都没人了,我也要去上学!”,“你去不了学校”。 “为什么啊,我也要去上学,玲玲她们都去了!”姨夫没有再说什么,不管我再怎么撒娇耍赖,一哭二闹,都不行,这是姨夫第一次这么绝情的拒绝我,让我这么伤心。我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等着玲玲她们放学可以跟我玩。
      都去上学了周围真的什么吵闹声都没有,我拿起了弹弓,装上石子,百无聊赖的对准邻居家的牛,打了过去,没对准,再打,直到牛被我烦的站起来左右甩尾巴,不停的哞哞叫,终于有人跟我是一样的心情了!一转身又看到家里的鸡悠闲的在院子里踱着步子,我找了一根针管,从石墩子旁边的排水沟里抽点水,飞快的从院子里抓住一只鸡,拿起针管就给它打针,可惜鸡爪子又细又没有肉,扎了半天也打不进去,还吓得它嘎嘎直叫,扑棱了我一身鸡毛。罢了!还有什么好玩的?上学?对啦!我想起哥哥上学回来说:他们上过解剖青蛙的课,老师给他们讲去掉青蛙的内脏青蛙还是会动一会儿。不可思议嘛,我也去找了把小刀子,来到了村头的地里,我也想做几个实验看看老师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大青蛙没找到,但地里到处都是拇指大小的灰色小青蛙,随手就可以抓一只,分不清什么肝胃脾肺的,就把内脏挨个去掉,青蛙果然都蹦着走了。最后一只内脏全部去掉,它还是蹦着走了,嗯,老师说的是真的。你们上学能做到的事情,我自己也可以做。
      玲玲她们一放学,街上又热闹起来了,但是她们却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什么滑梯、积木、手风琴、这都是些什么啊?虽然我不懂,但是我知道,我更孤独了。我经常在早上听到声音就跑到大门口目送她们上学,放学时也跑到大门口,远远的看着她们讲各种趣事,不再凑到她们身边。
      弟弟也要上学了,为什么?我跑去问姨夫,还是没有答案,想起大姨经常跟我说:“你大了,这点东西留给你弟弟吃吧” 而我也从不觉得哪里不妥,我确实比弟弟大三岁,看到弟弟吃的小零食我也经常馋的瞪着眼看他吃完,实在馋的不行时就会偷偷跟弟弟说:“你吃不了时,可以让我尝一下嘛?”这招果然有用,弟弟每次听到我这样说,都会把塞进嘴里的零食,拿出来全部给我。而我也越来越会装可怜,我不再说你吃不了时给我尝一下,而是说你吃不了时,我可以舔一下吗。可是为什么连上学也分大小?是也要我装可怜吗?我可以的,我跑去缠着姨夫,哭的稀里哗啦,他能让弟弟去上学,就一定可以让我去,到底为什么?
      第二天下午,姨夫终于带着我到了幼儿园,一切都好新奇啊!我见到了院子里的滑梯,看到了教室里的积木,听见了老师弹唱的手风琴声,学到了人生最美妙的第一首歌《歌声与微笑》,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
      时间很快过去,放学了,我还是不想走,在滑梯上玩个没完,我隐约听姨夫说过,这个老师是自己村里的,今下午能上她的课是姨夫跑去求得她,老师远远的看着我说:“好吧,就十分钟啊,一会儿我也要锁门走了”
      这次真的得走了,离开幼儿园我带着刚学的新歌来到隔壁堂哥家,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我把刚学的歌编了个舞蹈,自唱自跳的表演起来,姨夫骄傲的看着我,就好像我是天底下最美的一只孔雀。这更让我得意了,我一边跳,一边看向堂哥,咦,奇怪,堂哥好像并不这么认为,趁着姨夫不在,堂哥朝我说:“别跳了,一边玩去吧”。还嘲笑的推了我,我很生气的想推他,却还不如他胳膊长,根本靠不得他身边,在我反复纠缠拼命的架势下,堂哥说:“好了好了,让你咬一口我的脚吧” 我很生气的看着他玩笑的脸,够不到他身边,也推不到他,那就咬吧,我狠狠的咬住他的鞋,并狠狠的瞪着他,直到他眼里轻蔑的眼神消退,换成了震惊自责与尊重。我知道,我可以松口了,我想他再也不会轻易的嘲笑我了,也不会因为我小而随意的推搡我。
      为了上学我天天闹腾,姨夫也整天不在家,后来大姨说是去村里问给我落户的事,一直定不下来,大姨最近也好像是满满的心事。她带着我去了三姨家,她俩在屋子里聊着什么,三姨不时的看向我,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直到我走进屋子里,大姨才提起我最近一直闹肚子的事,肚子疼了好几天了,三姨看着我脸上的藓斑说:“可能是有虫子,这里还剩下一粒药,是喜子上幼儿园发的,他吃了一粒了,没看出怎么着来,这一粒你先给蕾蕾吃了吧”
      回到家后,估计是三姨给的药起了作用,我开始肚子疼去厕所,可是拉了半天也拉不完,一回头看到屁股上拖着一条很长的粉色虫子,吓得我哇哇大哭,大姨赶紧跑过来安慰着我,帮着我又拉又拽的,拉出来一条好长好长的虫子,还没等我扭头细看,就被我家鸡给抢跑了。
      表弟的幼儿园真好啊,竟然还发药。我又开始惆怅起来,到底是谁不让我上学,户口又是什么?没有户口就不能去学校唱歌识字看世界吗?没有户口也没有打虫药可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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