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qingtian

1、合欢

　　旁白:那一年，丞相之女岑百，字唤知，被选进宫为嫔。岑百是个聪明人，没过两年，便从无人问津的小小安嫔，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安贵妃。而后宫之中后位空缺，到了这个位置，岑百当上皇后，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大臣:【下早朝的大臣A】“……但是，安贵妃如今可是整整在这贵妃一位上待了好几年，你们说，这安贵妃莫不是已经……”
　　大臣:【下早朝的大臣B】【紧张】“嘘！小点声！这安贵妃背后可是靠着丞相家，更不用说人家还是陛下的妃子，是我们能妄论的吗？这种话私底下说说就行了，小心给别人听见，到时候你头上这顶乌纱帽……”
　　空白帧:众大臣皆做了鸟兽散。
　　旁白:【旁白，娓娓道来】只是每天下朝，皇上还是必去安贵妃的镜挽宫小憩一会儿，每日必去，刮风下雨，从未间断。这倒让大臣们摸不清皇上的心思了。
　　空白帧:……
　　覃姑姑:【覃姑姑，恭恭敬敬，话中有话】娘娘，这些人都是这批宫女中培养得最好的，这不，提前几日就给您送过来了。娘娘放心，都是通透人，不会有不识好歹的。
　　安贵妃:【岑百，冷淡】是吗……那就多谢覃姑姑了。池鱼。
　　合欢:【池鱼，塞给对方一包银子，低声道】姑姑辛苦了。
　　覃姑姑:【覃姑姑，喜笑颜开】哪里的话，娘娘若以后再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尽管吩咐，奴婢必定给娘娘您办得妥妥儿的。
　　旁白:【旁白】岑百细细打量了一番那几位宫女，却见其中有一位敛眉低眼的宫女，身形有几分熟悉，便走过去，纡尊降贵地伸出手，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安贵妃:【岑百，饶有兴趣】你叫什么名字？
　　合欢:【欢儿，战战兢兢】奴婢……奴婢名欢儿。
　　安贵妃:【岑百】本宫见你面熟，大抵你我间也算是有点缘分……日后你便在本宫身边做贴身宫女罢。
　　合欢:【欢儿，停顿了一下，恭恭敬敬】……奴婢拜谢娘娘。
　　安贵妃:【岑百】……你怕本宫？
　　合欢:【欢儿，吓得跪了下来】奴……奴婢不敢！
　　安贵妃:【岑百】你既是本宫的贴身宫女，日后在本宫面前不必如此拘束——这般，本宫今日便赐你一个名字罢。
　　安贵妃:【岑百】今后，你就叫合欢如何？岑合欢，记住了吗？
　　合欢:【合欢，感激】奴婢拜谢娘娘！
　　旁白:【旁白】就这么又过了几日，正值盛夏，皇帝带着嫔妃们来到京郊的避暑山庄。
　　合欢:【合欢，低声惊叹】这山庄竟这般奢华……
　　安贵妃:【岑百，暗含笑意】同本宫的镜挽宫相比如何？
　　合欢:【合欢，吓了一跳】娘……娘娘。
　　合欢:【合欢，思索了一下】这山庄自是比不上娘娘的镜挽宫的！
　　安贵妃:【岑百，轻笑】你这丫头净会拣漂亮说。
　　合欢:【合欢，轻快】奴婢这是实话实说！欸？！娘娘？！
　　安贵妃:【岑百，向前探了探身子，一本正经】本宫看你头上落了朵花……
　　旁白:【旁白】岑百说着，又反手将那朵花插在了合欢耳边。
　　安贵妃:【岑百，揶揄】本宫觉着这花还是别在你耳边更好看些。
　　合欢:【合欢，羞红了脸，恼羞成怒】娘娘！
　　安贵妃:【岑百】不逗你了——这避暑山庄着实奢华，却不知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得来的……
　　合欢:【合欢，紧张】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若被有心人听去，只怕会对娘娘不利。
　　安贵妃:【岑百，望向远方】本宫怕什么？本宫此生最为遗憾的，便是身为女子，只能一生困居后宫。女子又怎样？合欢，你要记住，我们虽身为女子，却也不是男人们的附庸。若你日后有机会，定要向世人证明，女子并非不能像男子一般驰骋疆场，为官一方，造福百姓！
　　合欢:【合欢，似懂非懂】奴婢知道了……那……娘娘您为何不亲自去？
　　安贵妃:【岑百，轻轻地】我没有机会了。
　　旁白:【旁白】这是合欢第一次听到这样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话语，她大胆地看向岑百，仲夏的阳光投射在她的侧脸上。合欢莫名从里头读出了一点悲哀的味道。这味道转瞬即逝，还没待合欢抓住，就轻飘飘地溜走了。合欢再去看时，岑百再次恢复了平时的冷淡模样。
　　合欢:【合欢，小声】娘娘可真好看。
　　安贵妃:【岑百，疑惑】什么？
　　合欢:【合欢，连连摆手】奴婢只是说……奴婢该去帮娘娘整一整这山庄内的居所了
　　安贵妃:【岑百，温柔】去罢。
　　旁白:【旁白】合欢走了两步，偷偷地转头看向岑百。她想，或许，她在她眼中，是不同的吧？这点想法一生出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合欢觉得自己对娘娘的感情，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是哪一点不一样呢？
　　空白帧:……
　　大臣:【太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宫女合欢，品行端正，才情俱佳，现特封其为汐嫔，入住雁溪阁，钦此——
　　旁白:【旁白】合欢最后一次回望，安贵妃就那样跪在大殿上，背对着她，清冷消瘦的背影如此单薄。不知道那一天，是不是阳光太烈，她的眼睛突然有点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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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姑姑:【晋妃，偷偷摸摸】琪姐姐，听说自汐嫔从安贵妃身边，提拔走之后，安姐姐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呢……
　　覃姑姑:【琪妃，阴阳怪气】那位平日里仗着有皇上宠着，威风惯了，眼下看着自己宫的宫女给提拔走，还抢了自己宠爱，不气才怪呢。
　　安贵妃:【亭妃，压低了声音】慎言！
　　合欢:【合欢，恰好路过，心乱如麻】娘娘最近心情不好？莫非因为我……不行，我得去看一眼……
　　旁白:【旁白】第二天，合欢去了镜挽宫。
　　合欢:【合欢，斟酌地开口】……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安贵妃:【岑百，懒懒地看她一眼】不必如此生分。
　　合欢:【合欢】娘娘，我……
　　安贵妃:【岑百】坐。
　　合欢:【合欢，忐忑不安】娘娘可是因为陛下而对臣妾有些误会？臣妾着实没有想与娘娘您争宠的念头……
　　安贵妃:【岑百，轻笑】本宫那里会因为这件事而怪罪你？本宫只是在想，本宫十六岁入宫，这辈子最好的青春年华都耗在了宫里，而今那位却连本宫最为珍视的也要夺走……你说，本宫是不是很没用？
　　旁白:【旁白】也就是这个时候，合欢才第一次正视起自己对岑百的感情来。那份逐渐在自己心中滋生的感情，慢慢地生根，发芽。
　　空白帧:……
　　大臣:【太监】今有汐贵妃，贤良淑德，温婉娴静，特宣汐贵妃执掌凤印，统领六宫……钦此——
　　旁白:【旁白】四年的时间，合欢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婢女，坐上了皇后的宝座。
　　合欢:【合欢】臣妾谢陛下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旁白:【旁白】尽管有很多大臣极力劝阻，仍然不能阻止皇上的一意孤行。合欢幻想过很多次登上皇后宝位的样子，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合欢站起来，接过圣旨和凤印，用近乎死寂的眼神扫视了一眼下面的大臣们，头上的凤冠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覃姑姑:【琪妃】臣妾拜见皇后娘娘。依臣妾来看啊，这名号给姐姐您再合适不过了。万望姐姐得了陛下的宠，莫要忘了我们这些姐妹们，可别像安姐姐那般，一时得了势，便不知自己曾经也是从我们这位子爬上去的了。
　　合欢:【合欢，蹙了蹙眉，不悦】琪妹妹这话有失公允，娘……安妹妹平日里……还是……
　　安贵妃:【岑百，打断】你喜欢待在这个位置上吗？
　　覃姑姑:【琪妃，尖锐】贵妃娘娘，您这般对皇后娘娘说话，可有失礼数——
　　安贵妃:【岑百，不耐烦】本宫在和合欢讲话，你算什么东西，插什么嘴？来人，把她带下去……
　　合欢:【合欢，提高了声音】安贵妃！
　　旁白:【旁白】岑百的动作停住了，她无力地垂下手，身影在一瞬间变得单薄孤寂起来，是那种无论抹上任何一种艳丽的口脂，穿上任何一件繁复的宫装都没有办法遮盖的孤独。岑百深深地望了一眼坐在正中的合欢，无力地闭上了眼。
　　合欢:【合欢，犹豫着】这样的权势，这样的富贵……谁不想要呢？
　　安贵妃:【岑百】那……就算本宫看错了人罢。
　　安贵妃:【旁白】几个月后，朝中大臣看这安贵妃失势，再加上岑丞相平日没少挡别人的路，开始弹劾岑丞相，把众多陈年旧案都翻了出来，岑家逐渐不复往日荣光。安贵妃还住在镜挽宫中，持着一贯冷淡的神情——直至她被打入冷宫之前。
　　旁白:【旁白，停顿一下】琪妃在安贵妃宫内搜出了绝育的药——残害皇族子嗣，这可是大罪。合欢知道的时候，手一抖，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合欢:【合欢，慌乱】……去镜挽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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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臣:【太监】今有岑氏，无故残害皇嗣，天理难容，特废其封号及贵妃之位，打入冷宫，钦此——”
　　安贵妃:【岑百】臣妾……领旨。
　　旁白:【旁白】接过圣旨，岑百缓步走出宫殿。这座陪了她近十年的宫殿，终于还是给了别人。她在这宫城里度过了她的整个青春，如今年华不再，终于只落得一个打入冷宫的下场。
　　合欢:【合欢】娘娘！
　　安贵妃:【岑百，意味深长】你很好。
　　合欢:【合欢】……娘娘。
　　旁白:【旁白】几天后，合欢去冷宫走了一遭。岑百对坐镜前，合欢愣愣地靠在门框边，眼泪止不住地流。
　　安贵妃:【岑百，平静】你来了……
　　合欢:【合欢，闷闷地】嗯，来了。
　　安贵妃:【岑百，把食指竖在唇边】嘘，你听。黄鹂鸟在叫呢。
　　合欢:【合欢，哭腔】嗯，我听到了。
　　旁白:【旁白】此时正是深秋，耳边哪里有什么黄鹂的叫声。合欢扭头看去，触目所及，是深秋的枯叶打着旋儿飘落。合欢知道，那片叶子终究会被掩埋在泥土下，它短暂繁华的一生就这样结束在这里。
　　合欢:【合欢】娘娘。我们走吧？
　　合欢:【合欢】我们离开后宫，离开京城。我可以带你去江南，去塞北，去南疆，去哪里都可以……我们走吧？
　　安贵妃:【岑百】江南……？
　　合欢:【合欢，激动】去江南！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人会找到我们的地方。我们可以在那里过完这辈子，下辈子也要在一起，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我们——
　　安贵妃:【岑百，愣愣地摇头】我不想去。我要是去了，父亲怎么办呢……
　　旁白:【旁白】合欢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而后近乎狼狈地，逃离了冷宫。
　　旁白:【旁白】合欢再次听到关于岑百的消息，是在三个月后。
　　合欢:【宫女甲】救命，救命啊——来人——走水了！走水了！
　　覃姑姑:【宫女乙】哪儿？凉秋宫（冷宫）走水了？！那位贵妃娘娘可还在……
　　安贵妃:【宫女丙】她算什么娘娘？那人早就被废了。以后小心点说话。
　　覃姑姑:【宫女乙】这火这么大，那人岂不是……
　　安贵妃:【宫女丙，呵斥】这也不是你该管的，打水救火去！
　　合欢:【合欢，震怒】……凉秋宫走水了？！里面的人呢？！
　　大臣:【太监，瑟瑟发抖】禀娘娘……里头全烧了，什么都没剩下……
　　旁白:【旁白】合欢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岑百今年才二十有四，她的生命在一场大火中戛然而止，仿佛一场绚烂的烟花，在后宫这场繁华中缓慢谢幕。
　　合欢:【合欢，近乎疯魔】岑百……岑百……岑百……她怎么会死？谁说她死了的？！她不会死……她没有死……
　　合欢:【合欢，看了看外面】现在怎么就深秋了？明明前两天还是初春呢……本宫还听到黄鹂鸟儿叫……
　　旁白:【旁白】合欢突然回想起几年前的盛夏，岑百直立在扬湖边，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棵顶天立地的孤松。她是那个时候，合欢心底唯一的光。
　　安贵妃:【回忆】本宫此生最为遗憾的，便是身为女子，只能一生困居后宫。女子又怎样？合欢，你要记住，我们虽身为女子，却也不是男人们的附庸。若你日后有机会，定要向世人证明，女子并非不能像男子一般驰骋疆场，为官一方，造福百姓！
　　合欢:【现实，合欢，喃喃道】为官一方，造福百姓……娘娘，我现在知道了。
　　空白帧:十年后
　　旁白:【旁白】为了完成岑百未完的梦，合欢花了十年的时间，勤读四书五经。她的手也渐渐地越深越长，虽为女子，仍能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直到她最后扳倒了皇帝，自己强势地坐上皇位。
　　大臣:【众大臣】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旁白:【旁白】她到底没能从数十具焦骨中找出属于岑百的那一具来，便只好在自己宫中偷偷地立了一座属于岑百的牌位。偶尔也会想，那冷宫都烧成那样了，也许岑百是寻了个空子，借机逃走了。这点仅存的微小希望支撑着她走完了这一段漫长的路程，成为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并鼓励女子入朝为官。
　　合欢:【合欢，低声】娘娘啊，我如今，也算是实现了你说的话罢，可你怎么还没回来见我一面呢……我只想……再见你一面……
　　旁白: 【旁白】恍惚间，合欢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那天，岑百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看着合欢为了她的寿辰忙得脚不沾地，掩唇偷偷地笑。
　　合欢:【合欢】娘娘！您看奴婢给您的生日礼物！
　　旁白:【旁白】岑百笑而不语，只是揉了揉合欢的头发。
　　安贵妃:【岑百，轻轻地】本宫要什么礼物呢，你就是本宫最好的礼物啊……
　　合欢:【合欢】什么？
　　安贵妃:【岑百】没什么……你的粥要糊了。
　　合欢:【合欢，惊呼】什么？！——
　　旁白:【旁白】大顺247年，女帝合欢驾崩，享年53岁，谥号顺明帝。其在位期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大臣:【现代，历史老师】据说顺明帝死后，怀中抱有一人牌位，我们在顺明帝主墓室中从她的尸骨上发现了这块牌位，有些字由于年代久远，已辨认不清，不过牌位所祭奠的人名我们已经探明，那个人叫做……
　　大臣:【历史老师】岑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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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