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我们》落萍

1、第 1 章

　　下午，在家休息，看了一部青春校园题材的电影，很有感触，想起了曾经的我们，青春年少，青涩懵懂。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段青葱岁月。
　　我是80后，中国最早的一批留守儿童中的一员。改革开放初期，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去了深圳打工，我的爸爸妈妈叔叔婶婶也不例外，我和弟弟堂弟堂妹就成了留守儿童，由爷爷奶奶照顾，一直到最小的堂妹上高中后，爷爷奶奶才卸下肩上的担子，安享晚年。
　　身为长姐的我，当然要帮着爷爷奶奶照顾弟弟妹妹，于是，我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做爷爷奶奶的帮手。其实，我的内心特别渴望被照顾，总希望有一个哥哥或姐姐，可天不垂怜，我连一个堂哥堂姐表哥表姐也没有。有句话说“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必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在我高二那年，有一个人闯进了我的生活，弥补了我没有哥哥姐姐的遗憾。
　　他就是我的邻居倪峰，也是我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这个吊儿郎当成绩奇差的家伙，我们的同学缘本该在初中就结束的，怎奈我中考失利，因两分之差与重点高中失之交臂，最后只得上普通高中，和他又成了同学。
　　倪峰和我一样，也是留守儿童，调皮捣蛋根本不听他奶奶的管教。他从小就视我为眼中钉，因为每当他爸妈从深圳回家探亲时，免不了会教训他，且总会提到我：“你看人家萧晓燕，一个女娃娃成绩那么好，同一个班同一个老师教，人家每科都考八九十分（在我们那乡村小学里，这个分数就是优秀了哈），你考四五十分，你好意思么？”
　　挨了批评，他就会在学校找我撒气，小学时往我书包里放虫子、藏我的书和作业，初中时总是一副仇人面孔对我，高一时在学校和我装作不认识。谢天谢地，总算没再把我当仇人了。我以为我们会互不相扰，一直这样陌生平静地一起读完高中，但我万万没想到，在高二时我们居然成了朋友！
　　高二时，之前每周末放假和我一起回家的好朋友倪莲已高中毕业，我就只好孤零零的一个人回家了。倪莲是倪峰的姐姐，大我两岁，高我两届，从小我们就形影不离，一起玩儿一起上学，要好得和亲姐妹一般。上高中时，我们在县城里的同一所学校就读，我上高二时，她已毕业了。县城离我家算不上太远，需坐半小时车到镇上，然后再走半小时山路回家。
　　有一个周末回家的路上，我因来例假，走着走着肚子疼痛难忍，只好捂着肚子坐在路边休息，我刚坐下一会儿，从我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怎么了，肚子痛呀？”
　　我慢慢抬起头，看见倪峰站在我身旁，由于我是坐在地上仰视他，原本个子就高的的他显得更高了，高高瘦瘦的，站在那里就像踩着高跷一样。面对这位陌生的熟人，我不敢看他，立即低下头回了一声“嗯”。
　　“我背你走吧！”他说。
　　尽管上高中以来他对我已没有什么恶意，但我还是不敢让他背我，也不好意思让他背我，便对他说:“不用了，一会儿就好了，你先走吧。”
　　“我不能见死不救呀，如果等下天黑了你还没好那怎么办呢？”他说。
　　我忍着痛孱声冷冷地说：“我没死，更用不着你救！”
　　“嗯，是我用词不当，那我在这里等你吧。”他说着就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太无聊了，把你的英语作业给我抄抄吧。”
　　我指了指地上的书包，示意他自己找。
　　他从我书包里拿出我的英语作业，疾笔快书，一眨眼就抄完了。接着又翻出我的数学作业抄起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把书包收拾好后问我:“感觉好点了吗？”
　　我摇了摇头。
　　“快天黑了，我背你走吧。”他把书包挂在脖子上，蹲下示意我上去。
　　我怕天黑了还回不了家，只好乖乖地扒在他背上。
　　两个结怨多年的人，突然如此近距离，不！是零距离！我既忐忑又尴尬，强撑着头尽量不贴着他的背，可肚子越来越痛，我已奄奄一息，渐渐地，头不争气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我仿佛也感觉到了他的紧张与尴尬，就扒在他背上装着睡着了。
　　快到家时，他突然说:“你睡着了呀，快到家了。”
　　“我醒了。”我说。
　　他又问:“明天你什么时候去学校，我们一起走吧，万一明天又不舒服，我可以照顾你。”
　　见他这说得这般真诚，我便说:“下午三点左右吧。”
　　走进我家院子时，天已微黑。倪峰大声喊:“刘奶奶！刘奶奶！晓燕病了，您快来把她扶进屋去吧！”
　　我奶奶急忙从房里走出来:“唉呀，你把她背回来的呀，谢谢，谢谢啦！”
　　奶奶一边向倪峰道谢一边扶着我往房里走，把我扶到床上躺下，她才问我:“干嘛让那倪峰背你呀？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我并不怪奶奶首先是介意倪峰背我，其次才关心我的病情，因为倪峰在大家眼里已是一个二流子形像，比起我身体不舒服，奶奶更怕他对我做什么。但这也怨不得大家这样看他，谁让他初中时整天跟镇上那几个小混混一起，经常逃课，有几次还把那一帮人带到家里来，随意摘村里人的瓜果，看他们一头黄发流里流气的混混样，大家面上也不好说什么，随着他们糊来，可私底下都在骂的。为了这些事，他奶奶没少给乡亲们陪不是。我奶奶也总和我说不要惹他，离他远点。今天他把我背回来，一定把奶奶吓着了。
　　我看着床边着急的奶奶，说：“没事，我就是肚子痛。倪峰也没把我怎么样，我肚子痛坐在路边休息，他看到了，就说背我回来，他也没那么可怕，再说毕竟我们也是邻居，他能把我怎样啊。”
　　奶奶说：“你呀，还是小心点好，你忘了他以前干的那些坏事了？谁知道他背你回来心里有没有憋着什么坏主意。”
　　听奶奶这么一说，我脑子里立即浮现出倪峰以前藏我作业、往我书包里放虫子的画面，记起了他从前对我的种种捉弄，便也觉得他不可能把对我的怨恨消了，今天他背我，一定是有什么阴谋。想着自己还答应了第二天和他一起去学校，我又后悔又害怕。但又想，从初中到现在他都没再对我做什么恶事，自从上高中后，他和他初中时的那些狐朋狗友分开了，就再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连逃课都没有，最多就是不想听课时就扒在桌子上睡觉，在班上对同学都很友好，人缘也挺不错。应该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仇视我整我了吧。
　　我正想得出神，奶奶端着一个碗过来，对我说：“把这红糖水喝了，然后睡一觉再起来吃晚饭吧。”
　　我喝了红糖水就睡了。
　　第二天，为了防止万一倪峰又发神经对我做什么恶作剧，我两点半就出发了。走到村口，没想到他已经在那里等我了，我有些手脚无措。他先开了口：“好了么，肚子不痛了吧，我帮你背书包吧！”
　　我说：“不用，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昨天背我回来。”
　　跟他说话时，我还是不敢看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他没再说什么，只静静地跟在我后面。气氛又陷入尴尬，我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友好，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一个劲地走，比一个人时走得更快。一会儿就走到了镇上，他和我上了同一辆去县城的车，我把装了几件换洗衣服的包放在行李架上，他也把他的包放在行李架上，然后坐在我旁边。还是一路无言。
　　汽车总算到了县城车站，下车时倪峰从行李架上顺手拿下了我的包，提在他手上，我也不好意思去抢过来，就随他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