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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折返回屋里,老夫人早已吩咐人备下清粥一盏,小菜数碟,老夫人素日饮食清淡,为着姜宜,特意酌情添了两样味道稍重的荤菜。

      姜宜才掀了门帘,老夫人便怜爱道,“宜儿冻坏了罢,快拿热水渥一渥手。”才洗了手,又听老夫人招呼,“快过来吃饭,忙活了一天,是不是饭也不曾吃过?这会子怕是饿坏了吧?”

      姜宜还没怎么开口,谢云芷已含了怨气,那双平时总是清丽的眸子也染上了几分韫色,“怎么就冷死她了呢?又怎么就饿死她了呢?果真是贱人惯会矫情。”

      声音压得低,离得远,老夫人听不清,姜宜却清清楚楚听见。

      她不想起在老夫人面前争执,惹老夫人不快,便装作听不见,往老夫人身边去了。

      饭菜布在炕桌上,香味在空气中氤氲,不时灌入鼻腔,刺激着味蕾,惹人垂涎。

      姜宜也觉得饿了,挨着炕沿坐下,再三谢过老夫人后便依言端起粥碗,谢云芷冷凝的目光从姜宜身上略过,暗自咬牙,她向老夫人福了福,语气冷淡,暗含薄怒,“既然她来了,老夫人这里暂且不需要我照顾,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望老夫人。”

      老夫人颔首,姜宜亦抬头,礼貌让道,“表妹吃过饭了么?不如留下,一同用过饭再去。”

      灯影掩饰下,谢云芷翻了个白眼,俏脸上怒容难掩,态度冷硬,“你吃吧,都留给你,我不饿。”

      老夫人解释道,“你别问她了,她为了体态轻盈,断不肯吃一口晚饭的,你自去吃你的,别管她。”

      姜宜点点头,拾起碗筷小口的尝。老夫人絮起了从前,“宴儿小时候顽皮,都说将来娶个将门虎女,泼辣些才好管住他,不想你性子这样文静。”

      姜宜停下碗筷,好奇反问,“王爷素日不苟言笑,小时候竟然很顽皮吗?”

      老夫人便从季宴七岁讲起,说他做出何等荒唐的举止,被故去的老王爷如何惩治,姜宜吃半饱后悄然放下碗,认真倾听,不时与老夫人调侃几句。

      谢云芷原本出了门,听到这一段,却又折进来,推说香囊落下来,边找边插话道,“老夫人记性真好,小时候的事都记得分毫不差,您还记得吗?老王爷每次要打宴哥哥时,我都将皮带藏起来,那时候我与宴哥哥最好,好到我要上茅房,宴哥哥都拿着草纸在外头守着。”

      老夫人抬手佯作拧谢云芷的耳朵,笑呵呵道,“你不是要走嘛?听到你宴哥哥又回来了?你说的我都记得,怎么不记得?你们两个小时候感情极好,宴儿拿你当亲妹妹待,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惦记着你。”

      “是啊,那时候宴哥哥待我真好,可惜……”谢云芷说着,语气低落下去,精致的眉眼尽是落寞。

      老夫人看出她眼底闪过的怅然和不甘心,叹道,“云丫头,难道他如今待你不好吗?”

      谢云芷不说话,再抬头时,目光却愤愤向着姜宜,“当年若不是嫂子使手段嫁与兄长,今日本该是我嫁与宴哥哥。”

      一提到当年,姜宜心中警铃大作,唯恐自己记错一星半点,露出破绽。她迅速在脑中检索:原身是宫中九千岁的养女,靠着九千岁的威压,嫁与当时的奕阳王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季宴。

      屈指算来,这桩算不得圆满的婚姻已经持续了三年。

      确实有些委屈季宴,也怨不得季宴每次见了她便横眉竖目,没个好脸色。

      不过季宴快解放了,只要姜宜在乡下站稳脚跟,便会同季宴和离,一拍两散,各生欢喜。

      谢云芷当姜宜的沉默是默认,愈发郁结,脸色一片暗红,“当年若不是魏阉狗将老王爷扣在宫中,威胁王府,宴哥哥又怎会娶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她越说越生气,血红的指甲拉扯姜宜胸前的衣裳,““你只是名义上的阉狗义女,从前做过什么腌臜事,什么卑贱的出身,我们家一概不知,你这样的恶女,如何配得上表兄?”

      姜宜向后缩了缩身子,避免被她长长的指甲划伤,而后直起脊梁平视眼前怨怼的女子。

      “第一,老王爷被扣在宫中是因为皇上猜忌,而非魏朝赋。”
      “第二,我虽然嫁进来名不正言不顺,但王爷至今未娶你,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不够爱或者不爱。”
      “第三,我的过去我的出身并不能决定我的将来,但通过你那无与伦比的蠢性子,就能看到你不怎样的将来。”

      语气没什么起伏,平静的阐述一个事实。谢云芷却不信,恨恨道,“你胡说什么?!分明是你不知廉耻,霸着王妃的位置不放,害人害己!”

      姜宜站起身,眼中一片清明,走一步,谢云芷便向后退一步,第三步,姜宜停在了屋内正中央,平静正视谢云芷,“那请表妹说一说,我哪一句是胡言,今日婆母在这里,也好做个见证。”

      谢云芷眼中珠泪暗涌,面色已是难看至极,她恼怒道,“你一介卑劣之人有什么资格说我蠢?又凭什么断定我的将来?”

      姜宜面色不改,“这么说,表妹是承认我说的前两点了?”

      谢云芷几乎咬碎了牙,盛怒之下抓起香案上的裁纸刀,扑上来就要划破姜宜的脸,姜宜一个撤步堪堪避过,谢云芷再动手时便被老夫人喝止。

      “云丫头!这是做什么?我平日用心教你诗书礼仪,你今日怎么如此鲁莽行事,你看看你,还有点闺阁小姐的样子吗?”

      老夫人总是宽和带笑的脸上却罕见地严肃,甚至透出冰冷的怒意。谢云芷被劈头盖脸这么一通警告,止住了哭腔,手也无力的垂落,只是细细瞧她,眼中的怒火反而更盛了。

      老夫人瞧见她崩溃落泪后脸上残红一片,无端地生出一种可怜相,想她无父无母,便又缓和神色,叹一口气,“姜宜说的不错,若你与宴儿两情相悦,我又岂能不成全?这世间事,喜欢最勉强不得,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又岂能眼看着你耽误一生?”

      谢云初嘴唇微动,睫毛来回颤动,胸腔起伏,却不再出言反驳老夫人,只竭力忍下即将滑落的泪珠,不多时便提起裙子,夺门而去。

      姜宜也尴尬的告辞,她原不打算生事,不想谢云芷这时候捅破窗户纸,闹出来,再待下去也是为难,便寻了借口,再三央求回去,得老夫人首肯后,便轻轻退出门,飞快回自己院里。

      回去之后,姜宜辗转反侧,她一直觉得谢云芷是季宴爱而不可得的皎皎白月光,是自己的存在阻碍了他们的真爱的步伐,这一刻却明白了,分明是不爱。

      这样一想,季宴每次对谢云芷的安慰,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并未过分逾矩。

      不过这些与姜宜无关,她与季宴铁定是不会有将来的。这样想着,姜宜立即将下乡提上日程,早筹谋,早准备。

      之后几日,老夫人的病总不见好,纠其症状,实为落下病根,反复发作。

      谢云芷日日陪着老夫人,姜宜为免和她争执,去的少了,去了也是施完针就走,并不多待。

      在自己院里,也是找来些医书典籍,苦思冥想,为老夫人研制出温吞经络,祛寒去湿的药方。

      苦想几日,终于有眉目了。

      怕经别人手出差错,姜宜便亲自加工。

      外头天寒地冻,姜宜院里的小厨房里却热如蒸笼。干柴本来不多,不过想想自己也在院里待不了几日,便都用上了。

      栖云“呼哧呼哧”拉着风扇,将灶火烧得愈发旺些。一壁烧,一壁仰起头问,“娘娘,您看火够不够?不够我再添些柴禾。”火光摇曳,将她目光照出一片赤诚。

      姜宜停下捡草药的手,掀开瓦盖往里面一瞧,里头的盐已经炒至发白,雾气腾腾,伸出手在雾气里搓了搓,刚刚好。

      姜宜:“好栖云,可以了,停了火罢。”

      一滴汗珠悬在栖云鼻尖,清亮欲滴。姜宜也好不到哪里去。细白纤长的脖颈上不断渗出细密的汗,还有汗滴从耳边顺着发丝滑落到锁骨,再沿着衣领滑进了小衣。

      栖云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好热,娘娘,我去拿扇子给您扇扇风吧。”

      姜宜摆一摆手,“不用,你去门口凉一会儿吧。”栖云不听她的,掀开帘子出门,“啊,娘娘等我,我去去就来。”

      “这丫头!”姜宜无奈笑笑,拿起事先用温盐水的杜仲、益智仁、知母、黄柏等药草倒入砂锅中,同粗盐混合,反复炙炒,一股淡淡的药香便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中悄然弥漫开,初闻不觉香,察觉时已是暗香盈袖。

      待到药草微鼓起,迸裂并有香气时取出,正好,栖云也换了薄衫,拿着扇子回来了。

      她一进门,便扬了扬手里略显破旧的素团扇,“娘娘,我给您扇风。”

      若是拒绝,栖云必定不依,来回拉扯,倒不如欣然从命。姜宜点点头,含笑道:“亏得你有心,我正热呢,你就送扇子来了,快替我扇扇,降降温。”

      栖云立即挨过来,团扇上下翻飞,果然凉爽许多。
      姜宜拿了药碾子过来,将炙炒过的药一点点磨成粉末,最后混合粗盐,放在绢布袋子保存好。

      装好后,姜宜掂了掂重量,足够老夫人用半年。
      “栖云,你去替我给孔嬷嬷送去,就说是我教你制的药,可医老夫人顽疾,待到用时就直接拿出来炒热敷在痛处,或是煮水泡脚,可以调理气血,坚持下去,老夫人便能痊愈。”

      栖云疑惑道,“娘娘怎么不亲自去?老夫人若是知道娘娘这样记挂她,必然欣慰。”

      姜宜侧目,瞧了瞧窗外天色。
      “心中记挂便好,何必人前邀功。”姜宜移开话题,含笑道,“你快些去,趁着火没灭,我再丢几个地瓜进去,等你回来就可以吃热热的烤地瓜了。”

      栖云听到地瓜,眼神一亮,“行!”日日吃干馒头冷稀饭,难得吃口热的。

      她提起药盐,很快便出了门。
      栖云走后,姜宜却不着急烤地瓜,而是重新添了火,另起一个砂锅热盐,待盐热了,打开一包草药倒进去。

      这是特意为栖云调的,她忙里忙外,经常手扶着腰,姜宜悄悄探过她的脉,确定她是得了腰肌劳损,再这样下去,栖云的身体迟早撑不住。

      晚间又下了雪,姜宜将火拢起来,慢慢翻烤里面的地瓜。温暖的炉火明明灭灭,烘得人热热的,全身舒软。

      老夫人上了年纪,居所清幽,离这里远了些,栖云送去也得好一会。瞌睡虫上脑,姜宜长长打了个哈欠。慵懒的猫一般,抱膝倚在灶台前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院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栖云一路小跑进来,耷拉着眼,面色含愧,“娘娘,不好了,我去老夫人院里,没等到孔嬷嬷出来,反倒是遇上表小姐,她将药盐抢过去,非要替我送,我抢不过她,被她拿走了。”

      “啊?”这是姜宜没有料想到的,不过只要药送到老夫人手里,是谁送去的,也无甚么要紧。反倒是栖云,性子倔强,不知道有没有被谢云芷欺负。

      姜宜将人拉到眼前,左看右看,“她有没有为难你?你有没有受伤?”

      栖云摇头,“没有,只是说话夹枪带棒的奚落咱们院里几句。”

      姜宜这才做罢,将灶台上熬好的红枣糯米粥端出来,“那就好,先吃饭吧。”

      红枣香甜,大米软糯,还有烤得焦黄流心的地瓜,每一口吃下去,都能温暖味蕾。

      栖云由衷夸赞一句,“娘娘这粥熬得真香!比府里那些专管做饭的嬷嬷做的还要好吃。”

      哪里是嬷嬷熬粥不好吃,是她们一向送来的都是锅底熬糊或是昨日剩下的粥,味道自然差些。

      可惜柴火就那么些,不然姜宜天天自己做饭吃。这王妃做的,真真憋屈。

      粥喝完,姜宜与栖云收拾碗筷,摞在一起好拿过去洗。

      外头又有了声响,脚步轻快,栖云擦了擦手,掀开门帘,人已经到了门口,正打个照面。
      “让开!”婆子推开栖云走进来,斜着一双三角眼不怀好意盯着姜宜。

      半晌,她道,“请王妃去老夫人那里一趟。”
      姜宜从容放下碗筷,“为了什么事?”

      婆子语气不善,冷啻道,“王妃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不清楚吗?”

      这个,姜宜真不知道。这两天安生得很,谢云芷没过来找事,季宴也不曾上门,姜宜除了一日三餐,没什么特别的事。

      她见婆子面露凶光,便反问,“我若不去呢?”
      婆子拍了拍手,外头站了一排身强力壮的管家媳妇。虽说低着头,目光却是不好惹的。

      她们人多势众,这样明目张胆的上门拿人,必是老夫人允准的,姜宜不做无谓的反抗,老实跟她们出门。

      栖云急急的跟上来,神色紧张,姜宜摁了摁她的手,“你别去了,把碗刷了,我给你准备了药盐,在桌上的青瓷罐子里,按照我说的方法疗养,做完早点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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