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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替身 ...

  •   他两指轻轻在酒樽上摩挲,视线没离开过下面的人一时一刻,这眼神如阴隼般深邃如渊,明明目光灼灼,却浑然充斥着冷意。

      佳人献完舞,原先白玉般的脸庞上总算浮起了一抹潮红,她微微张着唇喘.气,朝陛下再行了宫礼。
      四面是止不住的赞叹声。
      也果不其然,陛下不知说了什么,她便身形一滞,旋即被人领着上前,一级一级踩上踏跺,站于陛下面前。

      沈昀收回视线不再去看,想再斟满酒却发现玉觥中早已没了酒。
      他不禁压眉,盯着玉觥不言语。
      周围识眼色的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几乎是膝行爬了过去,颤颤巍巍要去拿玉觥,哆嗦道:“殿、殿下,小的这就再给您满上。”

      沈昀垂眸睨他,眼神尤为阴冷,“没用的狗东西。”
      那人心快提到了脑袋上,顾不得其他便连忙叩首,磕得地席咚咚闷响。
      “殿下,求您饶了我!是小的大意了!小的该死,小的罪该万死!”
      他怕极了,眼泪全蓄在眼眶里,也不敢抬头看,就那么随着磕头的动作一滴一滴扬出来,再啪嗒一声滴落在地席上。

      不一会儿地席便积满了一小滩泪渍,盈盈反光。
      沈昀闭眼,指腹在眉骨处轻轻揉捏,他不耐烦的啧舌,道:“吵死了。”
      这下人立马拼命噤声,只留肩胛还止不住的颤栗。

      沈昀分了点儿余光,瞥见地面那滩泪渍,脑海中恍然想起昨夜见杏再三恳求他时、泛红的眼眶以及轻咬下唇时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似乎又听见下面开始奏乐。
      心里顿时像野火燎原一般,噼里啪啦烧个不停,他怒气一上来,直接不管不顾挥臂将一案物什扫翻在地。

      啪!砰!
      剧烈又杂乱的声响敲在周围每个宫人的心弦上,所有人惊吓万分,登时不约而同跪伏在地,全低下头,哀哀求道:“殿下息怒。”
      沈昀看着地面上的酒水肆虐成行,狰狞的流向各处。

      他忽然知道和微说的“自有办法”是什么意思了。
      无非是找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人,借那人之力做她们的事。
      而那个人,便是他一生最痛也最恨的父皇。

      “为什么,”他单手掩面,紧揪额前碎发,像是在极度压抑,“为什么不能立马去死……”
      宫人个个瞪大了双眼,但看也不敢看,仍旧止不住发抖。

      “来人,全部拉下去,杖责三十。”
      沈昀呼了口气,语气平静无波,但所言却让众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纷纷哀哭不停。
      “再哭便打到本王喊停为止!”
      底下立马有人噔噔跑上来,见一圈人实在求得厉害,没忍住拱手道:“殿下,眼下宴会还未结束,您看要不……”
      “你是在替本王做决定么?”沈昀转身看他,半垂眼皮,睫羽自然投落一片阴影,神情冷漠至极,似乎只是在看一件寻常物品。

      咚。
      这小官立马跪倒在地,硬着头皮道:“小的不敢!”
      “本王倒不觉得,既如此,好啊,本王便遂了你的愿,”他说着,唇角竟然微微勾起,笑意攀上来,“你替他们所有人受过。”
      “啊!”小官惊恐的抬头看他。
      沈昀却不给他半分求饶的机会,只是立于阁楼之上,望向下面候着的侍卫,淡然道:“来人,把他拖下去,杖毙。”

      “殿下!殿下!太子殿下!”
      “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求饶声太吵,沈昀心烦,索性蹙眉吩咐道:“打慢些,让他多体会体会这番滋味。”
      “殿下——!”
      随着侍卫无情也无可奈何的将他彻底拖下去,四周总算平静了不少,只留宫人个个噤若寒蝉,低着头,丝毫不敢看向别处。

      与此同时。
      皇帝酒酣畅胆,当即挥手抬佳人为贵人,亲赐封号为“月”。
      月贵人叩首谢过,被皇帝拉着手在他身边坐下,无微不至侍奉起来。

      容娘娘也待乏了,摸了摸髻上发钗后将手懒懒一伸,示意和微扶着。
      和微眼下心情也不错,她搀着容娘娘打道回府,问道:“娘娘,不跟陛下说一声再走么?”
      “跟他说什么。”容娘娘嗤道,“若是没有本宫母族的势力相助,这皇位哪里轮得到他?你问问他,敢不敢动动本宫一根手指头?”

      她说完这话才注意到和微不知何时顿住了步子。
      容娘娘回头看她:“怎么了?”
      和微说话向来直白:“娘娘,我只是觉得,我跟阿姐似乎靠错了人。”
      容娘娘怔愣一瞬,旋即忍俊不禁,她笑起来,真如诗人说的那般海棠醉日。

      “你莫以为爬得高便是好事,本宫的回春宫才是这宫里最好的地方。”
      她款款向前走着,神色稍沉,又补充道:“告诉你阿姐小心些,陛下总爱玩寻新人替旧人的把戏,她若是想爬上去,就得先打听清楚宁妃之前的喜好——尤其是侍寝时爱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和微又是一顿,这会儿不待容贵妃问她,她便沉声问道:“娘娘的意思是,陛下只是把我阿姐当作宁妃的影子?”
      “宫里人人都是人人的影子,”容娘娘示意她接着走,“待久了便看清了。”

      和微舒了口气,酝酿了几瞬才试探道:“娘娘,我听说,您和皇后娘娘是亲生姐妹?”
      “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娘娘见多识广,知不知道秘阁是谁,”
      和微后半句话戛然而止,只因容贵妃忽而转身看了她一眼,眸中逼仄,不似往日那般和善。

      “本宫暂且当你还是那兵卒之女,既入了宫做采女,就把别的心思收起来,不是你该问的事少打听,本宫虽然保得住你,但未必来得及保你。”
      和微抿唇,颤声道:“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容贵妃叹了口气,又道:“罢了,世事漫随流水,与其在这些事上费心思,倒不如让你陪本宫再走走,兴许还能望见今晚的月亮。”
      “你瞧,”她伸手指向天边的圆月,轻声道:“云霭散了,光泄了。”

      风卷残云,吹得它止不住一层层向外拨开,躲在其后的莹润圆月这才得以窥见人间一角。
      如银光辉染亮了小小一抹暗色夜幕,也染亮了和微脚下的路。

      她低头一步步走着,听容娘娘有一搭没一搭唠家常。
      本是再静谧不过的场面,和微却恍然听见一阵几不可查的痛吟声,她抬头,眼神望向右侧某处。

      “何事?”
      容娘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花池假山旁有数位侍卫执杖而立。
      再往下看,便是一人气若游丝的趴在春凳上。
      他双臂无力的垂落下来,凳旁淅淅沥沥的积聚了几滩血渍。
      哪怕月色朦胧,也能看见这人由背至腿都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身后立马有胆小的婢女惊呼道:“娘娘,这…这……”
      容娘娘别开视线,淡然道:“今夜有宴,旁人不敢私自动刑,除了太子。”
      和微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昀对她向来不是这样,和微心里一咯噔,该不会是她走时把他惹恼了,才会……

      思及此,和微瞬间觉得心有万斤重,不远处滴答滴答落下的血液全像黏在她身上似的难捱。
      和微转过身,默然道:“娘娘,我们快些走吧。”
      容娘娘边走边打趣道:“本宫还是头一回见你怕什么。”
      “娘娘,我不是怕,”和微舒了口气,又道:“我只是觉得…像被什么湿答答的东西糊住了身子。”

      容娘娘不语,半响只是缓缓道:“太子的生母去得早,这孩子从小便与旁人不同,不愿让人亲近,性格有些孤僻,也是自然的,只,”
      她还没说完,和微便想到什么似的,道:“娘娘,可是六殿下呢?宁妃娘娘也早早撒手人寰,他也不…”

      和微也没说完,她本想夸沈无就不一样,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十分怪异。
      一句话在心里打了个弯,又原路绕了回去,和微选择缄默不语。
      容娘娘哂笑道:“太子先前还照顾了你阿姐,你怎么倒向着旁人?”
      和微摇摇头,在心里默默道:我帮理不帮亲。

      容娘娘歇息得早,和微闲得没处去,索性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赏月。
      不知是不是那个闹鬼传闻的缘故,今夜连偷偷溜出来放风的值班婢女都没有。
      风向后吹着她额前碎发,显得轻盈自在,和微眯着眼,想了想还是忍不了。
      反正今夜也没她其他什么事,和微探了会儿情况,见一切如常后便悄悄摸到小门,灵活溜了出去。

      不知沈无住在哪处宫殿,和微思索了半天,觉得应该还是最偏的那处。
      她身手比那些侍卫要敏捷得多,现下移居行宫,地方又大又空,和微躲人都顺利了不少。
      此处位于行宫的西南一小隅,周围有假山阻隔,还有处荒无人烟的亭阁,看起来便十分荒凉。

      和微正欲翻下墙去探探情况,就见前面有一处鬼鬼祟祟的身影,忽停忽顿。
      青砖石瓦的白墙之下,那人一举一动时慌乱的影子都显得尤为明晰。

      和微定神,而后猛然发现,这人似乎是自己阿姐!
      这处荒凉的院落就是皇帝老儿赐给她的寝所?

      和微忙飞身向前,隐匿在檐角下,想过去追见杏,谁知等她距见杏还有一丈距离时,和微的眉头又是一蹙。
      因为她阿姐似乎也在偷偷跟着别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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