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豆与毛绒绒》馥里

13、第十三章

　　九点过聚会结束，陈玦把他们送到山下。
　　以往吃过饭后他都会带着陈贝果出门散步，今天贝果不在，霎时间有点适应不过来，便干脆决定走回山上，顺道去接贝果。
　　寒冬湘南市的气温降至零下，山上海拔高、水汽重，只让人更觉森冷。
　　以往开车要将近15分钟的路程，他走走停停拖了近一个半小时才到。
　　进门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冰透了，下山时开车没戴帽子，头被冻得有点发木。
　　陈玦感慨这波真是自讨苦吃。

　　电视里放着十多年前的穿越剧，只不过平时老神在在盯着电视机的俩人这会儿一门心思在狗身上，倒是陈贝果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因为文化背景截然不同，陈贝果不能完全看懂里面的情节。
　　但根据里面演的内容，他能大致明白穿越是什么——就是从一个世界飞到另一个世界。跟他一样。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跟他一样的人呢，从另一个地方来，孑然一身在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生活。
　　不过比起电视里如履薄冰的女主角来说，他又要好得多，狗身给了他天然庇护，遇到的陈玦对他很好很温柔，今天才见面的陈母陈父也很和善。
　　还有，女主角需要到死才能回原来的世界去，而他陈贝果，在这里呆满一年就可以回家啦！
　　……就是好像也没那么开心，甚至还有一点难过？
　　这是为什么呢？明明当初那样抗拒来山下，现在想到会离开、终有一天要回家去，竟然也有一点舍不得哩。（舍不得的不是这个地方，而是陈玦这个人，到了后期，陈玦对他不那么好了，他也没有舍不得了。）
　　陈贝果的脑子被这个绕来绕去的问题打了死结，一下子苦恼住了。

　　陈玦轻咳一声。
　　客厅里两人一狗抬头，陈贝果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拍爪子。
　　陈家父母对他很好，但他还是喜欢呆在陈玦身边。
　　陈母道：“朋友们走了啊？有好好送一送吗？”
　　陈玦：“嗯。”
　　然后补上：“妈，贝果该回去睡觉了。”
　　陈母便把小狗交给他，转手间碰到了儿子冰凉的衣服，惊讶道：“身上怎么那么凉？”
　　陈玦说：“走过来的。”
　　他不想陈母担心，有意误导她理解为从后面走过来，而不是从山下走上来。
　　果不其然，陈母放心了，说：“下次别这样了，散步得挑暖和的天气。”
　　陈玦“嗯”一声。
　　回程带着贝果，他招呼来老陈送他们回去。

　　事情到这里都一切正常，不对劲发生在进屋后陈玦俯身把陈贝果放在沙发上后。
　　左边胸膛开始出现尖锐的疼痛。
　　陈玦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艹”。
　　他左边有三根肋骨是断裂的。
　　前些年去新疆滑雪，那时候时至冬奥会前夕，国家提倡三亿人上冰雪，不少混子仗着会点基本功就开高价收徒，甚至敢带着萌新上高级道，他这伤就是当时为了救一个滑雪板失控的女孩子给撞的。
　　平时虽然没怎么注意但年轻底子好，只时不时在阴雨天泛疼。
　　今天作了场大死，这下那三根肋骨要来教他谁才是身体的主人了。
　　陈玦再次感叹自作孽不可活。
　　那疼痛来势汹汹，陈玦却依然面不改色地给陈贝果换衣服、喂水、擦嘴，只是动作比平时要急切一点。

　　一人一狗迅速收拾好上床睡觉。
　　陈玦很想抽一支烟缓解一下，但他曾下定决心为了小家伙的健康要戒烟，其实他也可以把贝果哄睡过后再去抽，完事后洗个澡，谁也不会知道。
　　但就是不想那么做，不管陈贝果知不知道，不该做的事情还是做了，有些东西会就此变个感觉。
　　他和疼痛对峙着，浑然不觉额头沁出细密的汗。
　　也是疼糊涂了，再加上陈贝果在臂弯里蜷缩着找睡意，他不想惊动它，一时竟忘了可以去找止疼药吃。
　　他笑着嘲自己养条狗还越活越回去了。
　　陈玦就那么半度秒如年半心甘情愿地熬着时间。
　　转眼间陈贝果已经睡熟。

　　过了好一会儿，陈玦想换个姿势，但因为今天陈贝果整个脑袋都是枕上来的，手臂已被压得僵紧，他一时不察，动作太大把它吵醒了。
　　一声“抱歉贝果”还没说出口，就见陈贝果早已支棱起来，睡意全无的样子。
　　陈玦的脸色很不好，泛白、冷汗涔涔的。
　　陈贝果从来没有看见过陈玦这个样子，他自来都是高大挺拔的，像山一样沉默且强大，待他又有水一般的柔和和包容。
　　生病了吗？
　　他不会说话，只得飞奔下床去想把小狗按钮叼进屋来。

　　主卧的大床将近半米高，小不点儿一个的贝果却完全不怕，连滚带爬地跳下去了。
　　陈玦在一旁看得心惊，一时竟忘了肋骨痛，连忙掀被子追去看。

　　客厅里，陈贝果站在按钮前，先摁“哪里”，又摁“痛”。
　　陈玦以前教给他的，身体或哪里不舒服一律归为“痛”，今天活学活用。
　　陈玦不知道小东西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下意识不想它担心，便说：“没事啊，我们回去睡觉，嗯？”
　　贝果一点不信，心说你去照照镜子吧，没事就有鬼了。
　　一人一狗对视着，陈贝果不肯放过他。
　　陈玦看孩子大了，不好骗了，只得坦诚相告，他把贝果抱起来，拉起它的前爪摸上左边胸膛，说：“只是这里有一点不舒服，别担心好不好？”
　　然后抱着狗重新回卧室去。

　　到了床上，陈贝果说什么也要躺陈玦身上，还必须是疼的那边。
　　陈玦想你就是老天派来拿捏我的，又考虑到几分钟前才骗了人家，这下怎么也得有所表示不能拒绝，左不过就是疼和更疼，便随着它去。
　　陈贝果揣好手手在陈玦胸膛上趴好，开始释放自己的灵力——这是精灵族的特异功能，可让伤口愈合、沉疴尽散，谁和他们呆在一起久了体格都会有所提升，包括之前陈父陈母抱他的时候会感受到淤积的愁闷轻些也是这一术法的衍生作用。
　　同样的技能换到汲取了精灵族神树千年精华的小精怪身上，效果只会更加明显。

　　陈玦睡前洗完澡换了丝绸睡衣，陈贝果温热的提问透过薄薄一层布料传来，有股说不出的暖心。
　　那让人难捱的痛一下子被热乎和体重压出来的闷所替代，一时好过不少。
　　再后来胸腔里开始流窜一股温凉的气流，柔柔地烘着伤口，又带着薄荷般的清凉，陈玦迷蒙间都觉得那三条裂缝快完好如初了。
　　时针指向一点，折腾了半宿，一人一狗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