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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番外一 ...

  •   半夜凌晨两点,酒店套房内。
      漆黑死寂的空间内,突兀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最先惊醒的其实是小尚,他睡得恍惚,还以为是在自家床上,因此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瞬间,就迷迷糊糊伸手去床头柜拿手机,把电话按断了。
      挂完电话一翻身,整个人从窄床上掉了下去,他这才感觉哪不对劲。
      他记得自己的床又大又软,应该不会有掉下来的风险啊……
      还不等他想明白,“啪”一声,床头灯被人按亮了,他看到对面床上有个男人坐起来,一把抓过墙上挂的大衣下床,高大的身影在他脚边投落一片阴影。
      他呆呆仰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那人弯腰毫不客气地从他手上抢走了手机,按亮了屏幕解锁,看到来电显示后表情阴沉,一边拨号一边咬牙切齿的骂:“黑的白的你也能拿错?你眼睛他妈是不是有问题?”
      他“啊?”了一声,这才注意到对方手里的手机是黑色的,他自己的同款白色的,还有手机壳。
      “对……”他下意识就要道歉,顾山青却极其不耐烦地朝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电话那边很快就被接通了,他听不清那边都说了什么,但能看见顾山青的表情和语气都肉眼可见的舒缓下来。
      “喂,宝宝,怎么了?”
      “在哪里?市一是吗?行,我马上到,别急,没事的啊,我马上就到了……”
      他对着电话那边的人柔声安抚,那声音听得人都直起鸡皮疙瘩。
      小尚坐在地上看得傻眼,连起身都忘了。
      然而,电话一挂断之后,那副柔情百转的样子顷刻就消失了,重新变回了那副凶神恶煞的狠厉样子。
      他从钱包里随手捏了几张红钞票出来,甩给小尚:“你继续睡吧,我先走了。”说罢边扣纽扣边往外走,步履急匆匆的,像是赶着去做什么事。
      小尚一脸懵,不过还是出于本能,先把钱收了起来。刚收好钱,抬头就见顾山青去而复返,脚下生风往床边来。
      小尚一下子有些紧张:“怎、怎么了顾总?”
      顾山青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回去之后,别跟别人说我今晚走了,知道吗?”半晌,他阴沉开口道。
      小尚歪了歪头,不解地看向他。
      为什么?他不明白。
      见他那表情,顾山青啧一声,心道这又是个蠢的,深呼吸勉强耐下性子跟他重复了一遍:“回去之后不管谁问起来,就说今晚挺好的,我没有中途走,别问为什么,照办就行。给你钱不是白给的,嘴巴严实点,懂吗?”
      小尚听愣了,但还是点了点头,虽然他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管他呢,有钱拿就行。
      顾山青似乎真的很着急,半刻都等不了,确认他点头了之后就转身走了。
      “哎……!”他走得实在太快,小尚想叫他,告诉他大衣扣子扣错了都来不及。
      ……应该是家里孩子出事了吧?小尚重新爬到床上想,毕竟顾山青刚刚接电话的时候叫对面的人宝宝,应该是他的小孩,不过他怎么记得他挂电话的时候来电显示好像显示那人叫应什么?随母姓吗?还是他看错了?
      没有得出结论,想着想着,小尚就再次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
      顾山青用了最快的速度开到市一医院,夜里的走廊寒气森重,应如琢坐在冰凉椅子上,眼睛阖着,头歪向一边,好像睡着了。
      他一只胳膊还露在外面,手臂回弯处贴了输液贴,本该按在输液贴上的手已经松了力气,软趴趴地搭在上面。
      顾山青放轻脚步,走到他旁边垂眼看那只手臂。
      隔着输液贴,他都能看见底下无纺布浸了暗红一片,这小东西肯定没好好按压。
      他叹口气,弯腰把应如琢那只手拨开点距离,揭了输液贴,血液已经凝固,穿刺点附近皮肤开始发青。
      小混球。他完全没办法,刚扔了污染的输液贴,就看见应如琢惺忪睁开了眼睛。
      “……顾山青?”
      “嗯。”顾山青应了声,拆了个暖贴给他,“捂一捂。”
      应如琢没完全清醒,稀里糊涂接了过来,放在掌心里攥着。顾山青啧了一声,过来把他那侧袖子放下来了,把外套给他穿好。
      “咱妈怎么样了?”顾山青边给他穿衣服边问。
      应如琢呆坐着任他摆弄:“还在手术室止血……你衣服怎么扣歪了?”
      顾山青低头一看,果然是扣错了,刚才走的时候太着急,他没顾得上。
      他满不在意:“走得急,没注意。”
      应如琢似是愣了一下,慢慢“哦”了声。
      顾山青把大衣解开披到他身上,说了句在这儿等着,就往护士站去了,走廊安静无声,隐约传来他压着怒气的声音:“你们院长呢?!……”
      应如琢静静坐着,听着一堆人脚步匆忙远去,转瞬走廊重新落入安静。顾山青的大衣袖子在他手心紧攥着,他表情纠结,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深深吐出一口气,做贼一样把袖子放在鼻间轻轻嗅了一下。
      “……”
      是熟悉的烟草味,夹杂着一点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他常用的那款牌子,应该还是早上走的时候喷的。
      没有其他味道。
      他心里缓缓松了口气。
      不多时,顾山青回来,过来先摸了摸他手背的温度,应如琢问他怎么样了,顾山青说没事,他去跟院长摇了个电话,院长跟他表示大外科主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你先回去睡觉,我在这儿守着。”顾山青劝他。
      应如琢摇摇头,站起来:“我先去把医保手续处理一下。”
      同层就有自助机器,应如琢披着大衣去了。
      缴费的时候,他下意识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了顾山青的手机扫码。他们两个不分彼此,互相都知道对方的设备锁密码,堪称坦荡,毫无隐瞒。
      弄好了之后,应如琢正要退出界面,手指划了几下,不小心点开了信息图标。
      应如琢一下凝滞在原地。
      信息收件箱里,最上面的是一条未读消息,来自第三方软件的酒店入住提醒。
      应如琢看了眼日期,订房日期就在昨晚。
      明明手里的暖贴在在发热,应如琢却觉得手脚冰凉,他眼珠不动了,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才退出去,删掉了后台。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是想拿着手机去质问顾山青的。
      但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过了一圈,就立马被他压下去了。
      就算问,也不应该是在这里问,时间、地点、情况都不对。
      因为妈妈的病情,他大半夜的直接把顾山青叫过来了,眼下人到了忙活了半天都还没坐着歇一下,他就跑过去质问他算怎么回事?卸磨杀驴也没这么快的。
      况且一条订房信息也说明不了什么,至少顾山青现在还能出现在这里,且看不出任何倦容,也真未必是去做那档子事了,他贸然跑过去闹也怪难看的。
      应如琢默默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朝顾山青走了过去。
      下次吧……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他好好解释一下。
      ……
      顾山青总感觉应如琢最近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跟往常单纯全是倾慕崇拜的眼神完全不同,他看他的时候眼里好像多了几分怀疑和警惕,但那情绪又被隐藏的十分仔细,仅仅是一晃眼的工夫就消失不见了,连他也不是很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他旁敲侧击过一次,问应如琢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或者有什么事情想问他。
      应如琢眨眨眼睛,脸上一派单纯无辜:“什么啊?没有啊。”
      “……”
      问是问不出来的,应如琢有时候脾气犟得很,他下定决心要瞒着你的事儿,就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顾山青问了几次都是铩羽而归,慢慢的也就不问了,等什么他想说了再说吧。
      晚上有个部队退伍的公子哥回来,提前放了话,说不醉不归,一般这么说的话,那就是拼酒局了,基本不到天亮散不了场,顾山青不舍得应如琢陪着一起熬,叫他回家先睡觉。
      结果几个人喝到中途,就接到了应如琢的电话,说他开车把一辆奔驰划了,奔驰车主现在缠着他不让他走呢。
      顾山青听后第一反应就是过去给他撑腰。然而他刚站起来,退伍那个就立马注意到他了:“哎老顾,你上哪去?”
      顾山青顿了顿,手都已经够到外套了,他刹那间心神一转,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翻出了自己的烟和打火机。
      “我出去抽根烟,喝多了,头晕。”他坦然自若地迎着其他几个人的目光。
      “哦。”那人点点头,见他没拿衣服也知道他不可能趁机逃跑,摆摆手说,“快去快回啊。”
      顾山青颔首,出了门,转身就进洗手间给希娜打电话,让她过去处理赔偿的问题。
      他倒也不是不能去,他真想去的话,包厢里没人能拦得住他。
      但他不能这么做。
      这回来的人鱼龙混杂,混哪行的都有,不全是他们一个圈子里的,说不准以后是敌是友。
      人多眼杂,他怕被别人看出点什么,为了能把应如琢安稳藏起来,他在人前都快装了一年了,没必要因为这一件小事露了马脚。
      不过是保险赔偿,他去和希娜去,效果都是一样的。
      他在电话里简单跟希娜交代了一下,说自己喝酒呢,估计得喝到后半夜,实在抽不开身。
      希娜听后一阵沉默:“您真敢啊……前阵子胃出血还没闹够啊?应总助不都说了让您戒烟戒酒么?您还敢胡来,不怕他生气啊?”
      顾山青板起脸教训道:“什么事情都要跟他汇报?我是你老板还是他是你老板?瞒着点儿不会啊?这点事也要我教你。”
      希娜哼了一声,好意提醒:“那您记得回家之前好好去洗个澡,要不凭应总助那心细如发的观察力,您肯定瞒不过去。”
      嗨,一个秘书都能教他做事了?顾山青没好气:“挂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听了希娜的建议,酒局散场之后,他找了家酒店洗漱完,确认身上闻不到酒味儿了之后才敢回家。
      他到家的时候大概凌晨四点半了,应如琢觉轻,他一上床应如琢就睁了眼,意识不太清醒地朝他伸手,往他怀里钻。
      应如琢对光线敏感程度很高,平时睡觉的时候特别喜欢把头埋在顾山青颈窝里,既可以遮挡光线,还能闻到他身上干燥的气味,这种温暖的气息能让他入睡得更快。
      今天应如琢照常把脸往他颈窝里埋,只是刚埋进去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半睁着眼睛,手往上摸了摸,摸到了湿漉漉的头发。
      “……你洗头发了?”顾山青听他呢喃似的问。
      他也不大确定应如琢现在是清醒还是不清醒的状态,于是在他额头上吻了吻,只想着快点安抚好他:“嗯,刚洗了个澡,快睡觉。”
      应如琢安静的不动了。
      顾山青抱着他小心翼翼等了一阵,估摸着他差不多快睡着了,才放心准备合眼。
      然而他眼睛还没闭上两秒,应如琢突然从他怀里挣扎着起来了,凑到他发尾,小狗一样嗅了嗅,然后一把把他推开了,声音很黏糊的吩咐他:“去把头发吹干再睡,快去。”
      顾山青哭笑不得:“祖宗……四点了,让我睡两个钟头吧。”
      应如琢根本不理他,又扔下一句含糊不清的“快去”,就翻身转向了另一面,背对着他蜷起身体。
      顾山青没招,只能下去去吹头发。
      然而等他吹完头发再上床的时候,发现应如琢已经彻底睡熟了,他想把他掰到自己怀里来睡,却怎么都掰不动了。
      后来一周内,顾山青都很忐忑,生怕应如琢问起他那天去哪了,或者酒局里哪个舌头大的把这事儿捅到应如琢那儿去。
      他倒不担心希娜,希娜有分寸,不该多嘴的她向来守得严实。
      但事实上,那周却过得异常风平浪静,应如琢连一个字都没有向他问起过。
      ……
      应如琢不是没有想过问,很多次,很多次他都想开口问。
      但他没有一次是真正张开了嘴的。
      说不清楚他为什么问不出口,也许是因为他手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来支撑他的愤怒,也许是因为顾山青对他有恩,他暂时还不想跟他撕破脸。
      ……也许是因为他怕问过之后,他会从顾山青嘴里听到他不愿相信的那个答案。
      不能单纯用侥幸心理或者自欺欺人来归结他这种行为,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冷静告诫他现在这样的关系是不正常的,应该尽早斩断,一半却仍然贪恋顾山青怀里的温度,懦弱得不愿意离开。
      他有时会想起自己的大学舍友,他印象很清楚,舍友跟他女朋友是异地恋,女朋友在学校里还有一个暧昧对象,学校里人尽皆知,他舍友也知道,但他仍然没有和那姑娘分手。
      他们都挺好奇,问舍友为什么不分,舍友捂着脸说舍不得,四年,沉没成本太高,况且他们之前感情那么好,如果只是因为这些捕风捉影、没有证据的事情,就跟她分手了,他怕自己会后悔。
      当时宿舍里年纪最大那个是这么评价他的:“你这不是站在沼泽地里么。”
      舍友没懂:“什么意思?”
      “眼睁睁看自己越陷越深呗!”
      舍友愣住了。
      半晌,他哇一声哭了,看起来很蠢的大喊道:“那就让我死在沼泽里头得了!”
      “……”
      应如琢当时是很不赞同他舍友的做法的,他觉得就应该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一刀两断,虽然一下子可能接受不了,但不是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吗,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放下了啊。
      一直纠缠,不就是一直痛苦吗?人何必自讨苦吃呢?
      ……但等真到了自己身上,他才知道这把刀要想捅下去,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
      再聪明的人,一旦陷入到爱情里,也会变得愚蠢,愚蠢到愿意等待沼泽风化成干地。
      爱情是温床,会麻痹人的神经,让你明知是毒药也选择饮鸩止渴。
      他在温柔乡里寸步难行,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告诉自己,走一步算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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