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惜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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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吾山巅，日落时分。
落日临海，彩霞如锦，烟波万里，幕染微云。
鹣总是说，在崇吾山巅看到的落日，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可是我知道，那不过是安慰我的话而已。因为在这崇吾山上的比翼鸟中，只有我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左翼。飞出崇吾山去看外面的风景，与我来说，不过是幻梦而已。
斜阳落，新月出，夜色凉，万籁静。
“蛮蛮，夜色已深，该回去睡觉了。”温软的音调轻柔如谣，淡淡的温柔在氤氲的夜色中微微晕开，盯着眼前伸过来的手掌，上面缠绕着蓝青色妖异花纹，那是比翼鸟之首的证明。
轻叹口气，微微仰头静静打量着鹣，眉如新叶眸似点墨，身后墨绿色的及地长发迎着月光随风轻舞。若是不知，定以为他是从九天之上下来的上仙，而不仅仅是崇吾山上比翼鸟的首领而已。
没有伸出手，只是再次低下头，抱膝而坐幽幽说：“鹣，我睡不着。”
“夜凉有风，山巅之上寒气更是重，若是不想睡，至少也要披件外袍才是。”鹣在我一旁坐下，解下自己的大氅将我一并拥进怀里，熟悉的味道和温度一如往昔。
背后传来的温暖分外舒适，向着鹣的怀里缩了缩，再一次问鹣那个问过无数次的问题：“鹣，我的左翼，为什么找不到？”
“蛮蛮，只是时机未到而已。”鹣微微叹气，将我搂地更紧。
微微仰头看着天幕，点点寒星孤冷，忍不住苦笑喃喃：“鹣，无须瞒我。比翼鸟本就该是同生共死比翼轮回的，而唯有我是独翼而生。我，应该是被她舍弃了吧。”
鹣探过头将下颚轻轻抵在我的颈间，在我耳边低喃说：“蛮蛮，无论是不是你的左翼舍弃了你，但是不管轮回多少次，我都不会让你孤单一个的。”
轻轻淡笑一下，却没有回答。
比翼鸟之所以被称之为比翼鸟，就是因为雌雄皆只有一翼，离了彼此便注定无法独飞。崇吾山，是比翼鸟聚居之地，皆是成双相伴，唯有我与鹣不一样。
我出生之时，未见左翼，自小被鹣带在身边，日日长大。而身为比翼鸟之首的鹣，因守护崇吾山上万千生灵，经过佛祖渡化已经修成正果，两翼皆有，无须轮回。
或许鹣的确有心守护我，就算轮回，也可以找到我。可是，这与共赴轮回，转生仍然相守，命中注定在一起的比翼鸟，毕竟不一样。
待我历经轮回，那时的我，便再也不是此时的我。而鹣于我，也不会是此时的鹣。
独自而生的我，初次睁眼所眼看到的便是鹣，鹣的微笑就是我全部的世界，鹣的温暖便是我唯一的归宿，两百年来，鹣见证了我成长的所有岁月。
可是一日日长大，我心中却日渐清楚，只因鹣太过温柔，不舍见我独自寂寞过完此生，才会对我处处容忍无底纵容。这样的温柔不可以贪恋，因为一旦沉迷，被舍弃时变会痛不欲生。
而那样的痛，此生只要一次就够了。
第二日早早醒来，鹣倚石而眠，而我依旧被一同裹在他的大氅之内。
没有动弹，静静看着远远的云海之中，初阳渐渐升起，漫天的薄云染上五彩的斑斓，一点点地仿佛世界被点亮，微风拂过暗想浮动如梦似幻。
“真的，很美。”轻笑出声，不知道是要说给谁听。
鹣闻声转醒，缓缓坐起，静静与我一起看着渐升的红日。
鹣深爱着崇吾山的一切，即便他有双翼，却从不飞出这崇吾山去，问他为何不去看看，他却说这里的景色已经是最美的了，足矣。
可是我，并没有鹣那样淡然，因为知道崇吾山的日出日落有多美，才会更渴望看到更多更多。即便是穷尽今生，我也想找到我的左翼，比翼而飞，相伴看尽世间最美的风景。
良久，起身离去，淡淡说：“鹣，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想找到我的左翼——我想飞。”
“你，要走？”鹣的声音低沉，在微凉的晨风里似乎轻到会被吹散。
“嗯。若是步行，沿着北水而上，数月之后或许我就会到昆仑山了。昆仑山西侧住着一个叫白泽的上古神兽，传言它知晓三界众生前世今生的所有事，若是我找到它，定能知道我的左翼在哪里。”
鹣站起靠近，语调更为低缓：“不可以放弃么？若是你想飞，我会带你飞。蛮蛮，即使没有你的左翼，我也可以让你飞。”
“鹣，那不一样。”轻笑一下，鹣从小对我便是如此宠溺，可是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躲在山巅，等着他对我伸出手的小孩子了。
轻叹一口气，刚踏出一步便被鹣伸手攥紧，回头便看到鹣的表情异样，咬牙眸色沉沉盯着我缓缓问：“哪里不一样？”
“你在这崇吾山呆了数千年，应该比谁都清楚比翼鸟能活下去的理由，此时又何须再来问我。”淡漠笑着反问，心中却忍不住一动。
静寂无声，鹣没有松手反而攥地更紧，我从不知温润如水的鹣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几近是惶恐不安地盯着我，带着小孩子一般的绝强和任性。
“鹣，这是宿命，放手吧。”苦笑出声，软语相劝。
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孩子了，日日看着比翼而飞的同族，理智被岁月蚕食殆尽只剩寂寞，而这份寂寞除了我的左翼，谁也无法填满。
可是，鹣没有放手。
那个从我第一次遇见便只对我露出如水般温纯笑容的鹣，第一次露出了几乎暴怒地表情，狠狠将我拥进怀里似乎要让我窒息般用力：“我不放，蛮蛮！”
离别之前，我试想过，当坦白要离开时，鹣应有的反应。
或许不舍，或许惋惜，或许生气，但是那个温如水暖如玉的鹣，最终一定会放我走。两百年来，我所有任性的决定，即便是胡闹最终鹣都会答应，所以这一次，我以为他也会答应。
“为何？”没有想到鹣会拒绝，这么直接毫无余地，根本不像我认识的鹣会做的事情。想要挣扎却无力动弹，鹣咬牙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陌生的狠绝，鹣异常的反应让我惶然无措。
这样的拥抱太过陌生，完全不同于之前那些像是害怕碰碎我一般小心翼翼的拥抱，鹣用了那么大的力道，感觉肋骨都快被折断。
最终，鹣松开了我。在我还来不及开口抱怨肋骨的疼痛之时，鹣盯着我静静说：“蛮蛮，没有左翼也没关系，你只要有我就足够了！”
“鹣，我说过了，这不一样！”微微蹙眉，叹气说：“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我想要那个只属于我的，可以和我比翼而飞生世轮回的左翼。你，做不到。”
何苦要逼我把话说到如此地步，鹣，何苦要我说出这些仿若是要抛弃你的话。明知道被抛弃有多痛，可是我除了离开别无选择，单翼的寂寞，快要把我逼疯了。
“蛮蛮，我不会放你走的。”鹣突然微笑，不似之前的温柔却带着微凉的邪魅，声音依旧低缓却字字冰冷：“无法和你比翼而飞，那便由我带你飞。不能和你生世轮回，那我便等你再生之后，再将你寻回。”
默然无语。
身为崇吾山的守护神兽，被佛祖渡化，灵力堪比上界仙灵。即便我不知晓外界之事，但是至少我知道三界之内，不乏因为执念堕入魔道的仙灵。
此刻我在鹣眸子之中看到的执念，让我微微战栗，惶恐不安。
“你胡说什么！快放开我！鹣！”恍然惊觉，惊慌地大退一步，狠狠撞在身后巨大岩石上却觉不到痛。若是因为我的离开而挑起鹣的执念，我只怕会终身不安。
鹣沉默不语，只是直直看着我。步步逼近，我无处可逃。
一如往昔俊秀的容颜，可是笑容却镌刻着冰冷的孤寂，望着我的眸子带着我所陌生的坚持。
是鹣，也不是鹣。
柔软的唇，温热的手掌，这是属于鹣的温度和味道。
瞬间思绪崩断，似乎千万年的时间眨眼而过，被鹣紧紧扣住十指，撬开唇齿蛮横挑逗，鼻息交缠几近窒息。
完全无法动弹，四肢五骸只觉得入骨寒冷，感觉像狠狠被抽离了魂魄。
待到鹣松开，才稍稍回神，攥紧手指掐入掌心毫无痛觉，浑身颤抖着看着鹣喃喃问：“为什么？鹣，为什么？”
即便再过无知，我也知道鹣吻了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比翼鸟雌雄之间，交颈相吻我并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我和鹣，同为雄鸟且身份悬殊，无论从何而论，皆不该有这样的亲昵。
“蛮蛮，还不懂吗？”鹣声音哑涩，再次欺上来在我耳畔低语：“到底，还要我等多久？蛮蛮，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狠心？！”
明明是鹣的温度，可是却感觉寂寞又寒冷。要懂什么？鹣，你又在等什么？
即便我一点也想不明白，可是这一瞬间我唯一清楚的是，我绝对不可以再呆在鹣的身边了，用尽了全力推开鹣转身要逃。
手腕被鹣死死扣住，鹣的声音冰冷倔强：“蛮蛮，不准逃！”
“鹣，放我走！”死命挣扎，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但是内心被恐惧填满只能尖叫挣扎：“鹣，不要！放我走，我要离开！求求你，鹣，求求你放我走！”
可是最终，颈上一阵剧痛，脑中一片混沌晕倒在鹣的怀中。最后的一秒停留在鹣的脸上，他看着我的眼神如此悲伤，让我觉得自己也想哭了。
原来，鹣你也有这么悲伤地表情，那个一直对我温柔微笑的鹣，总在我哭泣时，温柔地拥我入怀，轻声哄我入睡。可是，在我看不到的角落里，鹣，你是不是也曾悲伤地流过泪？
对不起，一直被你细心呵护的我，居然都没有想过你也会哭的。对不起，你哭的时候，毫不知情的我，什么也不曾为你做。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惜别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