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01 ...
-
半年前，她收到了喜欢的音乐厂牌的邀请并洋溢在喜悦的氛围之中无法自拔，感叹自己付出的努力有了回报，而现在，她却在这个四面不透风不开灯就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练习室里坐在地板上发呆，睫毛一颤一颤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在衣服上，搭在腿上的手腕还在发抖，连拿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起来，要继续练习了。”
说话的人是公司安排的舞蹈老师之一，美籍韩裔，私下里可以讲韩语这件事对拉近彼此的关系有很大的助力。
“啊？”
裴世理微微抬起头，室内的白炽灯很刺眼，眼睛被照得有点不舒服，但那也只是短暂的，转瞬即逝的痛感。
“老师，再休息五分钟吧，我手还是好疼。”
声音沙哑得厉害，连发出的声音也不像话起来了，这不能怪她，她身体里的水分早在连着几个小时的体能训练里全都消耗掉了，在这种极端的减重要求下，多喝一口水都是罪过。
她这是来找罪受的吧？
这一切根本就不值得啊！
“起来，别放弃，已经走到这里了，放弃了的话......”老师蹲下来，拉起她的手揉了揉，也没能揉开那处的酸胀感，仔细察看的话会发现那块地方明显比其他地方要肿的多，之前有这么瘦吗，大脑空白了一秒后发现这也说明体能训练很成功啊，喜悦的火苗很快熄灭，转变为了担心。
在看到裴世理蹙眉的表情后又叹了口气，其实她也有点于心不忍，让一个根本不会跳舞的孩子在三个月内达到可以出道的水平，这怎么可能啊，就算真的是好苗子也不该这么拔苗助长，但她心疼归心疼，她也只是个替人打工的普通人而已。
“Alex快起来。”
“....我要吃糖。”裴世理再次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配上她现在惨白的脸色，活脱脱古早韩剧小白花。
不能再被那副善良的外表骗了，准备好后睁开眼要严厉拒绝，就看见裴世理顶着那副清纯灵动的脸，弱弱伸出一根手指撒娇：“就吃一颗。”
“就一颗。”
从口袋里摸出糖果给她，老师插着兜注视着得到糖就开心得不得了的女孩，还是个小孩，这样的人要进比染缸还脏污的娱乐圈，最后还能留下几分纯真呢？
“Alex，为什么要选择成为爱豆呢？”
“因为......”
裴世理咬碎了糖块，里面的柠檬夹心特别酸。
因为想复仇，那件事带给她的创伤还未被时间磨灭，因为心里苦涩，目光所触及的事物都是灰暗的，她无法在被乌云笼罩之下矗立心墙，想方设法逃了出来，直到现在她也没法确信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老师继续吧，练完早点下课。”
“练完最早也要十一点了，你回宿舍之后一定一定要早点睡觉不要熬夜。”
“没熬夜.....”
“你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了。”
舞蹈老师很无奈，Z世代的孩子只喝冰美式，甚至连维生素都不吃，尤其是还喜欢熬夜打游戏的，是真不怕自己英年早逝啊......
“啊？没有吧，我没在看见啊？”
“等下练习的时候别喊累。”
“那是肯定会说的。”
刚来那阵子，她干劲满满，觉得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成功，可无论怎么跑，好像都是原地踏步，现在好像就是那个瞬间，回头看已经离原地很远很远了，可是往前看却始终看不到目的地。
所以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
“算了，别想这么多，先回宿舍吧。”
出了公司门，就根本不想停下来，只想快点快点再快一点远离这个地狱。
洗完热水澡之后似乎活过来了，宿舍只有自己一个人，训练还没有结束，还没有资格和她们合宿。
擦着头发刷手机，突然弹出几条短信，点开看，从字里行间就知道是谁，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她就和Demi再也没说过话，现实给了她沉重的一击，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痛苦是如此的真实和强烈，如此原始，一直延续到现在。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呢？
眼眶有些许发热，裴世理知道现在应该哭出来发泄心情，眼泪在徘徊，她仔细想过之后认为现在还没有很难过，她只是陷入了巨大的情绪困境。
要到很难过很难过的时候，真的一点都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才会允许自己哭出来。
好不容易忍耐住了，来电话了。
看到名字松了一口气，犹豫着接还是不接，对方挂了，以为不会再打来，又来电话了，这次没有不接的理由。
“喂.....嗯，刚洗完澡，嗯哼，知道了知道了，正准备要睡呢，刷了牙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你才是脏小孩，不要以为你比我大一点就真成我哥哥了。”
虽已经凌晨一点了，那边依稀可辨吵闹的声音，男生宿舍就是，不一般。
“最近还行吧？”
“还行啊，快结束了。”
“嗯，我知道，我怕你又哭了。”
“我才没那么脆弱。”
“你是不弱，可你那么怕麻烦怕辛苦喜欢躺平，那为什么要答应呢？又不是第一次拒绝了。”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电话那一头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比他这个旁观者更迷茫的人是选择了这条路的人。原以为都等不到回答了，她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个音节，就像破了一个口子的布袋，他还以为她会像第一次给他打电话那般不停地诉苦，没想到只等来了一句。
“想做就做了。”
“不会后悔吗？在那边是不是很辛苦。”
“嗯，是有一点。”
“需要我过去吗？”
“.....我在美国你怎么过来？不用了，还有几周我就去首尔了。”
“好吧，需要我的时候打给我。”
“知道了，挂了。”
“晚安。”
“晚安个屁，不许对我说这么肉麻的话。”
在另一边，姜敏熙才抱着薯片坐过来，说妹妹有点凶啊，练习不顺利吗？
“应该吧。”
具廷谟在屏幕上敲了几下，最后什么都没发，说自己睡觉去了就进房间了。人走后，姜敏熙转头问咸元进：“廷谟不是独生子吗？突然多了个妹妹？怎么一回事？你见过吗？”
太多问题了，咸元进睨他一眼，拿了一片薯片咬着说：“你自己去问哥啊。”
“你和我说也行啊，我只是好奇嘛……”
“我也不是很了解，他没怎么说过，就......”咸元进很犹豫，啧了一声，觉得这是别人的事不太好开口，但手中多了一大包薯片，变得为难了，但说一点也没有关系吧，将来都在一个圈子里，总会见面的。
咸元进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招手让姜敏熙过来点，他才好悄声说：“哥的妹妹....不是他的亲戚，是小时候在新西兰认识的邻家妹妹，嗯没了。”
“不止吧，你就是不想和我说呗。”
“真就这么点，哥说他们也很久没见面了，变陌生了。”
“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啊，你说廷谟哥是不是喜欢人家才不给我们介绍的？”姜敏熙笑意促狭，憋好几周了，没问到一点信息，如果只是妹妹怎么不给队友介绍呢。
“别造谣啊，哥说他们就是兄妹什么的，只是她还不好公开露面，时间到了自然会给我们介绍的。”
“这话也只有你信了。”
“啧，别问了，又不是你妹。”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为时三个月的魔鬼训练也结束了，裴世理也终于能前往首尔合宿，下飞机后被安排的人带去公司和SOURCE MUSIC的高层见面，签好后续的合同之后经纪人就带她搬入了炽的宿舍，是单人间。
本来还很担心的，融入一个已经形成的团体很难很难，如果接受她会让其他人感到为难，那就算了，她只希望不要被孤立就好。
关于首尔的童年回忆已变得斑驳，曾经玩过好多次躲猫猫的儿童公园如今变成了不认识的建筑，她注视着高楼上的LED大屏幕，正播放着粉丝给爱豆准备的生日应援，因为包装的足够精致所以才能体会到粉丝倾注的爱意，地面上的行人不会特意停下来驻足凝望，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点麻木凝结成的冷漠，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伤感氛围，又让人觉得伤心这种情绪和感觉也是美丽的。
特意出来是买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和装饰用品，画报绿植和冰箱扣，裴世理喜欢用琐碎的事物装点她的世界。
买完东西之后，助理姐姐拿走她手里的袋子，去地下室开车送她回宿舍。
“世理来首尔之前做过功课吗？”
她系好安全带，侧过身将水递给自己，瓶身传递出的凉意沁入皮肤，裴世理对她笑了笑， “我小时候在首尔住过一段时间，但好久没来了，变了好多.....”
“拍摄完之后再和成员们好好逛一下吧。”
“好的。”
再一次去公司，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从外面看这公司规模就很大，里面的设备也很好，唯一的不好就是每间装修都一样，很容易走错。
许允真指着练习室的标识，特意提醒她：“记住我们练习室是2-4就可以了。”
“好，记住了。”
许允真盯着面前的人，思绪游离，几天观察下来，对于这孩子的基本了解也大差不差，幸好不是非常难相处的对象，刚接触的阶段非常有礼貌和温和，想必也是担心自己的处境，毕竟是突然加入的成员。
“噢，对了，经纪人让我和你说，要申请艺人工作室的话有条件，每月都要达到产出指标，现在只有BTS的三位前辈在使用，让你考虑清楚再申请。”
“申请要很久吗？”
“要一段时间吧。”
“好，我再想一下。”
许允真让她再去逛一下，反正练习还没那么快开始。
裴世理就这么在周边闲逛，一般来说艺人自己也难在公司内部遇上艺人，行程太多，行踪难以预料，况且她就算遇上了也不认识对方。
就这么一路背着吉他去了预约好的声乐练习室，房间不大但只有自己一个人，感觉心情变好了一丢丢。如果说热爱跳舞的人在跳舞时会特别开心，那么裴世理则是在弹吉他的时候会特别开心，调整好之后沉浸在自己的音乐小世界里无法自拔。
隔壁的人也听得很起劲。
“要不过去打个招呼？”
“你认识吗？就过去？”
“不认识。”
“新来的练习生？”
“可能是，要是宰铉哥在就好了。”
“为啥？”
“他在我们就有理由过去打招呼了。”
“你说得对......”
隔壁的声音停了好一会，韩东旼和金云鹤纠结了两百多秒才出去，抱着说不定能偶遇到的想法扑了个空。
“说不定明天还会来的。”
“也是。”
结果蹲了好几天都没能蹲来人，问了代表nim也说不知道，所以那天的吉他手到底是哪位啊，好想请教一下。
“可能是撞鬼了！”
“哥能别说这么不切实际的话吗？这个世界是没有鬼魂存在的。”
“啊......那人死之后就直接死掉了吗？说不通吧。”金桐儇总喜欢笑眯眯的说一些奇怪的话，按理说金云鹤应当是早就习惯了的，可反驳的话却脱口而出了， “啊，桐儇哥我真理解不了你的脑回路....”
“很有趣不是吗？哈哈。”
三个月的舞蹈训练只是将一个普通人推到了一个还行的水平，要是想要追上其他成员，还需要付出好几倍的努力。她们练了一天就学得差不多，裴世理要花三天时间才能把一支舞学完整，甚至比在美国训练的那段日子练习得还要晚。
听说日出之前最冷最黑暗，现在的自己也是这样，很累很辛苦，所以才要不断告诫自己正在经过困难的最后一段，属于自己的太阳正在努力升起。
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两点，大家都睡了，裴世理不想吵醒她们，从洗漱到吹头发都尽量尽量很小声，所以弄完之后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又起来摸出自己的本子想旋律。其实不是故意将自己搞得这么累，可是被否定带来的负担和不安所压抑着，心灵的缝隙中浮现出的一个个小瞬间也在提醒自己不要太过缅怀过去。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第二天醒的很早，过度的疲惫击溃了早起的想法，强迫自己入睡好补救岌岌可危的睡眠状态，半梦半醒间其他人似乎起床了，说话声、开门声和桌椅拖动的声音陆续出现了。
但迟迟没有敲门的声音。
“世理还没有起吗？”
许允真摇摇头，中村一叶咬了一口许允真烤好的面包片，担忧道：“昨晚又是很晚才回来。”
“几点？”金采源问。
宫胁咲良回忆了一下，比着手指回答：“大概凌晨三点才洗完澡.....”
“那我已经睡着了。”金采源啧了一下，她也很担心，“每天都这样哪里受得了啊，她还在发育期呢。”
正好给恩採涂完面包片了，许允真洗完手正好可以去叫醒裴世理，被洪恩採拦住了，理由是让她再睡会吧，“等下姐姐们先去公司，我在宿舍等一会她就好了。”
“哟，我们恩採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许允真捏捏妹妹的脸，夸她做得好。
洪恩採躲开姐姐捣乱的手，说出来的话难得成熟，其他姐姐看了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和欣慰，“恩採啊，果然是长大了。”
“之前我们还很担心来着......”
“担心什么？担心我会吃姐姐们的醋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之前在练习生里我一直都是姐姐呢。”
“没有失落吗？”
“没有，因为世理姐姐刚来，比我更需要帮助呢。”
原本拥有了全部宠爱和关注的忙内，但凡被分走一点都会难以忍受的，她能这样想已经很好很好了，不愧是善良的忙内恩採。
许允真摸摸洪恩採的头发，说她这样想她们就放心了。
金采源扬起下巴，话里话外透露出无奈的宠溺意味：“恩採这么想最好了，不用担心，欧尼们还是会好好照顾你的。”
“可是姐姐们还是要更喜欢恩採多一点噢。”
“欸？所以还是会吃醋吗？”
“开玩笑的啦。”
透过门板传进来的声音，没有一丝遗漏全都进入了耳朵里。她也想完全融入集体，但现实很骨感。
裴世理眨眨眼，说，“还真是不容易。”
团体舞蹈排练好之后，MV的搭建也全部结束，拍摄过程比想象中的有趣，裴世理在音乐创作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适用于此，弥补了这方面的生疏，逐渐得心应手起来，拍摄过程中还被导演夸赞做得好。
真的有那么好吗？
裴世理一时间不敢接受这样的夸奖。
“怎么了？”金采源看她脸色不对劲，有点担心，问是不是拍摄时受的伤还疼。
“不疼了，我刚刚突然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好开心.....这么多个月以来第一次这样，超开心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