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爱情故事》JABBERWOCKY

1、第 1 章

　　这个村叫陈家村，故事的主人公之一叫龙彪。
　　龙彪的爹是个体面人。
　　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龙彪爹，当年响应号召来到陈家村，在回城无望的情况下留在当地和龙彪他爸处一起了，可以说很能随机应变。后面政策一改允许他们这些知青返城，龙彪的爹也积极的收拾铺盖回去了，留龙彪和他阿爸俩父子继续在村里，背负“美丽的陈家村啊，留不住我的爹爹”的BGM。
　　而那一年，龙彪八岁。

　　那年他爹收拾东西润了后，龙彪的阿爸气得要死。
　　他爸成分好还是军转干部，如果不是瞅上了龙彪他爹还成了恋爱脑病晚期，肯定遇不着这被没领证的老公抛夫弃子的事。
　　姓龙名昊，别称龙日天的他阿爸，二话不说把龙彪给改了姓名。本来龙彪的名字还挺文艺的，叫程轩辕。被改叫龙彪后，没过几年某港电影横扫国内下沉到村级市场，龙彪就自然而然的多了个外号“丧彪”。

　　龙彪小时候和他爸一样是个双儿。
　　但他长大后就变成男的了。
　　这变性的原因也和他爹有关系。

　　龙彪的变性源于一场意外。
　　他爹走后不久，龙彪就犯了肚子疼。
　　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阑尾炎，奈何他们当地的医疗水平着实有限，庸医两针下去，龙彪的阑尾炎直接穿孔了。
　　他阿爸四处筹钱，还给他爹程世美写信求助，说崽子要做手术，烦请前夫哥邮寄两百医药费来，不然不做手术崽子可能有生命危险。
　　他爹则是因为这个名字的buff，只回了一封“你我缘分已尽勿念”来，直接让他爸切身体会了波什么叫负心多是读书人。
　　好在转到市医院后的儿科大夫心软，自己先贴钱把手术给做了，龙彪的命也给保住了。
　　只是时间还是有些晚了。
　　被多切了个器官的龙彪正式从双卡双待变成单卡单待了。

　　这一次经历在龙彪的心里埋下了黑化的种子。还导致了另一个严重后果，就是已经变成男的的龙彪，他厌男了。
　　他这一厌，就不是很想加入同龄男们的群体。
　　可他又是变性了的，自然也没法回到双儿的群体中。
　　就这样孤立全世界的龙彪小同学，被迫集中精神好好读书了。

　　但是小孩子嘛，一个人又能坐得住多久。
　　独来独往几个月后，无聊至极的龙彪跑去了村里同样独来独往的陈爱那里。
　　陈爱大他四岁，是他爹插队到陈家村前一年就出生的，只是陈爱命苦，爹和爸都在一次泥石流疏散村民的行动中牺牲了，全家就留下陈爱一个。
　　那时才六岁不到的陈爱很要强，不愿被领养，吃了村民的饭也会想办法还回去。气得其他招呼他吃饭的村民经常当着孩子面训他是头倔驴。
　　被训了陈爱只会拿起爹和爸留下的猎枪，转身朝山里走去。

　　爹和爸都曾是军人和猎人的陈爱有丰富的野外求生经验，住林子里的时候比住村里的时候还多。龙彪碰上他一次可不容易，大多数时候都得专门给陈爱留纸条，要陈爱什么时候回村子里陪自己玩。
　　野外放归多日，难得回村补充物资的陈爱不得不留下陪这个村干部的崽子。
　　按理来说这俩是玩不到一起的，但是谁叫龙昊和陈爱的爹爸都认识，自陈爱变成孤儿后，这个前军人很有责任感的开始投喂陈爱，直接把陈爱喂得膘肥体壮，没抽条前是个小胖墩。
　　而他的崽子龙彪，则因为变成单卡单待激素失调，而发育异常，成了个竹节虫。
　　所以这俩玩一起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但也没喜多久。
　　龙彪初中毕业那年，陈爱也长成大人了。
　　在全村投喂和自己偶尔打野食加餐的情况下，陈爱长得又高又壮，已经成年的他开始给自己谋事业——跑去市里参军了。
　　而考到市里，在村里度过最后一个需要下地的暑假的龙彪，还没来得及通知“童么达基”自己未来的行程安排，就这么没有消息的失去了自己唯一的“玩伴”。
　　然后理所当然的，在这个十四岁少年的心里，埋下了名为强制爱的种子。

　　又过了三年，陈爱从部队退伍回到村里，拿着钱准备在老屋子旁边修一栋房子。
　　他还从部队里带来了一个同样是孤儿的梅皑，俩人准备合计合计安顿一段时间后，就南下去做生意。
　　而刚刚成为市状元，考到亲爹所在市的“脚痛”大学的准大学生龙彪，当夜拜访陈爱时就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紧迫感。
　　这是一种助他多次避险的第六感。
　　面对着“耳东陈，马东（冬）梅”的两个从部队里出来的双儿，作为男人的龙彪选择挟恩图报，直接下场棒打鸯鸯，当晚逼婚（实则□□）陈爱。
　　就这样，本来该先立业再成家，而且没准可以和梅皑走战友情变质的陈爱，被迫走了和龙彪在一起的支线。
　　而被龙彪蝴蝶掉感情线，只能走友情线的梅皑，对这个在IF线里的陈爱官配的态度是——呵呵！

　　唯一达成自己目的的龙彪爽完后，一脸深情对被撅得下半身暂时失去知觉而脸色麻木的陈爱许下了若干诺言。
　　但第二天天没亮他就提溜起裤子跑了。
　　因为他得去市里赶车上大学，交通耗时得要个好几天。
　　他为了等陈爱回来已经把这事拖了又拖了，这下感情线绑定了，大学开学ddl也近在眼前，他不得不当个和他爹一样的“拔屌无情男”。
　　但他和他爹还是不一样的，他还给陈爱留了念想，可不像他爹那样一纸书来直接和他爸恩断义绝的。
　　在脑子里一番悟道，给自己完美脱罪后。
　　坐大巴上离市还没几小时，龙彪就在心中合计下车该给陈爱写啥信了。

　　另一边的陈爱其实也没在家躺，下半身恢复知觉后 ，他实在疼得受不了，就谎称自己下床不小心被床架上的钉子划破了屁股。让梅皑背着去卫生院缝了几针。
　　给他缝针的卫生员开玩笑说他是不是被龙彪那个烧火棍给撅了，疼得话都说不出的陈爱点点头。
　　同样性别为男，而且小时候大家都在河里边洗澡，经常能见到龙彪的大象鼻子的卫生员沉默了。
　　还默默掐死了自己心中对实际双儿转男，不仅长相不错，身材更加不错的龙彪的暗恋小幼苗。

　　身体上的痛楚不止意味着躯体受伤，还意味着心理创伤。
　　本来因爹和爸的存在对爱情很是向往的陈爱，按属性看，算是个恋爱脑预备役。
　　但被龙彪这么一□□呐，这个倾向就没有了。
　　就这样，在IF线故事开始的第二章，陈爱就成功进化，甩掉了自己身上最大的缺陷。
　　虽然恋爱脑DEBUFF的消失对智商并没有实际提升效果。
　　但没有总比有好啊。

　　躺了几日，伤口拆线完毕后，陈爱又捡起自己一开始忘掉的事情，和梅皑商量南下去做生意。
　　在那个勃勃生机的年代，陈爱和梅皑看着报纸上的各种“致富经”和“万元户”专栏，狠狠脑补了自己学着那些倒爷一样，利用信息差，罐头换飞机，直接一单一个亿的爽文未来。
　　怀着“天下发财的人这么多，怎么不能加我一个”的心情，两个双儿买了票一路向南去。
　　然后，这俩货在南方沿海城市刚下火车不久，就被南方的倒爷骗光了退伍费，不得不灰溜溜的又回了村里，窘迫的商讨要不要借钱去县上租门面，做“老兵发廊”“老兵超市”之类的小生意。
　　所以说社会经验这种东西是十分重要的。看报纸以为去南方搞信息差能挣大钱的陈爱和梅皑没想到一件事，那就是论信息差，刚出军队的他们可比谁都好骗啊。

　　而被社会这么一教育，两个在军中都拿了几个二等功、三等功的退伍军人，在陈爱那个没有重建，只翻修了一下的老旧土屋里，无助的嚎啕了有好几日。
　　这土屋内的动静招来了他们的村支书，龙彪的亲爸龙日天——龙昊。
　　同样也是退伍军人的龙昊很是同情这俩后辈的遭遇，最后想来想去给俩后辈写了介绍信，让他俩去市里工作。
　　从小受龙昊恩惠，长大还靠龙昊解决工作的陈爱几乎猛男落泪。
　　他本来是想给龙昊告状，说龙彪那小子不学好对人搞强迫那一套，如果不是对象是自己的话，多半得给告进牢子里。
　　但龙彪能挟亲爸对陈爱的恩□□成功，可见陈爱的脑子有多直。自然面对着真的对自己有恩的龙昊，陈爱是一个龙彪不好的字也说不出来。

　　但是有的话还是该说的。
　　随着时间的发展，陈家村里的人都有点疑惑，从军队回来的陈爱小子怎么跑出去一次后就躺了，门都不咋出。
　　而从南方回来后就吃不下饭，还发呕的陈爱也很疑惑。
　　作为成长于物质稀缺时期的一代，陈爱从小就“珍惜粮食”，小时候吃饭的模样能直接吓到给他供饭的长辈们。他们害怕陈爱这么吃会把自己吃撑死。
　　可以说陈爱能生动的展示报仇雪恨地干饭该是什么样子。
　　但现在，哪怕有梅皑和龙昊两个人天天给他上肉上鱼，肉食动物的陈爱也闻不得那一缕缕的油烟气。身体反应会从干呕变成狂吐酸水，最后靠酸豇豆下稀饭勉强维持生命。
　　不过他那时只是欲哭无泪的想着，没准是因为之前去了临海的南方，水土不服的反应迟来罢了。

　　然而到后面陈爱真的有得哭了。

　　眼见陈爱的肚子越来越大。
　　脑子灵活的梅皑和有过生产经验的龙昊，把陈爱最近的变化在脑子里拉通想了一遍。两个照顾“迟发型水土不服综合征”患者的双儿，觉得事态可能有点不对，赶忙借了个摩托把陈爱拖到了县医院里。
　　超声室都没进，产科医生关门把陈爱单独留下一问，一切异常都有了定论。
　　陈爱被龙彪搞得身受重伤的那一晚，龙彪虽然处男枪快，但是有新手奖励。
　　一发入魂的把陈爱肚子给搞大了。
　　丧彪牛逼！

　　对于“陈爱可能是怀孕了”这事有所准备的梅皑和龙昊，他俩的心情可以说是完全不同。
　　主要是这种涉及私生活的隐秘，梅皑作为陈爱的战友，是不该知道的。所以他也很高情商的没有去问陈爱是在哪一个环节找到了突破口，去找的男人要孩子，只是在自己脑子里进行推演。
　　毕竟按时间推算，陈爱揣孩子的那段时间是基本没和他分开过的……
　　在脑中分析哪个环节有问题的梅皑，在精神不集中的情况下没能长心眼子防住坐旁边的龙昊的套话陷阱。
　　被龙昊追问到来到陈家村的那天有哪些人拜访过他们时，梅皑艰难的爆出龙彪的名字。
　　话一说完，他就感觉周遭的空气好像凝滞，金属扭曲的声音从极近的位置传来。
　　梅皑偏头一看，他们的老前辈龙昊同志，脸色涨红眉头紧锁，颈部和脸上的血管全部怒张起来。
　　“龙日天”右手所扶住的金属把手，已经脱离椅子悬浮在空中，还被扭曲成了一条“绳子”。
　　眼下，这名村支书再没了以往的温和与谦逊。
　　而是万分肖似隔壁国家的知名人物——门劫裂夫。

　　不论向陈家村的哪个人打听龙昊，基本都会得到同一个回答，那就是龙昊他是个好人。
　　龙昊的好体现在方方面面，而在陈爱这里，龙昊的好体现为他把陈爱当亲崽儿看待。
　　自从老公程世美跑路后，龙昊就对龙彪倾注了所有父爱。而这爱龙彪一个人消受不完，自然是还有溢出的，所以一并惠及了龙彪的玩伴，也是龙昊战友留下来的孤儿陈爱。
　　因为自身的悲剧和战友夫夫那“生要同衾，死要同穴”的对比，龙昊一直希望陈爱能像战友那样找到一个靠谱的人厮守终身。后面龙昊被哭嚎声吸引，在陈爱的老房子里逮住陈爱和梅皑的时候，他虽奇怪，之前也没看出来陈爱有同性恋倾向，但对于两个双儿后辈的组合，龙昊的态度是——尊重、祝福、给我多发点糖。
　　当然按照代沟和IF的背景问题，龙昊对于梅皑和陈爱俩小辈的撮合态度大多是出于长辈的爱，而不是嗑CP。
　　但不论怎么分析，陈爱的怀孕，直接暴露了他和梅皑不是一对的事实。还让这段时间很是上头的龙昊痛苦迎来自己看好的崽儿不是一对的BE。
　　偏偏自己的好大儿龙彪，可能是陈爱肚里孩子的父亲。
　　一时间龙昊陷入了CPBE和自家白菜拱自家猪的双重痛苦之中。
　　远在“脚痛”大学，刚刚结束军训的龙彪突然感觉一阵发自灵魂的凉意，“阿嚏！阿嚏！”的连着打了十几个喷嚏。

　　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陈爱抱着医生拿给他的国家免费营养品出了门诊室。
　　方才问清情况后，医生还是拉他到隔壁打了个超声，见着了他肚子里小小的胎儿后，仔仔细细问了陈爱最近的营养状况，语重心长的给陈爱介绍了十几个菜谱，又把梅皑和龙昊喊了进去搞了好一番要善待孕夫的教育。
　　梅皑和龙昊一人拿笔在手掌心上写字，一人追问医生“还有吗？”，那虚心请教的样子，直接把当事人陈爱给挤了出去。
　　也把陈爱几次想要问人流多少钱的话头打断。
　　年方二十一，刚被骗得身上没有一个钢镚，未来还不明晰的陈爱，对这个孩子是怀有一种矛盾的心情的。
　　他这个受激素波动控制的年纪，时常在一人独处时想自己要是有个孩子家里该有多热闹，自己该如何待他如何如何。
　　但那是之前啊，那时候他还有钱啊。
　　他现在连自个儿都养不起了，还怎么养孩子啊。

　　“你莫急，这娃再怎么也算我孙子，我总不可能见着你爷俩饿死。”
　　龙昊面容和煦地对陈爱说着，守在床边照顾孕夫的梅皑眼巴巴地看着他，这名热心的村支书又出声把梅皑划入了自己的照顾范围里。
　　但入夜，陈爱和梅皑歇下后，龙昊表情冷酷，下笔如刀地给儿子写了封信。

　　这封信辗转大半个月，在龙彪答应学校老师寒假留学校跑项目挣钱的第二天送到了他手上。疑惑亲爸给自的钱还够用，自己还因为发文章、做家教挣了不少的龙彪，不知道亲爸给自己寄信是为何。
　　暗自猜测这是父亲姗姗来迟的父爱的龙彪，在寝室其余五人的注视下，拆开了薄薄的信件。
　　下了血本拿了三张信笺纸写信的龙昊，正着反着把自己儿子狗血淋头的骂了一道，最后一张写的陈爱怀孕了，多半四五月要生，叫龙彪一定要记得暑假回来给孩子取名，顺便和陈爱结婚，不然就按老家风俗叫公鸡代替龙彪走过场了。

　　龙彪和寝室内的室友看着信纸表情凝重。
　　龙昊的草书龙飞凤舞的连成一片，且因为情绪上头写了很多方言，还用的国音，搞得龙彪这一堆学拉丁拼音长大的学生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都不知道这信究竟写了个啥。
　　最后，龙彪根据自己勉强能辨认出来的字把龙昊的信拼了个七七八八，他提笔回信道：“爸，我这几年要跟着老师做项目，还准备出国读书，暂时不回家。陈爱要养鸡，就养吧，没钱你给他借点。儿子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