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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昌卿走下神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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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林笑这是害羞了,昌卿见好就收,再次抬眼望来,神色已恢复如常,似乎刚才和夫人甜甜蜜蜜的人不是他。
适才那个手持长鞭,带人围堵他的年轻男子,赫然便是如今那位,年纪轻轻却已位极人臣的宰相大人。至于那个朝他飞匕首的人,毋庸置疑,便是炎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他们二人,一个是昌卿徒弟,一个是昌卿师弟,大将军昌安,是昌卿看着打着长大的,丞相逸风,是昌卿罩着疼着成长的。
京都一别不过数月,如今再见已是官民有别,逸风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昌卿抬手打断。
眼下得先把林笑打发走才行,不然说话都不方便,再者要不要让林笑认识他们,昌卿还在考虑,毕竟让林笑多接触一点他的过去,就有多一丝暴露的风险,身份暴露对昌卿而言变数太大,他不想赌。
把宝儿给的食盒拿了出来,昌卿亲自盯着林笑把饭吃完。
“到现在一口饭没吃,亏你做得出来,你是老板不是丫鬟,饿坏了身体,有的是你哭的。”昌卿一边给林笑挽袖子,一把数落道。
不吃还好,一吃胃里那股饥饿感就挡都挡不住,林笑恨不能把脸都扣碗里,吃的那叫一个凶。
昌卿看着又好气又好笑,“慢点。该,非得作。”
“哎呀,你不懂!我也就这几天忙一点,等忙过这一阵就好了,再说我那一仓库余的货,可就指着现在了,总不能我留着过年吧。”
“哦好好好,我这不心疼你嘛,那晚点我去找你,我来没叫马车,今个一起回去?”昌卿借机缠上林笑。
“你来嘛。我吃好了先回去了,你……”林笑又看了眼外头那帮人,想了想还是算了,她不该以貌取人,“你自己看着办吧,小心点别和他们起冲突。”
“好。”
人都要走了昌卿故意不松手,就这么牵着耍无赖,闹着非得来个离别吻才肯松。
脸怼出去老半天,还不见林笑亲下来,昌卿郁闷了,他就这么招人嫌吗?长的有鼻子有眼的,亲一口怎么了,昌卿使劲晃。
最终林笑还是没拗过,蜻蜓点水的在昌卿脸上吻了一口,都不能说是吻,只能说是擦,就贴了那么一下。
但总归是踏出了第一步,昌卿还是很满意的,慢慢来嘛,老婆脸皮薄,急不得。
等送走林笑,昌卿沉着脸又回到医馆。关起门来好说事。
昌安明显被刺激的不轻,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中邪了,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师哥,这几个月……你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昌安震惊的很,忍不住再一次上下打量昌卿,在看到昌卿那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时,简直不忍直视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人就是他一直敬重的师哥。
只是和前二十年他认识的师哥不一样了。
昌卿皱眉,“你这什么眼神?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我亲我自家娘子,合情合理、合法合规,你有什么问题?”
昌卿被他们这么盯着特别不得劲,那眼神看得他像个勾搭良家妇女的臭流氓,人明明是他白纸黑字拿下的老婆,还是被人亲自压着盖的手印,怎么样?被老婆主动?羡不羡慕?他多亲几口怎么啦!
“哎?你们说我把前几年太后赏赐的吊坠给林笑怎么样?会不会吓到她?主要吧,这成亲不给聘礼,我心里头过不去啊,若我真是个穷光蛋还好,我最起码还不会有心理负担,可问题是我有啊,要不给我就真成吃软饭的了。”
昌卿这么问,昌安眨了眨眼睛,想说就那玻璃种雕刻的翡翠吊坠,是这个正常人都会被吓到吧,但迫于昌卿的威严,还是昧着良心点头。
“我觉得行。”
“是吧!我也觉得好,那块凤凰图吊坠,一直放库里吸灰也不是个事,林笑性格乖张活泼,配上那火红正好,很衬她。”
昌卿表面上是在说吊坠,实际是又把林笑给夸了一遍,他家夫人多好啊,不嫌他穷,也不嫌他身体差是个累赘,眼光绝对的好,对他就是一见钟情,虽然林笑不承认,但昌卿就是知道。
不过现在可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这帮人大老远从京都追过来,昌卿可不信他们就单纯过来看看自己。
昌卿脸色一沉,清了清嗓子厉声道:“你们带人马上回去!留皇上一人在京都多不安全,要出了乱子怎么办?你们现在可都是肩上扛担子的人,以后没事也别到处瞎跑,不安全。”
昌卿的语气不算好,但听在昌安和逸风耳里,被骂了反倒高兴,嗯!这才对嘛,这才是他们认识的大人,对味!
“大人放心,这点我们还是有数的,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接大人您回去的。”逸风道。
昌安上前也想插句嘴,刚张口,昌卿冷眼瞟来,昌安身子一抖差点咬到舌头,乖乖退了回去闭嘴不敢多话。
“我在京都活了三十年,当官就当了十多年,这十多年我是怎么过的你们不清楚?我把所有精力、心血,甚至是命,都搭给了你们,我真的很累了,也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京都待的我厌烦,我每天每时每刻都要为你们操心,我这么护着你们,我也想有人这么护着我,这人我如今找到了,往后我只想和她平平淡淡过完这辈子。”
昌卿收回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目光,神色突然就变得平静。
“刀尖舔血的日子我过够了,现在这样就很好,不用天天操心,我只要陪着她就好,我的身体底子你们也清楚,早就大不如前了,再不退我也撑不住了,想让我多活几年,你们就别再坚持了。”
听到昌卿说自己不行了,逸风神色一变,立马慌张反驳道:“您这是哪里的话,您的身体太医们都会想办法,炎国能人异士这么多,哪怕是去跪去求,我们也不会让您出事。”
昌安也争着道:“师哥你一定能长命百岁,京都里说你时日无多的人,都他娘的是狗屁!”
俩人一个比一个激动,昌卿好笑的看着他俩,轻叹口气,面上露出倦意。
“我就这么一说,你们激动什么,我就是太累了,想歇歇,不想动脑也不想在和那些人虚与委蛇,挺没劲的。”
……昌卿,“真的。”
昌安和逸风双双低下头去,委屈惭愧涌上心头,“是我们太没用,没照顾好您,也拖累了您。”
“别这么说,我辞官和你们没关系,这只是我自己的选择。”昌卿走过去,拍了拍昌安微弯的肩,“背挺直喽,别像个毛头小子,没出息。”
“你们是还需要磨炼,根基扎的不够深,人也太嫩容易吃亏,但我不能一直陪着你们,你们要自己去闯去摔跟头,我扶持了你们够久,能教的都教了,如今我只想过过我想要的生活。”
昌卿说完就是几声轻咳,喉咙有点痒,昌安见状,赶紧去倒了杯就要端给昌卿喝,逸风一个大跨步拦下,嫌弃这的茶不好,使了个眼色让下人拿了新的茶上来。
双手恭恭敬敬给昌卿奉上,动作熟练自然,无人会觉得不妥。
昌卿只是抿了口,方才冷漠的气势稍稍收敛 ,还给逸风理了理衣领。
“你们也老大不小了,个个都是炎国的栋梁之才,你们要相信自己,胆子放大去拼一拼,有我在京都,你们总会觉得还有退路,出了点事就往我那跑,一直这样怎么行,特别是你,既然当了丞相,就要有做丞相的气魄,以前我在,你出错我给你兜着,你干事我给你收尾,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小子精的很,故意给我留点麻烦,和我都藏拙,这么依赖我怎么行?想弄出点烂摊子留住我,都是要说亲的人了,别这么幼稚。”
逸风被说的老脸一红,低着头不太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面上都是被戳破心思的窘迫。
“辞官是我早就想好的,先斩后奏离开京都也是我的主意,你们俩经历的事比皇上多,他一哭二闹三上吊,追过来是迟早的事,但我如今成了婚,有了夫人,认识了新的人,有了新的生活,我想留在这,隐姓埋名过完后半辈子,你们回去也帮我劝劝。”
昌卿说完对着他们摆摆手,逸风看出昌卿心意已决不免有丝失落,可昌安还不肯放弃。
依旧执拗道:“师哥你想过安稳日子,我们理解也支持你,可佳城真的不适合你生活,无论如何就当为了你的身体,我们也想带你回去,当然我们也可以带师娘回去,京都不缺一个林家,你们完全可以在京都生活,我们保证不打扰你,你在我们能照顾到的地方,我们也安心。”
昌卿笑了,“以前我是你们的退路,现在倒是反过来了,挺好,没白养啊没白养。
“行了都回去吧,以后也别再来了,我你们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说不定离了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我还真能活到一百岁呢。”
昌卿在昌安肩头重重拍了几下,就和当初送他出征那般,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昌卿想了想仔细打量起昌安的身量,小萝卜头一晃也长成了个人样,要知道当初昌卿刚穿来那会,看到这小屁孩就烦,狗都嫌的年纪没少给他惹事,天不怕地不怕皇子都敢打,害他三天两头去宫里捞人,昌卿膝盖能这样,有一半是这小子的功劳。
好不容易管好这位爷,又来了个小皇帝,从那以后昌卿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直接开启地狱模式,硬是把他一条咸鱼给逼成了金刚王八,鬼见他都愁。
多说无益,过去都过去了,昌卿目光转向那几个围攻他的人,有面生的也有面熟的。
“身手不错,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吗?”
“忠于陛下!忠于炎国!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凡叛国殃民者,杀!”
几人整齐划一单膝跪地,背脊却挺得笔直,这是他们每一个加入天网的人都要铭记于心的誓言。天网给予了他们不为人知的权和荣耀,而他们往后的一言一行,皆要无愧于这份殊荣。
“嗯,不错。”
能得到昌卿的肯定,昌安比谁都高兴,就差哭鼻子的人,现在笑得像个傻子。
逸风要比昌安稳住些,眼下看到昌卿过得好,他虽有不舍但也清楚昌卿的决定,没人能劝的了。
“您的决定我们改变不了,但还是请您留下小五。他一直跟着您,留在您身边我们也放心。”
“可他也该有他的活法。”
“小五是个死心眼的,陪着您,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昌卿深吸口气,点了下头,“好吧。”
逸风皱眉依依不舍,强装镇定道:“大人务必保重身体,如果有事就往京都送信,天网的弟兄们也可任您差遣。”
“嗯。走吧,再磨蹭天就要黑了,你们不急我还急着去接夫人呢,走啦!爷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得早归家。”
五句里头三句离不开夫人,多大人了谈个恋爱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得谁就炫耀。
昌卿一走,昌安就红了眼眶,逸风上去拍拍他的胳膊,他们都知道这次分别,昌卿是真的远离了他们。远离了京都,远离了以前的生活。
昌卿的重心不再是他们,未来他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但都回不到以前了。
昌卿再也不会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下手雷厉风行的昌大人了,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王,一步步走下神坛,跌入凡尘,有了七情六欲,学会了爱恨癫痴,会撒娇,会讨饶,爱闹爱笑,身上沾了人情味,有了人气。
昌安和逸风彼此看了眼,都觉得这样的昌卿其实也挺好的,最起码终于像个人了。
二人也不管手下人的目光,对着医馆半开的门,冲昌卿远去的背影弯下腰去,虔诚叩拜。
“恭送昌大人!”
大人行礼,其余人赶紧也跟着行礼,和二人一样拜别的掷地有声。
昌卿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苦涩一笑压住心里泛起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