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同桌一起卖橙子》项宁

9、要被人堵了

　　沈晨骑的是电瓶三轮车，蓝西西如同一只鹌鹑，焉头耷脑地蜷缩在车斗里，因为怕吹了风，发热加重，脑袋上戴了个头盔，然后又用围巾围了一圈，就露两只眼，呆愣愣的，不知在看什么。
　　农村没有路灯，更没有五光十色的广告牌，夜里特别黑，除了三轮车灯照亮的几米路外，其他一切都被夜色淹没，不时有尖利的狗叫声响起。
　　夜色不禁淹没了一切，也淹没了蓝西西。如同浓墨的夜色下，蓝西西蜷缩在无法看清的车斗里，脑袋疼，腿疼，身上一会冷一会热，他迷迷糊糊地想道：“我怎么突然在这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正当他睁大双眼，怎么看也看不清时，一道光亮起，沈晨拿着一个手电筒，递给蓝西西：“到卫生院了，你拿着手电筒，我背你。”
　　蓝西西接过手电筒，乌黑的夜色被这道光亮劈开，四周一下子鲜活了起来，不时能听到清亮的虫叫声。
　　趴在沈晨背上，蓝西西问道：“沈晨，你怎么这么快发现我发烧了？”
　　其实发现得不快。沈晨心想，蓝西西晚饭时应该就不舒服了，可自己完全没注意。
　　沈晨没回答他，将他背进急诊，开了处方，交了钱，拿了药，两人去输液室等着输液。
　　输上药水后，看到蓝西西精神好了一点，沈晨回家去拿两人的作业。
　　蓝西西自己在输液室呆着，想到一会还得做作业，心里苦得很，刘艾轩那个傻缺，手机让老师没收了，没法找他聊天。
　　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蒋叔，”蓝西西接通道：“还可以，还能适应。”
　　蒋叔大名叫蒋照，是一名刑警，忙起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今天好容易抽出点空，给蓝西西打个电话。
　　听到蓝西西还挺适应，蒋照不禁松了口气。
　　“蒋叔，你能联系上我爸吗？”蓝西西问道：“他就给我发过一次短信，这两天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蒋照负责蓝家的案子，知道蓝爸正在越南追踪犯罪嫌疑人。蒋照安慰道：“小西，蓝叔只是追查犯罪嫌疑人的踪迹，一旦得到有用线索，他会告诉我们警方，我们去抓捕，所以蓝叔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也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你要相信他。你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学习不要落下。”
　　蓝西西“嗯”了一声，心里宽松不少。
　　蒋照又问：“你跟小晨相处的怎么样？合得来吗？”
　　虽然合不来，但也能勉强相处。
　　蓝西西说道：“处得还行，他人还可以，就是有点太扣了。不许我剩饭，上学坐他的小电驴得交费。”
　　蒋照似乎无奈地笑了下：“说起来他是给我看房子，其实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算是借住在我那儿。他从小就得自己养活自己，有的时候肯定很计较，你跟他住在一块，不要小孩子脾气，你俩互相照顾下。”
　　没有地方住，从小得自己养活自己？
　　蓝西西还想问，听到蒋叔那边有人喊他，没时间再聊，只能挂断电话。
　　呆呆地看了一会灭屏的手机，蓝西西叹了口气，抬起头，想看下药水还剩多少，就看到沈晨站在门口，背着书包，脸色不太好看。
　　蓝西西看着那个书包，感到头疼得厉害：“烦死了，还得做作业。”
　　沈晨走到他身边，坐下来后，掏出看病的发票递给蓝西西：“微信转给我。”
　　镇卫生院的收费倒是不贵，开了三天的药才两百。
　　手机振动了一下，沈晨收到了蓝西西的转账。
　　“今天的午餐是我帮你打的，五块钱，微信转给我。”沈晨又说道。
　　蓝西西嘟囔道：“真扣……”说着，又转给沈晨五块钱。
　　收了钱后，沈晨打开书包，拿出两人的练习册。输液时他们就挑了两个挨着桌子的位置。
　　将练习册在桌上铺开，沈晨不再搭理蓝西西，专注于自己的作业。
　　蓝西西却一直无法集中注意力。他烧倒是退了，但还是觉得有点没力气，晚饭时没吃两口，这会儿做作业，感觉都没劲写字了。
　　“沈晨，我饿得没劲做作业。”蓝西西说道。
　　沈晨笔下不停，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这么扣，跟我说有什么用？”
　　蓝西西这才反应过来：“你听到了？”
　　沈晨不理他，仍旧埋头写着。
　　蓝西西很想说：我哪里说错了？我说得全部都是事实！可想到蒋叔说，他从小得自己养活自己，肯定会比较计较，又没了脾气。
　　蓝西西小声嘟囔道：“小心眼。”嘟囔完，蓝西西低声下气地对沈晨说道：“对不起啊。”
　　沈晨停下笔，抬头看了蓝西西一眼。他心里其实还是很气。
　　二百块钱，晚上付三天的输液费时，交了二百块钱！
　　如果生病的是他自己，他绝对舍不得，拿点药回家吃着硬捱，可现在生病的人是蓝西西，是那个娇气包蓝西西，他连犹豫都没犹豫，就交钱了。
　　回家收拾好过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那人跟别人说自己扣。
　　好，既然你都说我扣了，我怎么能让你说的不对呢？可是，蓝西西把钱都转给他了，他还是觉得心里很气。
　　可当他抬头看了蓝西西一眼，蓝西西刚退烧，出了点汗，额前柔软的头发被汗洇湿，乱糟糟的，发烧时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已经退去，脸色苍白了起来，下巴也尖了一点。
　　其实，今天蓝西西都没能好好吃饭，腿还伤着。
　　沈晨心头火气顿时如同焚尽的灰堆，只剩一片灰心。
　　沈晨从书包拿出一个保温壶，拧开盖，递给蓝西西：“吃吧。”
　　保温壶里是蛋炒饭，金黄的鸡蛋，白糯的米饭，嫩绿的小葱，再加上红色的虾仁，闻到香味后，蓝西西食欲大开：“沈晨，你太好了！”
　　看到蓝西西吃得高兴，沈晨不自觉得高兴起来，说道：“你以后不要说我扣了。”
　　蓝西西最能哄人，吃着人家做的饭，什么甜言蜜语都能说：“我不会说了，保证，我向你保证。”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这天是周日，不用上学，难得能多睡一会。
　　早上九点，蓝西西还在睡着，不肯起来。
　　这也不能怪他，前几天，他发烧，作业做一半抄一半，老秦批改后，也没说什么。蓝西西正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昨天放学时，老秦将蓝西西拎上他的电瓶车，骑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老秦家，说要留他吃晚饭。
　　蓝西西哪想吃这饭，脑子顿时高速运转起来，不到一小时将答案背了出来，老秦这才放他回家。
　　回到家里，蓝西西终于有时间打把游戏，一直打到后半夜才睡，自然早起不了。

　　正睡得似醒非醒，蓝西西听到了高晓杰的声音，从床上坐起来，又清楚地听到楼下传来喊声：
　　“蓝西西，你起了吗？”
　　“这就起来，”蓝西西应了声，套上衣服下楼，看到高晓杰坐在堂屋，背了个包，满脸的激动和兴奋。
　　高晓杰见他下楼，连声催促：“你快点洗漱，约好了十点，这都九点多了。”
　　蓝西西万分后悔带上高晓杰一起商讨剧本。
　　蓝西西走进卫生间，一边洗漱，一边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高晓杰声音雀跃得不行：“班长喊我来的！他没跟你说吗？”
　　蓝西西这才模糊地想起，今天天还没亮，沈晨就起来了，好像跟他说了什么，还发了信息提醒他。
　　蓝西西连忙打开手机，有一条未读消息，发信人正是沈晨，点开一看，写着：
　　我去县城卖橙子，如果回来得晚，高晓杰会送你去学校，十一点我肯定能到学校，要是排练已经结束，在学校等我一会儿。

　　来回看了两遍，蓝西西都有点佩服沈晨，简直可以说是拼命三郎。
　　很快就收拾好，高晓杰骑着小电驴带着蓝西西，十来分钟就到了学校。
　　锁好车，高晓杰将书包递给蓝西西，蓝西西疑惑道：“你让一个腿受伤的人帮你背包？你还要脸吗？”
　　高晓杰说道：“我背着这包，怎么背你？”
　　蓝西西只能接了过来，书包看着不大，没想到挺沉。蓝西西问道：“你包里装的石块吗？这么沉。”
　　高晓杰背起蓝西西，嘿嘿笑了两声：“装了几瓶饮料，一会跟宋佳彤一块喝。”
　　这两声嘿嘿笑声实在过于春心荡漾，听得蓝西西打了个哆嗦，伸手轻轻拍了下高晓杰的后脑勺：“求你别笑了。”
　　高二某个教室内，壮大个站在窗户旁，不时地往外看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玩下手机。
　　等他再一次往外看时，看到两个身影，一个人背着另一人向教学楼走来，立刻放下手里的手机，冲坐在一旁打着游戏的朱睿喊道：“他们马上走进教学楼了。”
　　朱睿凑到窗前，也看到了，壮大个问道：“在学校里收拾他吗？”
　　朱睿想了想：“得等他落单，学校里估计不行。我找下校外的人，在校外堵他。”
　　朱睿发着消息联系着，一边有点恼地问壮大个：“张航远呢，怎么现在还没到？那个蓝西西都到了，你催催他！”
　　张航远是朱睿的另一个跟班。
　　“他马上就到，”壮大个说道：“他刚刚给我发信了，已经在路上了。”
　　朱睿说道：“你跟他发个信，让他别进学校了，就在校门口守着，等蓝西西一出校门就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