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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二章:忧心忡忡 ...

  •   刘隽并不似刘琨,仍保留着当年金谷园习气,喜欢豪饮欢宴。故而此次设宴,不想过于招摇,筵席只摆在汾河之畔。
      此时已是初冬,汾河两岸浅黄深红、层林尽染,长空之中时而有雁阵一路向南,除去阵阵嘶鸣后,杳无踪迹。
      “因护送秦王殿下,不能亲自将诸公送至并州,家将部曲恐有怠慢,隽满饮此杯,权作赔罪。”刘隽起身一拜,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均是一阵谦辞,又听刘隽道:“这段时日,隽不在并州,不知诸公近况,有何不妥不善之处,还请诸公告知,隽即刻着手处置。”
      众人或多或少和他有些交集,均知他自小在行伍之间,与当下名士不通庶务、不问世事的风度格格不入,他有此问,也并不奇怪。
      刘畴刚来,自是无甚可说,其余人在晋阳至少也有月余,自是有话要说,可谁都不愿开这个头,只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诸葛铨叹道:“算老夫倚老卖老,今日便起个头吧。”
      不知是否经历生死,他曾经浑浊空洞的双眸中如今满是清明,甚至还带着几分锐气,“说并州之前,老夫想先说说王浚。殿下彼时仍在关中,恐怕有所不知。七月,王浚设坛告类立皇太子,布告天下,更散布谶言,说自己是天命所归。”
      经纬之学,刘隽从来不喜,闻言便紧皱眉头。
      刘耽年少,听得入迷,便问道:“什么谶言?”
      “自是‘代汉者,当涂高也。’”诸葛铨摇头叹息,“反汉以降,多少人为此所惑。比如当年曹魏之时,便有‘当涂高者,魏也;象魏者,两观阙也。当道而高大者魏,魏当代汉。’的说法,文帝……”
      他话意戛然而止,旁人以为是魏文帝,刘隽却明白过来,说的是自己的老仇人司马昭。理由是当涂高是指最高的人,路上哪里有人比骑着马的人更高呢?故而指的是司马,何其牵强。
      “这和王司空又有什么关系?”刘耽继续问。
      诸葛铨笑而不语,刘隽冷笑道:“其父王沈,字处道。处道者,当涂也。”
      他这般年纪,实在不该知晓这些往事,诸葛铨略有惊异,也未追究,“世子博闻强识。老夫听闻先前广武侯有意经略冀州,被世子劝阻,幸好幸好。否则王浚此人心胸狭窄,定会加以报复。如今朝廷在中原仍有兵力者,唯刘、王二公,倘若再自相残杀,恐再酿成永嘉之祸。”
      他说的正是近来刘隽所忧,不由叹道:“公所言甚是,不过阿父所顾虑亦有道理,毕竟并州贫弱,若能和冀州连成一片,方能有余力抵御匈奴。阿父与拓跋鲜卑交好,王司空与段氏鲜卑交好,一个不慎,引得鲜卑内乱,无法来援,则不论并州、幽州,都是危殆。”
      卢谌等人也不知是否当真想到这一层,闻言纷纷称是。
      刘耽怪道:“当年广武侯还曾向王司空借兵,想来关系不差,为何如今看着十分微妙?”
      “家父想着同仇敌忾兴复晋室,王司空却更惦记着那一亩三分地,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刘隽哪里不知他二人性情本就不和,只是都在司马越麾下,如今都是拥兵自重的诸侯,一山不容二虎罢了。
      刘耽似懂非懂,用了块蜜姜,满足地喟叹了一声,“从前太平光景,莼菜鲈鱼、人乳饮豚,都不甚稀奇,现下能吃到蜜姜,都觉得殊为不易,还是托了世子的福。”
      刘畴附和道:“从前听先父提及金谷园,石卫尉何等豪奢,又是何等风姿,只可惜二十四友已凋零多半,金谷园已成焦土……”
      刘隽将杯中残酒洒在地上,“石公曾从王恺手中救过伯父、阿父的命,只看这点,天下人如何攻讦他,隽却不能不心存感激。”
      他又突然想起,石崇之父石苞,前世朝见时又是说自己武皇帝再生,又是说自己非常人,捧杀之下,没过几日司马昭便悍然弑君。
      前尘往事、恩恩怨怨纠缠在一起,谁又算得清楚呢?
      “王司空不善理政,军中贪吏横行,百姓民不聊生,恐怕不会长久,世子若对冀州、幽州有意,还是要早做准备。”诸葛铨意味深长道。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不愧出自琅琊诸葛氏,刘隽又举杯敬了敬他,“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需要留心的?”
      卢谌开口道,“这几日明公寻到了石勒之母及从子,正想着归还给他,以此结交。”
      刘隽点头,“离间杂胡本就是并州长策,只不过石勒虽目不识丁,可其人阴险奸猾,不会轻易背离刘汉,恐怕阿父此番要白费苦心了。”
      诸葛铨长叹:“王太尉(王衍)曾道观其声视有奇志,恐将为天下之患,希望不要应验吧。”
      “拓跋鲜卑那边,”卢谌迟疑道,“似乎正在聚合部众……”
      刘隽先是神色一凛,随即缓缓笑了笑,“明白了,多谢诸位提点,隽明日面见阿父,自会劝谏。也罢,今日难得相聚,不说这些有的没的,诸公吃穿用度,可有缺的?”
      这些人都是当世名士,想来刘琨在官位上不会吝啬,至于具体职司,还得日后单独详谈。
      用的差不多了,已是黄昏,落日余晖落在汾河之上,犹如上好的“洒金笺”。
      “可惜今日并无乐班,亦无乐伎,不能让诸位尽兴了。”刘隽起身,略带歉意,目光漫不经心地从众人面上扫过,见刘耽面有难色,心里便有了计较。
      回城时,他刻意与刘耽同一辆牛车,“如今只有你我二人,若有为难之事,敬道不妨明言。”
      刘耽吞吞吐吐,“君子不语人是非,且世子对我等有恩,只是……”
      “君比我还长上几岁,又同宗同源,说是同姓兄弟也不为过,既如此,更应实言相告才是。”刘隽虽是笑着,神色却格外郑重。
      刘耽这才道:“有一河南人,名曰徐润,通晓音律,姿容俊美,明公甚爱之。此人恃宠骄恣,干预政事,已经被晋升为晋阳令了。”
      刘隽愣了愣,才想起是之前那个“徐公”,想不到数月不见,竟然成了晋阳令,咬牙道:“竟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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