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愿望与困惑 ...
-
【——愿望？】
艾德琳挑眉：“lancer，我记得前不久你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没有可寄托给圣杯的愿望。”
“正是。”
“那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您知道这并不冲突，艾德琳大人，”
美艳的骑士眉眼温和，仿佛永远都是那么好脾气，
“——毕竟在下的愿望，如今无论如何也只能依托给您。”
“呵……”
艾德琳嗤笑了一声，只将迪卢木多的话语视作故弄玄虚，对其并不感冒。她垂下眼睫，将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书上，仿佛已全然失去了追问的兴趣。
少女就这么随性地挥了挥手，声音懒散，
“——就做你想做的事去吧，只要不会阻碍最后的胜利，无论什么我都任你去做。”
“至于你方才的大话……哼，就先任你折腾好了——至于最后要不要答应，可就是我的事了。”
迪卢木多微微一笑，似乎哪怕只是这番暧.昧不清的许诺，也足矣令他满足：
“万分感激您的宽容。那么，请容属下暂时告退，我这就去准备食材。”
骑士再度鞠躬，随后便灵子化离去了。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少女一人。
艾德琳面无表情地盯着手里的书：纸页依然大开着，可上面本就生硬晦涩的文字却像是醉倒了一样，扭曲着缠成一团团黑色的漩涡。
看来不管如何，是再看不进去了。
“……”
【——愿望。】
艾德琳忽的一阵心烦意乱。
【■■■■■……】
嘈杂的低语声如潮水般涌来，在她耳边回荡着，一瞬而过却异常熟悉，好比絮絮叨叨的乱码，又逐渐被鼓噪的心跳声压过去——
少女手中的书被猛地合上了。
“啪！”
这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室内显得突兀极了。
艾德琳却顾不上这些。她胡乱地将厚重的书本连同抱枕一齐扔在了地毯上——又是沉闷的一声——接着，她抬手扯住自己额边的散发，两膝收起，像刺猬一样蜷成一团。
浓密的银色卷发顺着动作垂落而下，将她严严实实地盖住，有一种柔软的重量，连带着视野内只剩下令人安心的黑暗。艾德琳垂着眸子，沉默了一会，嘴唇微动，又放弃般地将头埋在了膝盖里。
【明明最开始根本不打算上心的……】
——没错，不管是所谓的“圣杯战争”，还是这个麻烦鬼从者，都只是如沙砾般乏善可陈的渺小之物，不会在［阿狄丽娜］今后的人生中留下任何痕迹。
【只要冷淡地，坦然地，乃至不予理会地，担任这家伙的御主就够了……】
不必关注他。不用在意他。不该回应他。
——可不知为何，Lancer的愿望忽然凝实了起来，也就因此变得沉重，庞大，又切切实实的连同那家伙一起鲜明地存在着。如此醒目，叫艾德琳再也无法忽略了。
没由来的，她忽然感到一种脱离掌控的恐慌。
【我……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少女像是受惊的动物一样，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退无可退，因未知的恐怖而瑟瑟发抖着。
魔术自发运转起来，艾德琳身下的影子随着魔力翻涌，忽的凝为与她相似相仿的实体——尽管那存在要比一声叹息还要更加轻盈——它虚虚地伏在少女的背上，就仿佛是在拥住她一样。
··
另一边，某位在传说中刻下光辉名号与无数传说的勇士，如今已站在现代化十足的厨房内，垂眸俯身，对台面上的厨具食材挨个检查。
作为五星级的酒店，凯悦的总统套房自然也是自带有设施齐备的厨房的；食材方面只要通过墙上的电话吩咐下去，马上就会有工作人员将最新鲜最高质量的食材送上来——服务不可谓不是体贴入微。
“……”
看着干净整洁的厨房，迪卢木多陷入了沉思。
虽然他也很想像开屏孔雀那样，借着这次机会将浑身厨艺都展现给自己的主君，但考虑到时间限制，恐怕还是只能做些简单的家常菜。
……如果只有两个小时左右的话，能做些什么呢？
青年单臂抱胸，另一只手支住自己的下巴，在脑内飞速过着现世的菜谱，他一边翻动着那不存在的页单，一边谨慎地与艾德琳的要求进行比对。
——味道不能太重太呛，也不能有辣味；此外，考虑到少女尚且是大病初愈的状态，最好是在保持原有风味的基础上好消化的食物……
顾虑着时间限制，他中间不得不遗憾地排除了大部分步骤繁琐的菜品。在参照着艾德琳的那两句标准后，迪卢木多总算是决定了制作的清单。
随后，这位从古代神话中走出来的骑士，又轻车熟路地摘下墙上的电话。
“打扰了，请问是总厨房吗？是的，我需要一些食材……”
“嗯，我已经看过厨房了，贵店准备的调料都十分齐全；除此之外，还请再提供一些食材。好的，我打算制作……所以需要一些蘑菇，西芹，鸡蛋，牛腩肉，鳕鱼，还有……”
“嗯，直接放到电梯间就可以——麻烦了。”
听筒另一边传来沙沙的声响，应该是接线员正在记录客人的要求，接着对方再度礼貌地确认道：
［您是否还需要其他什么服务吗？］
“……”
迪卢木多沉吟了一下，
“请问贵店主厨擅长什么样的菜系？”
——虽说因为圣杯，他倒也不是不会做一些东方的料理，但毕竟作为一名爱尔兰人，果然还是那些传统的西式菜更为上手。
［是。今天当值的是久野先生，他最拿手的是本土最为正宗的日式菜系，以及改良过适应本土口味的中式菜系——当然，在制作西餐方面，久野先生也是相当娴熟，请您放心。］
“东方菜系么？也好，”
在外人面前，迪卢木多尽心尽责地扮演着执事的角色，
“我家小姐昨日因为着凉生病了，烦请这位久野先生为她制作几道适合病愈后吃的菜肴，她具体的口味是……”
交代清楚了口味，又预订了下时间，眼看准备就绪，骑士换上了一套白衬衫。他将袖子挽起卷到臂弯处，拆开酒店提前准备好的黑色围裙给自己熟练地套上——如此这般，已全然代入了烹饪者的角色中。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有一道天经地义般的准则：食物是珍贵的，不可浪费——而若是把食材处理得太过难吃，简直是同浪费没什么区别。
诸如面粉（各种）与大米，黄油与食用油，调味品等等基础且可长期保存的食材，基本上都已经被提前准备在了冰箱内，未曾拆开。迪卢木多不想耽搁太多时间，便预先把那些待会要用的器具洗净摆好，只等食材送到便即刻动手。
说要比试厨技什么的，不过是他靠着这几日相处下来对少女性格的了解，临时想出来的讨巧之语罢了——当然了，效果也确实是出乎意料的好，这点属实是令人欣慰。
他并不是什么输不起的无赖之人，也对自己的厨艺有相当的自信，不管如何，若是能借着这场胡闹哄得自己的御主开心乃至稍微学会规律饮食，作为从者的自己便也就心满意足了。
就在迪卢木多如此思忖之时，厨房那边的食材也已经从电梯口那边送过来了。
··
身为魔术师，艾德琳在入住的当天，曾随手在电梯口处设置了个简易的魔术阵——作用不大，只是在有人靠近时给她提个醒罢了。
因由昨日的高烧惊吓，加上做了一宿的梦，少女回酒店后仍然困倦。就在她抱着抱枕，靠在沙发角落里似睡非睡之时，魔术阵传来的感知信号，让艾德琳忽得掀开了眼睫。
——谁？
最高配置的房间隔音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房间和走廊声音隔离得很彻底，完全做到了互不影响。不过对于魔术师来说，要侦查仅一门之隔的其他空间的动静，简直再轻松不过了。
艾德琳重新闭上眼，微微偏头，电梯口的动静就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内。
“……”
哦。
艾德琳面无表情地中断了魔力输出。
她早该预料到的——果然是那个白痴骑士捣鼓出来的动静——不过叫人送食材上来？难道说他还真打算亲自做饭？
少女空洞的眸子垂下，仍旧是那副似睡非睡的模样。
许久，她忽的发出一声冷淡的哼笑，
“……这个笨蛋。”
··
“咳咳……”
——嗓子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痒。
不过迪卢木多自然不会往“自己这是在被御主等着看笑话”那方面想，只当做是不小心吸入了扬起的面粉，还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对，面粉——当然，这不是寻常的面粉，而是专门用来烤制吐司的高筋面粉。
除此之外，还有远大于寻常用量的黄油、鸡蛋、牛奶，以及一点这位改行做厨师的骑士私心加入，用以改良口味的橙皮碎屑——
这正是以口感绵软香甜而著称的，布里欧修皇冠吐司的做法。
厨师机嗡嗡地开始运转，匀速地将原料搅拌着混合在了一起；份量颇足的黄油被分成两次加入，缓慢地融化在了逐渐成型的面团之中。
等到众多材料彻底混合在一起后，就到了一次发酵的时间。格外柔软的面团被放在了洗干净的透明玻璃盒内，放到一旁，算是暂时退出了战场。
作为佐餐的吐司暂且不论，接下来就是主菜的准备环节了。
送来的食材里包含有牛腩和红酒，它们正是一道十分有名且美味的炖菜的关键材料——可惜因为时间限制，暂时没有时间可供牛肉腌制，同样的，也没有熬煮高汤的时间。
不过精巧的厨师自然有应对之法。
第一步，自然是腌肉——虽说如今没有将牛肉浸入红酒中腌制过夜的条件，但在将其切成大块后，直接加入胡椒与盐，又加入适当比例的面粉与水，让这些调料能够直接包裹在上面，也不失为一种取巧的办法。
接着就是吊汤——没有牛骨汤，用蔬菜来代替也未尝不可：将切成碎丁的胡萝卜，洋葱，西芹还有蘑菇，一齐下入锅中，加水的同时辅以百里香和胡椒调味，便成了可供后续使用的炖汤。
炖汤同样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可以着手准备之后的菜品了。
不过骑士计划之内的其余两道热菜，都属于花费时间不长，且出餐后最佳赏用期短暂的菜品。于是他便只是简单规整了待会用到的菜品，期间顺便做了个蔬菜沙拉。
看着被食材堆满的案桌，迪卢木多一时陷入了沉思。
吐司需要的时间是最长的——再怎么缩减也要两个多小时。相比之下，其他的就要简洁得多了，只能算是一些家常菜，跟酒店经过精心烹饪和摆盘的菜肴比起来，未必有什么胜算。
虽然他确实不是很在意输赢……但多少也是有点自尊心的骑士，还是由衷希望不是因为步骤太过简略这种理由输掉。
可是考虑到少女的身体状况……果然还是简单一些比较好吧？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想起自己那位主君的脾气，迪卢木多忍不住无奈低笑了一声，暂且将这无用的烦恼抛之脑后——比起这些，还是先去把酒店送来的鱼肉再简单处理一下更为重要才对。
··
两个半小时后。
站在被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外，一身现世服饰的从者先是礼节性地敲了敲门，又声音温和地开口道，
“master，午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没有回应。
如此反复三次皆是如此后，迪卢木多忍不住皱起眉头。
“——失礼了。”
伴随着门禁“滴”的一声，黑发青年推开了房门。
绕过遮掩视线的隔断柜，入目就是面积阔绰的客厅。
木制的地板上铺着柔软厚重的地毯，即便光脚踩上去也十分舒适。地毯上丢着几个软垫和抱枕，以及一些或堆放或摊开的书籍。占比最大也最为明显的沙发上也同样铺着一层厚而密的羊毛软垫，上面安安分分地坐着只绵羊玩偶。
中央空调被安装在天花板内，自上向下吹出温暖的空气。在这样极其安静的情况下，能听见风从扇叶间钻出的嗡嗡声——
一切都仍然摆放在原本的位置上，唯独不见银发少女的影子。
如今的客厅，只有迪卢木多孤零零地站在入口处。
不过，靠着从者与御主的魔力牵绊，迪卢木多仍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御主艾德琳仍然在这间屋子内。
于是骑士的目光转而投向客厅拐角的走廊——那边是少女居住的套房。
被御主明令禁止靠近那边的Lancer：“……”
大概是因为已经闯过一次禁制，迪卢木多稍微犹豫了下，还是又向前走了两步。
他站在走廊外面，正准备再次询问时，就听见了从房间内传出了低低的交谈声。
——还有其他人在？
这个想法冒出的瞬间就被迪卢木多自己划去了。从者的感知非常灵敏，别说活人了，哪怕是只小鸟掠过窗外，都能被他瞬间感知到。
骑士不愿过多揣测，便又上前两步，恭谨地敲了敲门。
“咚咚。”
房间内的交谈声停了一瞬，接着传来少女很不高兴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
“主君，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还真做了呀……”
这句的声音就要更低了些，显然是在抱怨。同时房间内传来悉索的声响，大概少女正从飘窗上走下来。
迪卢木多耐心等待着，却忽然听到房间内传出一声极轻的笑声。
“嘻嘻……”
——什么声音？
不等他再仔细分辨，房门便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艾德琳面色如常站在门内，正抬头看着他。见迪卢木多站着不动，又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少女言语平静，眸子也是一如既往的毫无神采。而不管是房内还是房外，除他们二人之外都再无其他声息，刚刚似乎不过是迪卢木多的错觉罢了。
“……”
见骑士垂眸不语，艾德琳也未多计较，只是以冷淡的口吻吩咐道，
“是要用餐对吧？那就先去随便收拾一个套房出来——不要在住的房间里吃东西，会留味道的。”
既然是主君的吩咐，身为从者的迪卢木多自然不能不听从。
“是，我这就去做。”
骑士恭敬地欠了欠身子，转身离去了。
只是他仍旧微微簇着眉头，显然是仍沉浸于方才的疑惑之中。
艾德琳抱着胳膊站在原地，冷眼注视着他的背影。
【——就算被听到了又怎样？】
【反正也不过是我自娱自乐的“游戏”罢了。】
魔力随着情绪波动，连带着少女脚下的影子也跟着微微摇曳着。阴影牢牢黏在她的脚底，晃荡着，摆动着，就像是滩漆黑的积水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愿望与困惑
，还差 